待用完齋飯,慧空大師來請,於是皇帝再爲景朝風調雨順進香拜佛後,命衆臣在外等候,自己攜了沈寧再入主殿,值慧空與弟子拈香,他低聲交待沈寧,“虔誠告罪,再莫胡鬧。”
沈寧點點頭,與他一齊跪了下來。
東聿衡工工整整地拜了三拜,心中道,朕不怪她騙了朕,我佛慈悲,饒她一回。
沈寧拜着大佛卻是心道,她願爲今日爲她所做一切的這個男人,擋除一切厄運。願他長命百歲,平安和樂。
此事一了,慧空請沈寧攜女眷拜送子觀音,東聿衡輕笑,“去拜一拜。”
沈寧依言去了,跪在菩薩面前卻是暗道:我不能有孩子,請菩薩不要送孩子給我。拜了三拜,她擡眼注視着慈悲菩薩,閃過堅決之色。她喜愛孩子,但她不能要,這是她要付出的代價。
小和尚正欲將香插入爐中,卻聽得幾聲異響,菩薩面前四根香燭竟一時全滅。
小和尚從未遇過這種事,驚慌失措地看向慧慈師叔。
慧慈也心頭暗驚,那可是才備下的貢燭,“快快點燃。”
小和尚急急引來燭火,也不知是心急還是何緣由,他點了幾次也沒法子點着,即便點燃也忽閃兩下又滅了。
瀲豔心中猶疑,沈寧神情不變,眼中幽光流閃。
皇帝正與慧空大師、並慎親王、東明奕等近臣品茗參禪,萬福在外候着,聽匆匆趕來的太監耳語兩句,臉色微變。
東聿衡聽聞此事,眉頭微皺,“睿妃現在何處?”
“睿妃娘娘正往禪房來。”
衆臣皆暗猜發生何事,卻聽得皇帝道:“去把那幾根香燭拿來給朕瞧瞧。”
香燭?衆人疑惑,香燭能出個什麼事兒?
不消片刻,那幾根蠟燭比沈寧更早地到了皇帝面前,他用手指了指,頓時有人會意點了紅燭。
紅燭立刻燃了起來,與平常蠟燭全無兩樣。
方纔在送子觀音殿的小和尚驚噫一聲,他剛剛是怎麼點也沒點着,怎地現下……
沈寧走了進來,看見正燃着的四根紅燭,面色無異地給皇帝請了安。
東聿衡招手讓她上前,待她在他站定,他又問底下的和尚,“分明好好地四根香燭,爲何騙朕說不能點燃?”
下跪僧人皆冷汗涔涔,“啓稟萬歲,方纔着實不能燃,弟子們都瞧得一清二楚……”
皇帝臉色一變,禪房靜寂無聲,慧空與近臣皆不敢言,各自心裡卻有了不同想法。
小和尚跪在下頭,只覺世轉輪迴,才聽到了皇帝的笑聲,等等……笑聲?他擡起頭來,卻見天子微笑着對睿妃道:“愛妃,想來龍子難求,愛妃還需多捐些油錢才行。”
龍、龍子?小和尚不料皇帝往那事兒想去了,只是佛前燭滅,不應是妖氣來襲麼?
沈寧一聽,面上稍稍放柔了一些,“陛下這話臣妾可不愛聽。”
此時又有一個弟子跑來在外邊探頭探腦,東聿衡瞟了一眼,“慧空大師,似是有弟子尋你。”
慧空道:“陛下容老衲告退……”
“何必麻煩大師,叫他進來便是。”東聿衡笑一笑,讓人宣其入內。
那弟子進來跪下,卻是支吾不敢言。
東聿衡眼神漸沉,“佛門之事因何吞吞吐吐?”
那弟子不得已,低頭說道:“陛下,睿妃娘娘的長命燈,碎了!”
東聿衡猛地一拍扶手,厲聲道:“大膽和尚!”
那弟子被天子一嚇,急急說道:“陛下開恩,娘娘的長命燈分明是好好地送了上去,方纔不知哪裡起了風,偏偏把娘娘的燈給吹下來了。”
“那上頭那麼多的燈,怎地偏偏是娘娘的燈吹落了?”
“小僧、小僧不知,恐怕、恐怕有妖氣……”那弟子一害怕起來,話不經大腦便說出了口。
這話卻說出了多人心聲。
“放肆!”
“智能!”
皇帝與慧空大師同時大喝。
“遇龍寺兩百年古剎,高座大佛,香火不斷,哪裡的妖怪敢來此處放肆?”東聿衡狠狠斥道。
禪房內一時惶惶。
沈寧上前勸道:“陛下息怒,小師父怕是被龍威嚇着了,說了胡話,陛下何必爲此大動肝火?”
皇帝面色稍霽,慧空道:“貧僧管教無方,還請陛下恕罪。”
東聿衡接過沈寧遞上的茶喝了一口,才道:“罷了,朕是關心則亂,在寺中發了脾氣。”
沈寧輕笑,又道:“陛下,臣妾有一事相求。”
“什麼事?”
“臣妾想再看看這四根蠟燭。”
東聿衡擡眼看了看她,旋即點頭讓人吹滅了送上來。
沈寧微笑接過,不看其他卻只看蠟燭底部,四根蠟燭一一看了一遍。
“愛妃在看什麼?”
“……臣妾方纔覺着蹊蹺,讓小師父拿了這幾根蠟燭給我看了看,還在其中一根上用指甲在底下劃了兩道,還想着過來告訴主持這些個蠟燭不能用了,只是現下……”她亮出四根紅燭底部,“怎地一根也不見有臣妾留的印子?”
此話一出,衆人皆驚,慎親王上前一步,道:“娘娘此話當真?”
“佛門聖地怎敢撒謊?”沈寧伸出手,“陛下您看,我指甲裡頭還有點兒燭屑哩。”
東聿衡執着她的手看了一眼,臉色愈發陰沉。
拿蠟燭過來的和尚還跪在下頭,一聽連連磕頭,“小僧着實拿的是那取下來的四根香燭啊!”
皇帝此時卻不發怒,眼中諱莫如深,沉吟片刻正欲開口,東明奕單膝下跪,“父皇,兒臣願查明此事,看是何人在御駕前裝神弄鬼。”
東聿衡本意是想讓東旌疾調查此事,見東明奕毛遂自薦,頓了一頓,道:“大皇子能爲父皇分憂,父皇深感欣慰,只是此事恐怕撲朔迷離,皇兒經歷尚淺,還是協助慎親王一同查明此事罷。”
東旌疾、東明奕領旨。
慧空在一旁雙手合十,“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東聿衡站起身來,“擾了聖寺與高僧清靜,朕心有不忍,然而幕後者賊心歹毒,不查恐爲我朝大患,還請大師與諸弟子合力擒拿真兇。”
“貧僧謹遵旨意。”
皇帝攜睿妃擺駕回宮,慧空與衆弟子山門送駕,慎親王並大皇子與幾名侍衛留下追查疑案。
夜裡,沈寧因白日之事好好地伺候了東聿衡一回,綣繾纏綿過後,她微喘着氣趴在他的胸上,聽了他強而有力的心跳好一會兒,擡起下巴支在他的胸膛上看向他問道:“在遇龍寺裡,你沒有懷疑我是妖怪麼?”她看連東明奕也有一絲動搖。
東聿衡低頭勾了勾脣,摩挲着她的細腰,慵懶地道:“朕看志怪傳奇,裡頭女妖精個個美若天仙,丰神綽約……唔!”大膽的婦人掐在了龍腰上。
“我哪裡不美了?”沈寧笑眯眯地問道。
聞言東聿衡還真個兒支起身,有模有樣地打量她一番,而後摸着下巴道:“寧兒哪裡都好,就是這乳兒再大些就更好。”
沈寧知道他一向喜愛胸大腰細的,沒好氣地戳他一戳。要是在現代哪個男人敢對妻子女友說這種話,偏他還說得理直氣壯。
“無妨,宮中有豐乳秘方,朕回去讓人給你調理調理。”
“跟你說正經的。”沈寧嘟嘴。
“欸,妖怪哪裡像你這般不中用。”恨他的時候不用妖術殺他,也沒化作一縷青煙飛走,費了心思逃出去還因幾個奴才的命又放棄了,這是哪門子的妖怪?
雖不順耳沈寧也算滿意了,她抿嘴而笑,偏頭軟軟又問:“如果……我真是異類,你還要不要我?”
皇帝挑了挑眉,垂眸看向她,“問這個做什麼?”
“就是好奇嘛,”沈寧蹭蹭他,“我想着如果你有一天變成了一條龍,眼睛比銅鈴還大,牙齒比猛虎還利,那我……”她還真個沉思起來。
“那你怎麼着?”東聿衡被她勾起了興趣,推推她的肩兒問道。
“那我就問你,你還記不記得我,愛不愛我,如果你點了頭,那我就依然要你。”沈寧笑眼凝視着他道。
“古怪精靈。”東聿衡捏捏她。
“那你呢?我問你個簡單的,如果我是從天上的星星掉下來的,你還要不要我?”
“從星星上掉下來的?”東聿衡注視着她,聲音低了一分。
沈寧心頭驀地一緊,“哎呀,從石頭中蹦出來的也可以。”
誰知東聿衡這會兒又嫌是小孩玩意,“你成天哪來這麼多古里古怪的想法,朕是大景天子,你是長陽沈府的二小姐,朕的睿妃娘娘,如何從星子上掉下來,從石頭中蹦出來?”
見他不回答,沈寧心頭有些失望,但也知不能急於求成,“真不會玩兒。”
東聿衡輕笑着撫了撫她的臉,而後正色道:“寧兒,今日之事,朕不說,你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你做得很好。”
沈寧一聽,擡頭看他片刻,才輕笑道:“老祖宗都說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這話很是在理,”東聿衡揚脣點點頭,沉思着又漸漸變了臉色,“朕只是不知你還未回宮,就已經被人掛記上了。”今個兒若不是她爲自己澄清,佛前燈滅、長命燈碎的流言蜚語怕是要傳揚出去了。
“別擔心,見招拆招就好了。”沈寧早有心理準備,不想因爲這事兒影響兩人心情。在她看來,那是“工作”時間,應該留到白天再考慮。
“你這沒心沒肺的樣兒就不能改改?”語氣中帶着寵溺的無奈。
“你放心,我會注意的。”
東聿衡點了點頭,輕撫她的臉頰,與她交換了一個溫柔的吻,低啞地說道:“寧兒,朕會護着你,你就這樣兒,乖乖地在朕身邊。”
沈寧仰頭凝視與他對視片刻,輕啓檀口,“但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作者有話要說:事實證明這樣是有效的。我會盡量在中午之前更換,大家看到內容提要裡寫着“已更換”就可以點進來了,希望親們多些理解,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