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戲進攻之所以稱爲“把戲”,根本原因就在於反常規,對於被動的一方是如此,對於發動的一方也是如此,稍稍不注意就可能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大風!
今天這場對決多次干擾比賽進程的大風,再次開始搗亂起來。
馬庫斯爲了確保橄欖球的準度,更何況,陸恪身後不遠處就是他們自己的端區,他也不敢附着太多力量在橄欖球之上,而是以小臂的甩動力量爲主;然後就看到橄欖球如同秋天的落葉一般,在風中搖搖晃晃地扭動着,整個飛行軌跡都變得非常古怪,根本無法做出準確判斷。
更糟糕的是,大風之中還夾雜着一片水霧,分辨不清楚到底是再次開始落雨了,還是濃郁水汽凝結成的薄霧,現在最嚴重的問題不是視線稍顯模糊,而是橄欖球容易手滑。
站在口袋之中,陸恪的注意力始終保持高度集中,眼看着橄欖球的軌跡就開始變得晃晃悠悠起來,沒有任何遲疑,第一時間就啓動了“絕對步伐”。
接球,儘管手部動作是最直接也最重要的,但腳步的準確能夠降低接球的意外風險,對於身體平衡和接球節奏都有着調節作用。關鍵時刻,現在陸恪也顧不上是否浪費特殊技能了,全心全意地投入這一波進攻之中。
第一秒。
上半身保持了平穩直立,下半身則正在進行小碎步調整,視線餘光之外的所有進攻球員和防守球員都暫時被放置在一旁,眼神裡只有那一顆飄忽不定的橄欖球。
因爲妖風陣陣的關係,橄欖球正在劇烈地晃動着,球/體的下半部分正在不斷打轉,而且弧度正在越來越大,這也使得下墜的落點呈現出時時刻刻變化的狀態。
這並不是那種狂風大作而導致橄欖球完完全全偏離軌道的狀況——如果是這樣,反而還有跡可循,可以迅速做出判斷;而是那種忽輕忽重、忽快忽慢的陣風。
這使得空中飛行的橄欖球始終處於一種無法穩定的狀態,偏移的軌道可能就是半個手掌、乃至於更小的距離,卻始終忽左忽右,這也就要求接球者必須時時刻刻調整小碎步,確保能夠準確契合橄欖球的旋轉韻律,否則就可能脫手。
僅僅只有四十分的接球能力,這讓陸恪渾身上下每一塊肌肉、每一根神經都緊繃起來,視線始終不曾離開那枚橄欖球,小碎步在半步圓大小的空間裡不斷持續調整着,然後以最安全的方式,做出了一個搖籃手勢,將橄欖球兜進了懷抱裡。
可即使如此,沾滿了水霧的橄欖球依舊滑不溜秋,差一點就要從陸恪的懷抱裡重新躥出來。
還好,馬庫斯的傳球沒有附着太多力量,橄欖球的反作用力有限,陸恪還是成功地控制住了橄欖球。
第二秒。
雙手剛剛完成接球,還沒有來得及用右手完成控球,陸恪就快速收回視線,一個橫掃,全場的狀況就已經盡收眼底。
但陸恪卻沒有時間細細地打量傳球目標和防守對位了,因爲已經有人突破了進攻鋒線,如同失控的公牛一般朝着自己衝撞了過來:七十五號防守截鋒萬斯-維爾福克。
其實,儘管維爾福克是負責對位舊金山49人右側進攻鋒線,但他的防守站位是在內側的,更多是與安東尼-戴維斯或者喬納森-古德溫形成對位,甚至在必要時刻可以客串尖峰;但是剛剛的把戲進攻之中,所有球員全部都朝着一側傾斜之後,連帶着進攻鋒線的位置也一起偏移了過去,這就讓維爾福克的站位錯了開來。
維爾福克是一個大胖子,身體足足有325磅(147公斤),移動着實不是他的強項,即使是在突襲四分衛戰術之中,他也是負責撞擊進攻鋒線、製造口袋壓力的那一個;於是,他乾脆就站在了原地,旁觀着整個防守的對峙。
然後,他就看到了馬庫斯的向後傳球。
維爾福克立刻就嗅到了危機,快速二次啓動——儘管他的“快速”依舊非常非常慢,但他還是以肩膀撞開了沒有完全卡住位置的布恩,然後朝着陸恪衝刺了過來。
張開雙臂的維爾福克就好像是一隻大棕熊一般,亮出了獠牙,朝着自己的獵物飛撲過來,僅僅只是嘶吼咆哮就足以讓人暈頭轉向,更不要說那龐大身軀所帶來的壓迫感了,只感覺自己隨時都可能會支離破碎、灰飛煙滅。
陸恪沒有着急着逃跑,腳步在原地稍稍停頓了片刻,右手握住了懷中的橄欖球,手指一直在調整着,穩當地完成了控制,然後瞳孔之中就可以看到維爾福克的陰影夾雜着狂風細雨撲面而至,他整個人就如同被籠罩在了黑暗陰影之中般。
千鈞一髮之際,陸恪以右腳爲重心,重重地踩了踩左腳,身體一個橫向移動;同時,左腳離開地面之後,繞過了維爾福克的身體位置,拉扯着身體繞出一條柔軟而堅韌的弧線,從維爾福克的雙臂之下一個閃身,然後就快速地繞到了維爾福克的身後。
呼啦啦,耳邊傳來了一陣犀利而洶涌的狂風,肆意地撲打着耳膜,獵獵風聲也開始變得尖銳起來;但……轉瞬即逝,伴隨着腳步的切換和轉移,那股肆虐而殘暴的狂風,瞬間就滑過肩膀、滑過臉頰,消失得無影無蹤。
輕盈,靈巧,曼妙。
僅僅只是兩個步伐而已,卻乾脆利落地製造出了兩個人的錯位,然後就可以眼睜睜地看着維爾福克失去了重心也失去了目標,笨拙而狼狽地朝前撲了過去,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平衡;而陸恪則已經再次開始小碎步調整,做出了傳球手勢。
第三秒。
陸恪輕輕擡起了下巴,他的傳球目標呢?
該死的,他的傳球目標呢?
淅瀝瀝,淅瀝瀝,朦朧的雨霧讓視線開始變得模糊起來,連帶着,呼嘯而過的寒風也變得清晰起來,稍顯僵硬的手指就不由收攏了起來,肌肉就再次開始變得緊繃。
冷靜,保持冷靜!他必須保持冷靜!
此時此刻,如果站在高空俯瞰,那麼就可以看到整個吉列球場呈現出嚴重的不平衡狀態:
舊金山49人的左側完全亂成了一鍋粥,從馬庫斯完成傳球到陸恪準備傳球的期間,僅僅只是一秒、兩秒的時間,無論是進攻球員還是防守球員都無法立刻完成戰術的重新部署,所以他們只能就地展開對峙。
進攻球員試圖再次跑動路線,做出接球狀態。
防守球員試圖就地完成防守,掐斷所有可能。
整個左側囤積了至少十名球員,乃至更多。
相較而言,右側就顯得勢單力薄了。兩名身着白色客場球衣的球員,正在面對三名身着深藍色主場球衣的球員,就連進攻鋒線和防守鋒線的對峙都已經偏離到了另外一側,以至於這一側顯得有些冷靜淒涼。
正當陸恪甩開維爾福克的時候,右翼的對位也出現了變化。
原本沿着內側槽位快速推進的十九號外接手泰德-吉恩,腳步距離開球線已經衝出去了約莫二十三碼、二十四碼左右,突然一個外撇跑動,朝着邊線區域快速扯動。
原本沿着中間偏外側快速跑動十三號外接手查德-霍爾,他主動迎向了阿吉布-塔利布的防守,兩個人正在糾纏着,然後霍爾就突然一個內切,跑出了一個球門路線。
同一側的三名防守球員就必須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外線衛羅布-寧科維奇(rob-ninkovic)、安全衛史蒂夫-格里高利、角衛阿吉布-塔利布,這就是新英格蘭愛國者這一次的三名防守球員:
本來,寧科維奇貼身防守吉恩、塔利布糾纏霍爾。
現在,霍爾朝着球場的另一側快速扯動過去,看起來就好像羊入虎口的自投羅網一般,主動衝向了絞肉場,那裡囤積着無數防守組球員,場面看起來非常混亂;而吉恩卻正在外撇,並且將垂直打擊的速度完全爆發了出來,再綜合考慮兩名球員的威脅潛力,顯然,吉恩纔是更具可能性的那個接球目標。
電光火石之間的判斷,塔利布立刻就放棄了霍爾,朝着吉恩快速推進;寧科維奇也亦步亦趨地跟隨着吉恩移動。
格里高利卻沒有輕舉妄動,他還是在後場持續地調整腳步,防止霍爾成爲沒有人防守的球員,但整體來說,他的重心也還是稍稍靠近外側邊線——因爲吉恩的速度着實是聲名在外。
交叉換位的同時,霍爾和吉恩的腳步都在持續朝着深遠區域跑動,這也使得他們的身影在一片濛濛細雨之中變得模糊起來,忽隱忽現。
陸恪知道,自己必須保持冷靜,他正在尋找着傳球目標;但現在視線之中的那些身影卻十分模糊,對於球員的位置和路線、對於傳球的控制和調整,全部都無法做出一個準確的判斷,此時此刻短傳纔是最爲穩妥的選擇。
不過,陸恪卻沒有任何猶豫,咬緊了牙關。既然已經開始了,那麼就一條路走到底纔對,他還是決定按照開球之前的既定戰術完成傳球,如果選擇保險的話,那麼陸恪就不是陸恪了,49人也就不是49人了。
腳步完成調整,猛地一個蹬地上步,右手拉滿了圓弓,然後就將橄欖球傳送了出去。但……目標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