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完了打,還不算完,紀老太君大概是瞧餘舒沒哭沒喊疼,氣沒出夠,讓下人拿了藤條下去,又責下一條:
“這幾天你不用去三覺書屋了,到西院景傷堂做一個月的清掃。”
好麼,停學了,餘舒沒有傻帽地詢問景傷堂是什麼地方,慢騰騰縮回手,小聲應“是”。
一別眼,紀老太君便換了一張慈眉善目的臉,同跟前的馬偉博說話:
“這次捱了打要長個記性,別成天跟些不着調的東西混一起玩,記住了嗎?”
馬偉博的臉色還有點發白,聽老太君說起“不着調”,下意識就扭頭看了眼餘舒,畏懼中還帶點別的意思,只是餘舒正盯着屋裡頭的漆花地板,沒同他對上眼。
老太君不得應,只當外孫還在驚嚇中,扭頭對紀盼道:“待會兒上你二哥那裡去討他的鈴鐺,拿回去給偉博收收驚。”
“知道了,母親。”紀盼應着紀老太君的話,眼睛卻是有些擔憂地看了一眼門口的餘舒。
紀老太君順着她的目光看向門口,皺了下眉,道:“你去吧,往後守着規矩。”
得了老太太這句話,餘舒總算是鬆下一口氣,沒叫這老嫗惦記起餘小修,這頓打捱的還算值。
餘舒跟着領門的丫鬟離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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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晚飯的時間,餘舒蹲在雜院外頭一棵樹後頭的小石墩上,不餓,也不想回去。
這麼大個人說出來不好意思,捱了頓打,其實她心裡頭是相當在意的,她不是忍氣吞聲的主兒,說白了就是小心眼,記仇。
要她是以前那個餘舒就算了,但關鍵她不是啊,越想越倒黴。
沒錢沒權沒勢,到了古代,連文化都沒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領發揮不出來,窩在這小破院裡,天天喝糠湯吃鹹菜,末了還要被叫過去當出氣筒。
揍了馬偉博那小破孩,她半點都不後悔,脾氣擺在那兒,再來一次她照打他不誤,會在老太君面前說漂亮話,那是她拎得清。
只是,紀老太君一不是生養她的父母,二不是她傳道授業的恩師,就紀家那點餐飯之恩,在她這小心眼裡基本可以忽略不計,還比不上長門鋪街上佘書給她的那位書店老掌櫃。
叫她吃下這悶虧不計較,門都沒有。
“吧嗒”餘舒折斷手裡的樹枝,扔在地上,磨了磨牙,露出個森森的冷笑,轉頭回了雜院。
一進門,就撞上來回在院裡院外找了她好幾趟的餘小修。
餘小修氣聲道:
“你上哪去了,找你半天!丟個垃圾人丟沒了?”
“哦,”餘舒想想,還是把話說了一半給他聽,畢竟明天起她就不能到私塾上課去了,餘小修這孩子心思多,她現在不告訴他,還得要他瞎想。
“老太君讓人喊我過去說話。”
餘小修臉上的氣惱立刻變成慌張,扯着她道:“馬偉博去告狀了?老太君怎麼說的?罰你什麼了?挨沒捱打?”
餘舒手臂帶着傷,被他這麼一扯差點嗷出來,忍住踹他一腳的衝動,嘴上卻咧了咧道:
“訓了我一頓,大姑奶奶在,幫着我說了幾句好話,老太君罰我去西院景什麼塘打掃一個月,不叫我去私塾了。”
“啊?”餘小修呆了呆,吭哧半晌,丟了餘舒,繃着臉就往外衝。
餘舒險險揪住他,手上又是一陣疼,“哪去?”
“我去和老太君說,你是因爲我纔打了馬偉博,不關你的事,要罰就罰我。”
說罷,他使勁兒撥拉掉餘舒的手,就要往外跑,餘舒沒力氣拉他,剛巧被他颳了一下,乾脆就抱着胳膊嚎了出來。
“啊呀!”
餘小修果然回了頭,狐疑地看着疼的直跺腳的餘舒。
“疼、疼死我了,快扶我回屋去,你這個沒良心的臭小子,”餘舒藉機罵他,不管是真疼還是假疼,嘶嘶地抽着涼氣,一擼袖子遞過去,給他看手臂上頭交錯的幾道淤痕。
天暗了,但院子裡頭還有點光,餘小修被她胳膊上一條條紅印子嚇了一跳,白了臉,手忙腳亂地上前端了她手肘,把她往屋裡攙。
餘舒虛驚一場,真讓他跑紀老太那裡去鬧,沒準倆人會一起被關小黑屋,到時候連個送飯的都沒有,這頓打算是白捱了。
劉嬸不在院子裡,餘小修扶着餘舒在牀上坐下了,一扭頭就往外跑。
“幹嘛去!”餘舒一下又從牀上蹦起來。
餘小修在門口剎住腳,悶聲道:“你等等,我去問週六叔討些傷藥。”
說完就跑沒了影。
餘舒放了心,知道這小子不會丟下自己上大院去找晦氣,打了個哈欠,便像殭屍一樣伸長了手,仰頭在牀上躺下去,不一會兒就睡着,打着呼嚕,連餘小修拿了藥回來,坐在牀邊小心翼翼地扳了她的胳膊,給她上藥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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