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國,位於嬴州南部,冬末春初,此間農事已經興起,百姓們都在忙於春耕。
南越乃是沿海國,瀕臨鳳凰海峽。
受到位置和海洋的影響,國內的農事和四季都較早於十州內陸地區。
再者,今年是南越國最爲特殊喜慶的一年,南越武王趙佗定於二月二龍擡頭爲新主趙眜舉行加冕登基大典,百姓們爲了能瞻仰這一偉大時刻,都沒日沒夜的辛勤勞作,爭取那天能衣冠整齊,心裡沒有一絲牽掛的爲新王祝賀。
嬴朕一行,進入南越國境內,便和商隊分道揚鑣,商隊要去龍川,而他們的目標是南越國王都番禺,一個在東部,一個在南部。
嬴朕和白妶並肩行走在南越的田間陌上,老翁則在十三的身邊。
白妶的一陣整治,老翁再也不敢作妖,當然只要她不在身邊,又會恢復其本相。
他們沒有回到官道上行走,而是折入鄉間的羊腸小道。
之所以來田間陌上,還是白妶提議:“都說南越全民皆兵,百姓安居樂業,邊境的居民都想做南越國人,我們到田間陌上看看,一個國家是否真的富裕值得嚮往,其農民的生活便是最好的反應。”一路上的穿山拔寨,她端掉了許多山賊窩,也營救了許多百姓,聽得最多的就是‘要是生在南越國就好了’。
“隴上的石塊堆砌如牆,整齊劃一,南越國的農民果然都不簡單!”放眼望去,農田被開墾的規規整整,石塊、農作物廢料也都被擺放的井然有序。
白妶指着遠處農田內正在驅趕黃牛犁田的農民說道:“夫君你看那個農民,周身肌肉發達,虎背熊腰的,想來是行伍出身,看來情報裡說的沒錯。”不止如此,就連旁邊彎腰插秧的那些農民也是如此。
十三感嘆道:“全民皆兵,趙佗的雄心不小,以他現在的實力,足以和大寒王朝扳扳腕子,怎麼會甘心去帝號,作一名附屬國?”
老翁吐槽道:“真是不下地,不知糧食皆辛苦,就算是個廢材,常年勞作,也會有這樣一身強壯的肌肉!”
嬴朕笑道:“老先生,您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其意味深長的望着他。
老翁搖頭,一臉迷惑道:“你小子在說什麼?老人家不明白!”
白妶回身怒瞪了他一眼,老翁嚇得趕緊躲到十三身後,嬴朕向老翁解釋道:“農民即使再強壯也都是僵硬的死肌肉,而那些士兵則恰恰相反,肌肉彈力十足,爆發性很強!”
“不懂,肌肉就是肌肉,還區分個死活!”老翁繼續吐槽道。
嬴朕搖頭,牽着白妶繼續向前。
白妶道:“據我們所知的消息,南越國實施的是秦皇定下的郡縣制,所有趙氏王族若沒有功勳,都不得爲官,全國上下實行‘耕戰強國’的戰略,趙佗以全國來屯兵,如今南越有戰士四十萬,普通人口大約有近一百五十五,以他現在的政策,若真到戰時,起碼能調動百萬將士!”
嬴朕若有所思。
他道:“妶姐姐,你說昔年秦末,趙佗坐擁五十五大軍,又是大秦的外戚,爲何不趕赴中原勤王,反而斬斷五嶺路線,斷絕和內陸的所有交通要道?!”
白妶搖頭:“我只懂殺伐戰略,那些朝堂上的爾虞我詐,我還真不懂,不過真要說說,那大概是有這幾個可能,其一,趙佗想做皇帝;其二,那時二世昏庸,他不看好大秦的未來;其三,嶺南大局未明,貿然支援中原,必然腹背受敵;其四,他高估了朝廷內的將軍,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大秦已經不復存在。”
老翁在十三身後聽得一愣一愣的,嘟囔道:“這哪裡是不懂,說的比誰都詳細!”
“我到很看好第一條,你看耕戰強國,藏兵於民,待時機成熟,反攻大寒,未嘗不能做個混一宇內的主。”十三道。
“胡說!”老翁在他身後怒吼道。
嬴朕目視遠方,以噓聲示意他們:“小聲點。”
老翁、十三順着白妶和嬴朕的目光望去,田間正在耕作的三個農民遇到了一些麻煩。他們被一夥山賊給包圍起來。
更有意思的是,不遠的稻田裡還有七八個農民,卻也不做鳥獸散,更不好奇圍觀,仍然鎮定自若的插着秧,犁着田,置若罔聞。
老翁道:“奇怪,南越國什麼時候出現了山賊,看來得好好整治一番。”
十五個山賊將農民包圍住,持着刀就往黃牛身上捅。
他們一路瘋狂逃命,已經三天三夜沒有見到肉腥味,都是以野果充飢。
眼前黃牛如此健碩,餓急的他們再次暴露本性。
白妶有些擔憂的道:“那些應該是我清剿時的漏網之魚,應該是當時不在山寨內躲過了一劫。不行我得過去看看,別誤傷了良善性命。”嬴朕一把拉住她,說道:“妶姐姐,別急啊,這裡可是南越國,耕戰強國,藏兵於民!”
他話音未落,那趕牛的莊稼漢子,一把抓住那名山賊的手,嘎嘣一聲,齊根折端他的手,其手上大刀易主。
“我讓你捅我家老黃牛!”那趕牛的莊稼漢子,手起刀落,一下子就削掉山賊腦袋。
他拿着刀,邊護着黃牛,邊和山賊們激戰。
另外兩位農民見同胞動手了,一人挑了五名山賊,隨手在地上撈起一把淤泥,毫不畏懼的衝向山賊。
眨眼間兩位農民也是兵器在手。
“噹噹……”
金屬相擊的聲音傳來,僅有兩三個呼吸,三名農民並肩而立,有些難受低沉:“沒勁,老子都沒活動開筋骨,就這樣結束了,我都沒用全力,收着勁,真不經打!”
“誰不是呢!”
稻田被血染紅,田裡種有綠幽幽的水稻,還種有十五具屍體,開紅花的那種。
“精兵悍卒!”
白妶目露精光,作爲武安軍將主,她對於兵王最是欣賞。
嬴朕反而有些擔憂的說道:“耕作農田的都如此勇猛,那南越在營的四十萬將士該有多恐怖,看來烈伯祖讓我來這一趟大有深意啊!”
白妶點頭。
老翁站在十三身邊,望着尚在靜默望天的三名農民,甚是欣喜:“不錯,不錯,不錯!”
“我們只是農民,唉!”其中一名農民嘆息道。
那爲趕牛犁田的莊稼漢子說道:“早晚會回去的,將軍不會忘記我們的。”
“會嗎?”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不知是誰起頭,他們唱起了昔年秦軍的戰歌。
一曲《無衣》,響徹田野。
他們雖然紮根嶺南,心卻銘記大秦,記得自己來自內陸。
熟悉的歌聲,嬴朕和白妶低聲跟着附和,隨後,十三和趙佗也都駐足小聲哼唱。
歌聲悠揚,一名身穿文官服飾的官員,拿着竹簡、蒙恬筆,對着三名農民,正在做着記錄。
他是南越採風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