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嘗試着做我前世絕對不會做的一件事--跟動物們交流,雖然我知道這很傻,但是師父總追在我屁股後面大叫:"綰綰,別偷懶。當心板子!!"
如果我真的偷懶,屁股可是會狠狠捱上幾家夥的。
師傅教我:人獸有別,讀心即可。如何讀心?從眼讀起。
對,用眼睛跟這些野生動物們說話。師傅說我天生有異眼,這眼睛修得大成了,就能達到"知陰陽,御人獸"的境界,從獸御起,至於這御人嘛……以我的理解大概是以前常在書上看過的迷魂大法那種東西,只是師傅從不教我如何去用。
起初我也覺得用眼睛跟阿貓阿狗說話實在很科幻,但是當我開竅了以後,我驚奇地發現,原來真的可以。
從能爬到能走路,再到能蹦能跳的這個過程中,不知不覺地,我已經可以自如地和附近林子裡的各種飛禽走□□流了。當然,這交流並不是說真地可以讀懂它們的叫聲或者是說什麼獸語,只是能夠理解它們的想法。我前世就喜歡動物,這一世更甚。動物們愛憎分明,心地質樸,與飛禽走獸爲友,實在是妙事。
其實我開始是盼望着能學一身絕世武功,能跟大俠一樣飛檐走壁,劫富濟貧。只是師傅卻對我說:"我的武功,沒有秘笈。我的師父,便是……"說到這,他神秘地一指竹屋外的林子。
是的,就是這些親愛的阿貓阿狗。與蛇遊戲,習攀援之術;與雲雀賽輕功;與猿猴比劍,與牛羚賽跑,與豺狼論兵法,與狡兔論機關。
可以說,我的日子過得十分愜意,除了不能食肉之外。師父說與獸爲伍決不能沾葷腥,這道理倒也不難懂,就如愛狗之人不食狗肉一般。
時間過得很快,一晃我就已經8歲了。這麼說其實很彆扭,前世死的時候是18,18再加8年,畢竟身子裡藏着的是個26歲的靈魂。我喜歡在竹子上劃道道,過一天,劃一道。每劃7道,便在房間的正字貼上加一筆。正字貼換了一張又一張,時光荏苒,周圍的竹林被我劃了一道又一道。八年裡天天跟師父拼酒,拼的那叫一個身強體健--這猴兒酒是小豆子一家的絕活,也不知道它們在裡面加了什麼料,用俗氣的話說那就是十全大補,百病包治。這一世的我體質極好,一開始喝酒總愛流鼻血,習慣了以後竟然越發覺得身子輕健,走路也比一般嬰兒早得多,簡直可以去參加奧運了。
穿過外面的山谷,是個家家都是獵戶的寨子。那裡的獵戶也知道我們所住的這個竹谷裡都是有靈性的動物,從來井水不犯河水。偶爾我也喬裝出谷用山貨換些日用,寨子裡的人民風十分淳樸,又熱情好客。
這天我揹着個竹簍上山,早上剛下過雨,我想尋些菌子回去煮些湯喝。走着走着我隱約聽到一絲求救的聲音。
這不是人聲,這是白貂的叫聲。春天的時候這裡搬來了一家子白貂,一直與我十分友好。它家的小貂常來我這裡討酒喝,且十分懂規矩,只獵林子外的蛇。需知動物與人一般也有族類的分別,我和師傅住的林子裡,動物們從不互相獵殺,只獵外面山谷的野物。
我發足奔去,不多時便看到母貂的後腿夾在了補獸的鋼夾裡,夾嘴死死咬着的那一半後腿已經血肉模糊,母貂身體已經僵硬,小貂嚶嚶地哭着,急得團團轉。
我不由得大怒,這獵戶怎地把套子下到了谷裡?
小貂一看到我,馬上人立了起來唧唧地叫喚着。我這才知道林子裡的動物早上就見了幾個有武功的人闖進了谷裡,看樣子不是本地的人,早上用鋼夾子夾住了母貂。公貂來救,反而被這幾個人抓住了。這幾個人嫌母貂掙扎弄壞了皮毛,挾着公貂走了,把母貂扔在了這裡,母貂沒多久就斷了氣。
我放下簍子,把小貂放在肩上,打了個唿哨。不一會兒家裡的大公鹿便噌噌地跑了過來,我跳上鹿背,抱着鹿脖子催鹿快跑,往寨子的方向奔去。
七拐八彎地穿過火兒(就是把守茅屋的那隻棕色猴子兄)佈置的詭異院子,不多時便遠遠地看見了寨子裡的炊煙。此時正是晚飯時間,寨子里正熱鬧着。我跳下鹿背,要它回去告知師父我的動向,跟着貂兒的"鼻子"走,摸進了那間寨子裡唯一的小客棧。
館子裡三個大漢正在飲酒聊天,小貂馬上齜牙相向,我知道這便是貂兒的仇人了。
"這貂可真邪性,個子居然這麼大。看來這山確實是個寶山,想不到咱們躲仇家,卻躲到了一個好地方。"其中一個敞着懷,長着一隻酒糟鼻的大漢壓低聲音說道。我在谷中時間甚久,聽力遠勝常人,他們的對話一字不落地聽進了耳裡。
"可不是….毛色甚好,皮子又完整。這可是無價之寶啊。"坐在他對面的一個瘦子摸着下巴頦上的一個大痔上一撮噁心的黑毛,絮絮地道。
再看剩下的那人,只見那光頭油地能照出人臉來,滿嘴噴着酒氣,看得我眉頭一皺。
只是那光頭的話卻讓我心中涼透:"皮筒子已經剝好,待咱們晾他幾天再藏好帶走……這的人神神叨叨,說什麼靈山靈獸地不能打獵,若讓他們瞧見了這貂皮,又是一番麻煩。眼下那人正死咬着不放,須得躲過這風頭,方能再回來尋寶。"說道"那人",光頭冷冷打了個寒戰,似乎是極畏懼的樣子。
我只是氣的渾身發抖,按住了小貂,心中恨不得將這三個人千刀萬剮纔好。小貂目眥欲裂,雙眼血紅,顯是也知道其父遭了不幸。
入夜,我守在那三人的房外,心想無論如何也得找到公貂的皮筒子藏在何處。
遠遠看着這三人搖搖晃晃地分別進了兩間客房。不多時屋內的燈火熄滅,我正準備動作,忽然脖領子被人重重一提,接着一個低沉的男聲響起:"何方小賊,在此間作甚麼雞鳴狗盜之事?"
窩在我毛裘大衣中的小貂閃電般竄了出來,一口咬住了那人抓我脖領子的手腕。
那人痛呼一聲,我趁機滑溜地一轉身脫離那人手掌,輕飄飄地掠出了迴廊。小貂兀自咬着那人,我連忙低喊:"貂兒快鬆口!"
那人也不傷小貂性命,只輕輕一拂貂嘴,將貂兒向我拋來。
我連忙接住小貂,那人身法奇詭,幾個起落站在我身前,卻並不來抓我,只是問:"深更半夜,你怎地蹲在牆角?你那毛皮衣服也不是尋常人家穿的起的,既不是偷兒……"話未說完,便輕咦了一聲,道:"你這貂牙有毒!"
我嘿嘿一笑,這人倒也迂腐,只是心地不壞。我掏出一瓶解蛇毒的藥給他,說:"貂兒以食蛇爲生,久而久之自然牙上也有毒。瞧你武功這麼好,卻連這點事都不懂。"
那人接過瓶子,倒出一粒藥丸服罷,對我的挖苦也不以爲意,只是奇道:"還是個小女孩兒。你可知那三人是誰?瞧你模樣,似要摸到他們房裡……"
"他們殺了我家的貂兒,我自然要報仇的。三更半夜的,你又在此間作甚麼?"我模仿他的語氣說道:"你是何方老賊,在此做甚麼雞鳴狗盜之事?"我在山林間酷愛鑽研口技,因而模仿得惟妙惟肖。
那人一愣,隨即爽朗地笑了起來。"你這小孩兒,有趣,有趣!你且隨我來!"
說罷那人便夾起我,一陣風似地到了客棧下面的小酒館裡。
我嚇了一跳,這人實在有怪力,我如何掙扎也掙不脫他的手臂,不由得有些惱火起來。
正暗自咒罵,已經被他一把按在了凳子上。藉着燈光看此人,心裡不由得也讚了一聲這人的氣質的確是上佳。他穿着一襲月白長衫,外罩一層灰色秋衣,背後佩一把長劍,五官清朗,舉手投足都透着股瀟灑勁兒。正自打量他,他已經一掀衣襟坐下,肅容道:"這三人是江湖上惡貫滿盈的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此次我正是來追捕他們的。"
我心中一動,莫非這人就是光頭口中的"那人"?這時貂兒忽然叫了一聲,我撫摸着貂兒的腦袋,輕聲說:"莫急,這就給你報仇。"
面前那人一聽我這樣說,馬上就擺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道:"這三人雖是草包,但絕不是好相與的角色。你一個小姑娘,就敢去拂這三隻惡獸的鬚子,也未免太莽撞了些。"
我心下已有計較,遂吐舌道:"誰說我要去了?既然如此,你武功比我好,正好替我家貂兒報仇。那三個混蛋剝了我家貂兒的皮筒子,我是一定要拿回的……"
那人啞然失笑,道:"你這小丫頭倒機靈得很。"說罷用手指磕了磕桌子,道:"小二,拿些米酒來。"
我一聽這話,連忙道:"不用米酒。"說着從懷裡掏出裝着猴兒酒的葫蘆,拔開塞子,一股異香立馬飄了出來。
那人奇道:"咦,你這小娃娃身上寶貝倒真不少。這酒有意思,不凡不凡,連我這俗人都聞得出來。"
我笑眯眯道:"你若幫我拿回皮筒子,這酒全給你當謝禮。"
對方擺手笑道:"謝禮不要了,事情必幫你辦成。這酒來得恐怕不易,你自己留着吧。我不喝酒,那米酒是給你暖身子的。"
我有些感動,心想此人的確有幾分俠義心腸,頓時對這人好感倍增:"原來你這大人也不只會欺負小孩,倒有幾分義氣。"
"誰敢說我主人的不是?你可知你眼前的人是誰?"一個清脆的童音響起,我轉頭一看,一個書童打扮的小孩跟一個年齡比我稍大的清秀少年正往這邊走來,剛纔那句話正是那囂張的小書童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