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粉面柳眉,櫻桃小口,天然一段風流姿態,偏羞怯之態,煞是動人只是秦霜注意到,她挽的髮式竟似是婦人髮式,而非少女髮式。
究竟怎麼辦纔好?秦霜心裡一時轉過了無數念頭,其中萬種糾結,自然是爲了看見這緋衣女子在輪迴幾十世前那與她有九成相似的面容,唯一有些出入的,最明顯的就是她臉龐上沒有那一隻梨渦。雖然她也心心念念想替懷溫尋覓到那溫凝郡主,只是當溫凝郡主的轉世之人真的出現在她面前,她卻有些茫然了。這緋衣女子想必也是在這九年中搬來海籟城的,九年前秦霜與飄雲來此時,確信沒有見過她。
比較起之前她擔心的這溫凝郡主轉世成花鳥魚蟲,山石樹木,這還不算是最糟糕的情況,至少這溫凝郡主這一世依然是女子,而且是一個看上去溫婉美麗的女子。只是,羅敷有夫,難道就這樣唐突地出現,說明她前世的情人正在尋覓她,將她帶走不成?不說秦霜還沒有傳送陣的頭緒,便是有了,傳送陣一般都在蠻荒之地,這緋衣女子也不見得肯拋家舍業跟她走。
她思慮了一會,眼看緋衣女子已經討價還價完畢,起身預備離去,心中一動,決定還是先追上去,再慢慢決定如何行事。
身形欲動,卻發覺有一股熟悉的氣息衝着她而來。她停住了腳步,靜靜站在原地。
自從上一次偶方清淵,她便知道,她再也無法繼續平靜的生活了,這人終究是會找上門來的。
“看霜兒你的模樣,莫非是慕起這尋常女子洗手作羹湯的生活了?霜兒大可不必如此可知以你的美貌和修煉速度,天下無數的女子都在羨慕你了。”來人劍眉一挑,立在她身後,以一種熟稔的口氣對她說道。
秦霜微微一眼:“我們熟稔到可以讓你喊我霜兒的程度了嗎?”九年前端木雖然也是語氣輕佻,卻還沒有這般可惡。只是雖然她已是凝丹期修爲,卻仍然能感受到兩人之間修爲上的差距,竟是連拿出金紅色圓珠收集那緋衣女子的氣息這樣的小小手腳也不敢做。不過,即便如此,她也可以感覺到,端木從前給她帶來的那種高山仰止的感覺,已經消失了,這一點端木想必也已經感受到了。至於緋衣女子既然來買這日常用品,該是這九年搬來此處,已經生活在城中了。這海籟城的景緻,確實是適宜居住的。只要她還在城內,甚至是城外近郊,以秦霜此刻神唸的強大決不怕再尋她不着,是以秦霜也沒有擔心,更沒有再多看她一眼,以免引起端木的心。若說她的到來,可能會打破那緋衣女子平靜的爲人婦的生活,那麼若是被端木注意到那緋衣女子該是那緋衣女子噩夢的開始了。緋衣女子只是一個凡人,不該參與到他們這樣高階修士之間的爭奪中來。這端木的事情,本事她自己惹來的,自然不能牽累那緋衣女子。
雖然最終由於懷溫提前去,她未能起誓是她對懷溫的話還是記憶猶新,當做誓言一般執行。她會幫着懷溫尋找這溫凝公主轉世果她先一步找到,在將溫凝公主轉世之人交到懷溫手中之前會用生命保護她。此刻,決不能讓端木注意到她激盪的心情而意識到這緋衣女子其實是她的軟肋。
端木嗤笑一聲:“我便喊你霜兒了,那又如何?想當年替你易容的過程,我也是一手包辦,也曾與你肌膚相接,我們怎麼不熟稔了?”
秦霜面上一。只覺心中怒氣又在以前所未有地速度攀升。許是缺失了這部分靈魂地緣故。她本來不愛發怒。但是每每遇到此人。便再難壓抑住心中地怒氣。就如一個牙牙學語地孩童。雖然在某些方面一片空白。終有一天。也會塗抹上屬於自己地第一筆色彩。
此刻她不及深思這莫名其出現地怒氣究竟從何而來。手臂一抖。按在腰間那五彩混天綾之上。柳眉一豎道:“我們城外說話。”
端木目光隨意在她腰間一轉。凝了一下。忽而輕笑一聲:“莫不是霜兒要我欣賞你地織腰。不錯。非但沒有胖些。反而又織細了幾分。”
秦霜再也按捺不住。同時也有心試試這端木地深淺。五彩混天綾聽從她地驅使。已經飛了出去。捲住端木。回身就往城外疾飛。再聽他那張嘴胡說八道幾句。她只怕要忍不住在
手。壞了規矩了。若每個大城城主都是陳辰那般地是少惹爲妙。即便不是。差得也想必有限。否則如何管理一座大城?修士可不是那麼容易管理地。唯有修爲高。神通大。才能真正讓人心悅誠服。
端木好整以暇地乖乖被五彩混天綾輕輕束縛着。並不反抗。兩人地身影。一前一後。在空中疾飛。秦霜一身白衣。與端木地一身黑衣相映成趣。加上中間連接着兩人地那一條光彩四溢地絲帶。極是惹眼。兩人此時都沒有收斂身上地氣勢。當下就有不少人注意到。驚呼起來:“兩個凝丹期修士。莫非是要打鬥不成?”
尋常凝丹期修士大部分在洞府中終年苦修,等閒難得一見,尤其是在海籟城這樣凡人最多的大城之是少見。有不少人追到城外,其中還有幾人已是築基期修士,御起了劍光想要追趕。
凝期修士領悟了天地規則,若是能看到他們之間的一場打鬥,也許都對這低階修士有些助益,讓他們少走些彎路。當然,這端看各人的資質和緣法了。只是秦霜此時速度何等之快,轉眼便去得遠了。
待得到了人煙荒蕪之地,秦霜手一緊,將五彩混天綾收了回來,低聲斥道:“你究竟想要怎樣?只是想在大街上說那般肆無忌憚的話毀人清譽不成?”
端木忽然對上她的目光,凝視了良久,忽然道:“這九年來,你去了哪裡,又遭遇了些什麼?爲什麼你的眼睛變得如此澄澈,我自認無論在哪一階修士中,都是數一數二的人物,偏是這一對眼睛,倒叫我有些自慚形愧了。”這句話,似是發問,又似是有發問。他並沒有一定要問清她究竟去了哪裡,問的只是這一對眼如何變得通透罷了。即便是修士,也並非沒有七情六慾的,否則也不會有那樣殺人奪寶、生死相許之類的事情時有發生了。隨着遇見的事情增多,目光自然變得渾濁,不復初始的清澈,似秦霜這樣的情況,讓他也忍不住有些迷惑了。
秦霜沒有;到他居然問的是這個問題,愣了一會,神色忽然柔和起來:“我遇到一個人,她給了我一份最珍貴的禮物,滌盪了我的心靈。”這句話她倒也沒有誇大其辭,在她心目中,琉璃就是一個玄武少女,與人類也沒有什麼分別。
端木看着她有些迷濛的眼光,面色忽然沉了下來,追問道:“什麼禮物讓你這般念念不忘?”
秦霜輕輕一笑,如夢如幻般迷濛:“她第一滴眼淚。”
端木真正怔住了,半響方回過神來:“只是如此?”
秦霜點了點頭:“只是如此。”
當初琉璃的第一滴淚,不僅它心境上有所突破,終於突破到三階中期,也對秦霜的修心帶來了莫大的好處。琉璃這個不諳世事的千年玄武,終於懂得了人生的第一種滋味。秦霜本性純潔,那一滴淚竟然也化去了她心中的焦躁和戾氣,這才通透起來。只是,若沒有這個契機,這種心境上的沉澱,絕不是那麼輕易能辦到的。就如飄雲,雖然也讓她嚐到了信任與生死不離的滋味,兩人之間終究太過熟稔,血溶於水,那種深刻到了骨血之中的眷戀,便如親人一般,卻是很難產生這種觸動。
端木搖了搖頭,他心知他所接觸的事情太過黑暗,沒有秦霜這般純淨的心靈,即便遇到這種事情,也不可能似秦霜這般有所得的。看着那對黑寶石般的眼,只覺心頭的焦躁和戾氣卻已經消弭了,卻是鼓不起戰意了。
“罷了,你不是要試探我的深淺嗎?”他很快恢復了平日的樣子,嘴角掛着一抹玩味的笑意。氣勢已竭,不如切磋一番,也不枉他千里迢迢趕來。
他看出來了嗎?難怪這般配合地跟着她走。只是他擺出那副任君採摘的模樣着實可惱,秦霜壓了壓心中的怒氣,拱手道:“承讓了!”一個自認爲在同階修士甚至高階修士中數一數二的人物,怎麼可能對她先出手?她原本修爲就沒有他高,也必矯情不肯先出手了。反正她已經篤定他不會殺她,這樣結實抗打的試招對象還要去哪裡找?
端木滿不在意地也一拱手:“美人先請。”秦霜想試探他的深淺,他何嘗沒有這種想法?畢竟,秦霜的進步委實太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