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親吻

每日一個時辰的習字,是皇上給我安排的必修課,在某日他見識過我驚世駭俗、無與倫比,軟趴趴好似爛泥,歪扭扭賽過麻花的書法之後。

我研了墨,拿了筆,開始在宣紙上寫“李”字。

李志林惠蘭是我現在正在練習的五個字。皇上說了,必須先把我和他的名字寫好。

橫撇豎捺,撇橫豎捺……我費了好大的勁,終於把皇上的名字寫完,開始寫自己的名字。繁體字筆畫極多,毛筆又實在太軟不好控制,所以通常情況下我一個時辰也寫不了多少字。

“惠蘭,你又寫錯字了。”皇上突然從身後冒了出來。

我極度懷疑他練過輕功,每次出現都突兀得叫我駭然。掃掃門口,顯然小蘭和沁芳園裡的宮女們的輕功也相當的了得,每次皇上一到沁芳園,那幫丫頭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行動迅速得好似鬼魅。

皇上一隻手扶過我的腰,另一手抓過我握筆的手,於是乎,我整個人都落入他懷裡。

“‘惠’字應當這樣寫。”他的手帶着我的手,在宣紙上舞出一個龍飛鳳舞的“惠”字。

我望着他,不語。

他狀似後知後覺地望向我,眉眼微彎,“怎麼了惠蘭?你在看我。”

“皇上!”我憤憤道,“我說過多少遍,不要老是動不動就佔我便宜!”

他挑挑眉,放了我的手,另一隻手也環上我的腰。他的身子貼過來,下巴放在我的肩上,微熱的氣息像一隻只爬蟲,在我的頸脖間胡鬧放肆。

“我可是有正當理由,隨時隨地拈花惹草。”

哼!居然用我的話來堵我!我恨恨地別過頭去,不理他。

他安靜一陣,終於把他的腦袋從我身上移走,環住我的雙手稍稍鬆了開來。我急忙掰開他的手,跳過書案,跟他保持三米以外的安全距離。

實際上一做完以上的一系列動作我馬上就後悔了。因爲我看見了讓他別開注意的紙張。

我三兩步跑過去,隔着書案想將那張紙搶回來,“還給我!”我喝道。

他笑笑,擡手將那張紙舉起。可憐我只到他胸口的身高,又隔了張桌子,哪裡夠得到。

“上面的文字很有趣。”他望望我,“雖然從未見過,卻總覺與我們平日所用的文字極爲相似。”

“我……”我一時語塞,懊惱着爲什麼沒將它收好。

我一直有摘抄的習慣。看到好詞好句總忍不住想抄下來。昨天看了一首詠梅的詞,非常喜歡,就忍不住抄下來了。一時興起,又在詞的後面將毛爺爺的《卜算子·詠梅》寫了下來。最糟糕的是,我用的,是簡體字!

“我一時記不得那些字怎麼寫,所以每個字都只寫了一部分。”想了一會,我解釋道。

“哦?”他斜眼望望我,將那張紙放到眼前,“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我愕住。他……他居然都認得,而且一字不差!

“好詞!大氣磅礴,傲骨錚錚!”他望着我,“想不到惠蘭你還有如此文采!”

“不是我寫的!我根本就不會填詩做詞!”我大聲辯道。

“是嗎?”他顯然不信,“那是小蘭,還是服侍你的宮女們?”

“是……是毛爺爺!”我說實話可以了吧。

“毛爺爺?”皇上雙眼微眯,勾起一抹笑道,“想不到我大燕還有如此能人,不知他住在何處,容我改日拜訪。”

逼人太甚!“毛爺爺已經過世了!你有本事就去拜訪好了。”我氣呼呼地說。

“既然他老人家已然過世,惠蘭你又是從何處得到他的詩詞?”他根本就不打算輕易放過我。

“我……我從書上看的!”

他笑,“是什麼書呢?你說出來,我派人到林府去取。”

我……我深吸一口氣。“我不記得了!我曾經失足掉進水裡,腦袋進水了!什麼也不記得了!”

“奇怪呀奇怪。”他晃晃腦袋,“惠蘭不記得自己看過什麼書,卻記得書裡的內容。”

“我偏不記得!你想怎樣!”氣急了我就把我借屍還魂的事說了,看你還敢不敢整天對我動手動腳!

他終於不再說什麼,將紙張摺好後塞入懷裡。

我急忙繞過書案,“你把它還給我!”

他搖搖頭。“我要拿回去讓人好好研究一番。”

“研……研究什麼?”

他牽過我的手,“惠蘭你寫的字雖不完整,卻仍可以表達出完整的意思。我打算讓翰林院那幫學士們好生研究一番,看看能不能將我們的文字簡化一些。”

我眨眨眼睛,不知做何反應。

“這樣的話,”他笑得燦爛,“惠蘭就不會老是寫錯字了。”

我咬牙。“皇上果然英明蓋世,無人能及!”

“惠蘭。”他的手纏住我臉旁的髮絲,輕輕撫弄着,“你講故事的時候,很好看。”

“很好看?”這是什麼意思?

“表情豐富,神采飛揚,非常非常地……可愛。”他的聲音,極低極緩,該死的……溫柔。

“我在想,”他將我別過去的頭扶正了,“我是不是撿到寶了?”

可惡!別再用這樣的語調跟我說話!

“什麼寶不寶的!我根本不知道你在……”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我傻愣愣地,看着皇上揚長而去。

捂住脣。他……他,他居然敢吻我!

轉身。正好對上屋子裡的一面小鏡。鏡子裡那個面若朝霞,含羞帶怯的女人……不是我,不是我!我慌忙搖頭,走到茶几邊上給自己倒杯茶,埋頭猛喝。

怎麼心跳還是亂七八糟?林惠蘭……不,胡瑩!你給我振作一點!虧你還是個二十一世紀的新新人類!皇上那個……根本就連吻都算不上。只是輕輕地在脣邊點了一下而已。連脣都沒碰到!不是吻!不是吻!

“姐姐!”小蘭的聲音突然響起來,我嚇了一跳,手中的茶全潑了出去。幸好,茶早冷了。

“姐姐,你沒事吧?”小蘭疑狐的臉湊過來。

“呵呵呵!”我乾笑幾聲,“我沒事。我能有什麼事?”

放了茶杯,我一路走到牀邊,去扯被子。

“姐姐,你要做什麼?”小蘭問。

“我……我睡覺呀!”

“姐姐!”我聽見小蘭努力吸氣的聲音,“現在才申時!”

“是……是嗎?”我不敢看她,“那……那我去花園盪鞦韆!”我一說完,立刻逃命似地,奔到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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