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標準的狐狸精, 一定要足夠的尖酸刻薄,氣焰囂張,目中無人, 得寸進尺兼不知天高地厚。情緒外露, 得了那怕一點點便宜都要四處炫耀。
可以不聰明, 但一定要足夠陰險……呃, 至少要表現得足夠陰險。看人的話, 都用鼻孔。就好像……對了!就像連今看我那樣!
在心裡把準備好的演講稿再溫習一遍之後,我挺直腰桿,朝皇后的鳳儀宮進發。
親愛的毛爺爺說得好, 一切敵人都是紙老虎!
好吧。我也是隻紙老虎,但我是最有氣勢的紙老虎!
我昂起頭, 看着鳳儀宮門口高高的匾額, 再給自己打打氣。記住了, 你今天可是來唬人的,輸什麼都不能輸了氣勢!
不過用鼻孔對着別人, 實在太不舒服。我稍微將頭放下來一點,並不去看守門的宮女,故意拉着腔調道,“告訴皇后,我來了。”
“娘娘, 你到底想幹什麼?”趁那宮女還沒回來, 小蘭在身後, 悄聲問我。
我別過頭去, 一字一頓, “宣戰!”
小蘭吃了一驚,“娘娘, 你……”
“貴妃娘娘,皇后有請。”那宮女去了一會,已經出來。
我不再理小蘭,邁開步子,昂首踏進鳳儀宮。
進了門,皇后居高臨下地坐着,等我行禮。
我微微一笑,並不打算遂她的意。
“姐姐,我來看你來了。”我嬌聲道。
皇后臉色微變,卻沒發作。只聽她身邊的翠兒怒喝道,“大膽!見了皇后,爲何不行禮。”
我撇她一眼。這個動作跟太后學的,練習過多次,看來頗有成效,居然真的將翠兒唬住了。
“姐姐這邊的奴才可真是不懂規矩。”我望向皇后,“主子還未發話,就開始咬人了,這可不太好。”
皇后笑,“讓妹妹見笑了。翠兒見了不懂規矩的人,就會氣得忘了規矩,妹妹莫怪。”
“還是姐姐大度。”我回道,“你也知我素來被太后和皇上寵壞了,在太后和皇上面前我都不行禮的,何況是見姐姐呢?”
皇后的笑止了一陣,終於繼續道,“不是本宮要說妹妹什麼,只是身在皇宮,該有的規矩還是得有。妹妹太仗勢做亂,只怕哪日失了寵,不好收場。”
“是,是。”我笑着點頭,“我聽姐姐這番話,就知姐姐是真心關心我的了。這幾日姐姐一定很想念我吧?姐姐三番幾次地派人送禮過來,妹妹我實在受之有愧。今日來,一來是讓姐姐見見我,免得想我想慌了。二來嘛,給姐姐還個禮,免得姐姐又說我不懂禮數。”
“你們,”我指着她身邊的宮女太監,“都下去吧。我跟姐姐說些體己話兒,你們在的話,我不好開口。”
“林惠蘭!”皇后沉聲道,“這裡是鳳儀宮!”
“哦。”我拍拍腦袋,“瞧我忘了什麼?現在的皇后還是你呢。讓他們下去吧。”我對她說。
皇后氣得拍案而起,“林惠蘭你不要太過分!你當真以爲本宮不敢制你?”
我聳聳肩,“我是無所謂。只怕有些話說出來被人聽到對姐姐不好。姐姐不介意的話,那就讓他們在這聽着好了。”
皇后的臉沉下來,冰冷的目光直視而下。
我無畏地回望。這個時候,正是較量氣勢的時候。
“下去。”她的目光不離我,沉聲吩咐。
我微微一笑,回頭望小蘭一眼。她頗爲擔憂地看我一會,隨皇后的宮人出去了。
閒雜人等都退場了。
“姐姐不問問我給你帶了什麼禮物?”我笑着問。
她望着我,不答。
我自袖中將小蘭做的娃娃拿出來,放到臉邊,“姐姐看這娃娃可像我?”
她輕哼一聲,依舊不做迴應。
“這樣,”我將一張寫有我的生辰八字的紙條拿出來,掏出一根針,將它釘在娃娃上,“是不是更像了?”
“你到底想幹什麼?”她終於忍不住。
我笑,“我是看姐姐太掛念我了,才替姐姐想到這個法子的喲。往後姐姐要是想我,就往這娃娃上扎一針,可不解恨?”
“最近妹妹我實在無聊得緊,就翻了翻國史,”我對上她略顯疑惑的眸子上,“我發現歷史上因爲做娃娃而被廢掉的皇后還真不少。我在這兒把娃娃都替姐姐做好了,姐姐要不要也試試?”
“林惠蘭,你想栽贓嫁禍嗎?”皇后冷道。
“姐姐莫怪,妹妹我也着實無奈呀,”我故作無辜,“我不像姐姐這般有權有勢,沒法子,只能使些登不上臺面的小招數了。哪裡能像姐姐那般,又是毒呀又是血呀,興師動衆的。”
“哼!”皇后冷哼一聲,“既然你要撕破臉皮,本宮又何必跟你客氣?告訴你,林惠蘭,本宮絕對要讓你死得很難看!”
“我好怕呀!”我丟了娃娃,捂住心口,“我這一怕,就想大喊大叫,這可怎麼辦?我這一叫,要把皇上引來了可不好。”我看着躺在地上的娃娃說。
“你……”皇后氣得臉色發白。
我笑着舉步靠近,“關切”地問,“姐姐怎麼了?臉色怎麼這般的差?想來也是,姐姐每日不僅要打理後宮,還得時刻記掛着妹妹我,怎麼會不勞累?我看這後位,姐姐坐得實在辛苦,還是讓妹妹我替姐姐分憂吧。”
“啪!”我沒料到皇后會動手,促不及防間吃下一掌,身體不由得往後退了數步。
嘴角鹹鹹的,低頭竟見了血。真沒想到皇后一介名門淑女,打起人來真是毫不含糊。
我忍着痛擡起頭。剛纔的氣勢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打掉大半,再低頭就真的要輸了。
“姐姐怎麼如此的不乖呢?”我冷笑道,“我本來還想,念在姐姐的好,讓姐姐活着走下後位的。”
“林惠蘭,你別忘了自己是什麼身份,你憑什麼跟我爭?”皇后大聲喝道。
“憑什麼?”我冷道,“姐姐忘了自己的皇后是怎麼來的吧?我要做皇后,不過一句話的事。姐姐不信?”
“你說什麼?”皇后怒吼。
“我說,”我望着她,一字一頓,“我要做皇后!”
“你敢再說一遍!”
“我說,我要……”咽喉突地被人扼住,皇后被怒氣扭曲的臉在瞬間拉近,“皇后是我的,是我的!你這個賤人!想都別想!”
可惡!我使勁去扳她的手,竟怎麼也扳不開。真是學不乖,剛纔已經吃了一次虧,居然還不知道防備。
“憑什麼所有的男人都愛你!皇上寵你,太后寵你,就連劉軒……他居然跟我說他愛你!他怎麼可以愛你!他愛的是我!他該一輩子都愛我的!都是你這賤人!把原本屬於我的一切都搶走了!我恨你!”
她瘋狂地喊着,手上的力道愈大了,我快喘不過氣了,“皇后……快放手!我要是……死在這裡,你要怎麼向皇上交待?”
可是此時的皇后已然氣瘋,根本聽不進我的話。
“救……”我試圖大喊,卻發現自己已發不出一點聲音。忍不住自嘲,現在才呼救,是不是太晚了?
意識漸漸模糊,皇后的臉漸漸淹沒在一片片雪花中……
蒙朧中彷彿聽到一聲,“皇上駕到——”
脖子上的壓力頓減,我身子一軟,攤在地上。
用力喘口氣,只見皇后已面色灰白地愣住,滿臉的不知所措。
皇上!皇上就要來了!
我掙扎着想起來。本想給皇后一個下馬威,卻差點沒把命搭上,這樣的狼狽,不想叫皇上看到……腳一軟,竟站不起來,我索性跪了下來。
我勻了呼吸,皇后還愣在那裡,我顧不得她,忙趁空整了整衣冠。
皇上的御駕,頃刻便至。
“臣妾恭迎皇上。”皇上那繡着龍紋的金色靴子已然到跟前,皇后卻一聲不吭,我只能喧賓奪主了。
“惠蘭,起來。”皇上回道。
我起了身,低着頭。
“把頭擡起來。”皇上沉聲吩咐道。
想也知道我的臉現在有多精彩。不能再把事情鬧大!我咬咬牙,福個身子,“臣妾微感不適,請先告退。”
轉身,不理皇上,我快步走出房門。
“娘娘!”小蘭急急地迎上來,驚呼出聲。
我朝她搖搖頭,“我們回去。”
“姐姐,這到底怎麼回事?”一回到祥儀宮,小蘭就焦急地詢問。
我看着鏡中自己腫掉半邊的臉和脖子深紫的勒痕,還真是觸目驚心,怪不得小蘭都慌了,“我沒事,”我對她道,“你到劉軒那討點消腫藥給我,我這樣不能見人。小心別叫人知道。”
“姐姐……”小蘭還想說什麼,被我攔住,“先替我拿藥好不好?”
小蘭皺着眉噤聲,聽話地出去了。
我望着鏡中的自己,原本清亮的眸子裡竟裝滿了不甘。
爲什麼這麼沒用?
不甘心!
不甘心再做他桊養的小鳥,想爲他做些什麼,想成爲他的羽翼,想變得重要,甚至,不可或缺。
真的,想做皇后了。想做他的皇后,就像唐太宗的長孫皇后。後宮佳麗三千,卻只有她是他唯一的後,至死都是……
苦笑。原來,我心心念念始終放不下,那個叫做“唯一”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