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和週末兩天連休,共放假三天。
三天假期中,楚天齊並沒有出去,而是幾乎一直窩在辦公室,做着案頭工作。再有一個月就過春節,各種會議肯定不少,有的會議通知已經提前下來,這些會議會佔用好多時間。可他不但要繼續關注假藥案深挖工作,還要完善一些總結和謀劃幾個工作計劃,只能把這三天假期也利用上了。
所好的是,假期期間很是安靜,沒人來打擾,就連以前假期做飯的事也省了。從元旦那天開始,在週末和假期廚房會有專人值班,爲家在外地人員做飯。楚天齊剛到許源縣的時候,趙伯祥就要這麼安排,當時楚天齊覺得太麻煩,就堅持週末自己解決,反正就他和厲劍兩人。
可現在不但高強週末經常不回家,個別新調到中隊的隊員也離家較遠,再在局長辦公室做飯就不方便了。這段時間,個別隊員週末都是自己去外面小飯店解決,這樣下去當然不行。
假期很快過去,一月四日正式上班,公職人員都回到了各自的崗位。
剛上班,曲剛就來了。坐到對面椅子上,他把幾頁紙放到桌子上。
看了眼曲剛,楚天齊把那幾張紙拿到面前。
最上面一張是請假條,請假人爲張天彪,理由是血糖指標過高,需請假半年進行調理。下面幾張是複印件,都是醫院的各種化驗單,化驗時間分別是假期這幾天,其中血糖一項的數據是七點八。另有一張是診斷證明,上面簽署着醫生的建議:休息。
每年都體檢,對於血糖這個指標,楚天齊並不陌生,尤其化驗單上都會有正常指標範圍。從張天彪血糖數據看,是高於正常範圍最高值,但遠沒到需要在家休息的地步,更沒必要休息半年時間。揚了揚手中單子,楚天齊問:“就因爲這?”
曲剛道:“張天彪說醫生講了,是由於他工作的特殊性,飲食不規律,長期睡眠嚴重不足造成的。”停了一下,他又說,“他向我請假,我讓他找你籤批,他放下這些單子就走了。以前他就是驢脾氣,現在越來越不懂事了,請局長多諒解。”
楚天齊並沒順對方的話茬說,而是問道:“他還說了什麼?”
“他說我不信任他,說假藥案收網戰沒讓他參加,也沒告訴他相關信息,說我把他當賊一樣的防着。”曲剛回答的話,張天彪確實講過。但除此之外,張天彪還有些刺耳的言詞,曲剛是沒法向楚天齊轉述的。
楚天齊一笑:“好吧。”在請假條上籤下“同意”二字,並署上了自己的名字和日期。
對方瀟灑的簽字,沒有任何勉強,這既在曲剛意料之中,也讓他感覺多少有些突然。以他的理解,楚天齊不應該這麼平淡。
張天彪畢竟一直和對方做對,做爲副局長這次又要請假半年,怎麼也應該找一把手籤批,而事實卻是由自己代勞找局長。曲剛覺得,在這種情況下,楚天齊肯定應該會對張天彪這種做法表示不滿,進而對自己也適當敲打兩句,或者乾脆不予籤批,也或者假意問候一二。但事實是,楚天齊好像是在處理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非常正常的籤批了。
太正常就是不正常,楚天齊沒有對張天彪請假一事有任何評論,究竟是沒有意識到張天彪在鬧情緒,還是根本不屑一顧,或是另有其它想法?就憑楚天齊的智商,絕對不可能意識不到張天彪的耍賴做法,那就只能是不屑或是另有想法。那麼究竟會有什麼想法呢?
“老曲,他分管的工作不能沒人做吧?”楚天齊把幾張單子向前一推,說道。
聽到對方講話,曲剛纔收回思緒,追問了一句:“局長你說什麼?”
楚天齊一笑:“張天彪分管着刑警、交警等重要部門,尤其現在還有幾件案子沒有完全了結,新的案子又可能隨時發生。這分管領導一請假就是半年,總得有人管吧,你看誰合適?”
曲剛心中暗道:看來張天彪這種做法,正合對方心意。他不禁暗罵張天彪“不成器”,純屬一介武夫,長着豬腦子的武夫,真好比人家楚天齊正瞌睡,張天彪就送上了枕頭。這兩個部門一直在自己手裡抓着,從自己當隊長算起,少說也有十五、六年了,竟然要被這小子輕而易舉、意氣用事的斷送出去。這怎麼行?只是對方問的這麼直接,又該如何回答呢?
正這時,楚天齊又追問了:“老曲,你看誰合適?”
“我看……我,你看我怎麼樣?”曲剛臉色發紅,說的有些結巴。雖然他這麼多年也幾次毛遂自薦過,但都是在年長的老上級面前,從來沒當面向一個小年輕說出這樣的話,他覺得老臉有些發燒。
“哦,呵呵,好,好。”楚天齊乾笑兩聲,用手一指煙盒,“抽菸,抽菸。”
什麼意思?能有什麼意思?曲剛當然能看的出來,也明白自己的提法有些不合適。他抽*出兩支香菸,一人點上一支,正想繼續爭取。
楚天齊卻適時說了話:“老曲,收到那些會議通知沒?準備的怎麼樣了?”
“收到了,每年兩節前後都這樣,說的一個比一個重要,其實都是務虛會。不參加不行,參加又沒個正經內容,還得準備那些廢話稿。不過我加了幾個夜班,也弄的差不多了。”曲剛回答的很謹慎。
“我也是,也準備好了幾個。雖說有些會議內容差不多,但發言還得略有區別,還得改改,尤其不能把會議主題弄混,否則就要出大笑話了。”說着,楚天齊話題一轉,“喜子有消息嗎?那個吳萬利有線索沒?”
節前都沒有線索,又連着三天休假,今天能有消息?曲剛先是略有不解,旋即馬上明白對方真正意思,便簡短的回答了兩個字:“沒有。”
“哦。”楚天齊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又說:“近幾個月事情不少,個別部門又不太得力,老曲辛苦了。”
“不辛苦,職責所在。”曲剛儘量說的簡短。
楚天齊緩緩道:“老曲,據我瞭解,你當刑警隊長那會兒,可是啃下不少硬骨頭,忙起來就沒白天沒黑夜。這一晃十多年都過去了,不能太勞累,畢竟年歲不饒人。張天彪可比你小十來歲呢,不是都血糖不正常,不得不長時間休息嗎?”
越來越聽出味來了,但曲剛卻不得不表態:“謝謝局長關心,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好漢不提當年勇,再說我也不是好漢,也並不勇。”說到這裡,他話題一轉,“雖然現在比那時長了幾歲,體力肯定沒法跟那時比,但現在積累了一些經驗,做同樣的事能省不少氣力,好多時候也可以事半功倍,這些工作完全吃的消。反而倒是年輕那會,仗着歲數小,什麼都不在乎,身體往往容易出狀況,就像張天彪現在似的。不過畢竟年輕,身體底子好,調整一段時間,立馬又會恢復如常。”
真是說的滴水不漏啊,既說自己身體沒問題,也暗示張天彪很快能恢復。對方的意思,楚天齊豈能不知?但他還是故做糊塗:“有一定道理,有一定道理。”
這個楚天齊怎麼不接茬呢?曲剛心中起急,只得又說:“班子這些人呢,趙政委多年主抓政工,而且確實年紀大了。常亮雖說年輕,可他一直輔助政委,多是分管一些內勤部門,第一線工作經驗嚴重欠缺。孟克這個人黨性強、覺悟高,只是他現在分管紀檢,確實不適合再兼事務性工作,這個好像也會影響紀檢的獨立性原則。”
“哦,也是,也是。”楚天齊連連點頭,“那有沒有人可以頂上來呢?”
頂上來?仇志慷嗎?曲剛不禁再次想起張天彪曾說過的話,他狐疑的看着楚天齊,卻見對方面色平靜,根本看不出任何傾向。越是外表平靜,可能事情並不簡單。怎麼辦?怎麼辦?對方就是不接自己的話呀?事關重要,也顧不得害臊了,臉皮厚吃個夠嘛!想到這裡,曲剛一咬牙,再次直接說道:“局長,我覺得還是我最合適。”說完,眼睛緊盯對方,還有一絲莫名的緊張。
靜了一會兒,楚天齊只吐出了一個字:“你?”
“我比趙政委年輕,比常亮經驗豐富,又不似孟克分工有限制。而且多年分管刑警、交警等部門,就是現在做常務工作了,這些部門工作也一直在我的領導下。由我暫時分管,不存在任何銜接、磨合的問題。”曲剛說的非常直白,“張天彪雖說請假半年,也可能兩、三個月就能調理好身體,重回工作崗位,我也只是代管而已。”
“你既要做常務工作,又要分管這麼多具體業務,尤其還要全力領導抓捕喜子和找到吳萬利等工作,你身體吃的消?”楚天齊反問。
“沒問題,絕對沒問題。”曲剛回答的很乾脆。
楚天齊輕輕一拍桌子:“好,太好了。我本來就想這麼安排,又擔心你體能和精力,既然你這麼自信,那你就能者多勞吧。”
啊?鬧了半天是這麼回事?曲剛不禁狐疑,是自己一開始理解錯了,還是對方動了什麼心眼。
楚天齊確實動心眼了,也順勢來了招欲擒故縱,但兩人理解的“心眼”卻未必就是同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