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六.二七命案”調查組走後的第三天,市局下了一份決定。《決定》主要內容共三條:一、取消之前曲剛臨時主持局行政工作的決定;二、曲剛不得參與“六.二七命案”偵破工作;三、局重大工作由班子成員會集體決定,趙伯祥爲會議召集者。
好多人都等着市局意見,結果卻來了這麼一份令人費解的《決定》。第一條內容並不出乎意料,以現在的情形看,曲剛確實不適合主持局行政工作。只是沒有指定新的負責人,這部分內容卻又暫時出現管理真空,有的工作處於沒人管境地。第二條和第三條內容,就更讓人琢磨不透了。
從第二條內容來看,顯然是對曲剛在“六.二七命案”中的工作產生了質疑,甚至對曲剛本人也不信任。既然不信任這個人,那爲什麼還讓曲剛分管其它分管工作?其它工作和“六.二七命案”也是有一定關聯的。如果要是對其信任的話,那又何必讓曲剛回避“六.二七命案”呢?
看第三條內容,也挺奇葩的。重大工作自是要集體決定,這本就是慣例,也是組織程序,而這裡刻意拿出來強調,就是在告訴縣局,現在沒有老大。而把趙伯祥指定爲會議召集者,再加上曲剛已經不能主持局行政工作,似乎就給了趙伯祥一個準老大的地位。
對於這個《決定》,好多人都不解,不知道市局搞什麼名堂,人們議論紛紛。
周仝也很不理解,轉天便直接來和楚天齊探教了。
可是自己說了半天,而楚天齊就是笑而不答,周仝不禁有些急躁:“大局長,我不明白,你現在是變的深沉了,還是成了老好人?這個東西就是有問題,我覺得《決定》既不符合民*主原則,也不符合集中制,純粹是人爲製造諸侯爭霸、軍閥混戰。”
楚天齊說了話:“小心禍從口出,上級意圖怎能妄加猜測?”
“少跟我打官腔。”周仝回嗆一句,然後追問,“你倒是說說呀,你看出了什麼?”
“我說說?”沉吟了一會,楚天齊道,“我看出來,我短期內是不能復職了,恐怕還會無限期拖下去。”
“這倒是實情。”周仝語氣也沉重起來,“我就不明白,上級是怎麼考慮的?明明對你的舉報就是吹毛求疵,是有人在使壞,八成就是牛斌搗鬼。可是現在牛斌都倒臺了,爲什麼上邊還揪着這麼一件莫須有的事不放呢?是忘了,還是故意噁心你?”
“別瞎說,上級組織哪會那麼狹隘?”楚天齊輕斥了一句。
周仝“嘁”了一聲,又說:“人要是當了官,就會變的虛僞,連個實話都不敢說,你現在就是這樣。現在人們都在傳,說曲剛上面關係最硬,所以現在只是象徵性制裁了一下,其實際權利並未受影響。說趙伯祥關係也不軟,成了五人組組長,是公安局準負責人。還說就你這個外來戶沒後臺,因爲屁大點事就被繳槍、分權、架空,現在處境最是尷尬。人們分析,從你來的那天開始,就不招人待見,因爲你擋了好多人前進的路,就因爲你佔了這一個位置,很可能就讓十多人的升遷夢碎了。現在之所以沒把你擠走,是因爲那兩人還沒有坐穩,而且那兩派也在爭權。等他們一旦決出勝負,你也就該滾蛋了。”
類似的議論,楚天齊也知道,但沒有周仝說的這麼形象具體。聽周仝如此一說,楚天齊也不禁心中略有悽惶,但還是淡淡一笑:“人們想怎麼說,就說吧。”
“你這人,不是人們怎麼說,而是他們怎麼做。”說完此話,周仝憤然離去。她既爲楚天齊哀其不幸,也爲他怒其不爭,同時也爲某些人的做法所不恥。
《決定》下發七、八天以後,楚天齊發現,自己並不像周仝說的那樣被架空了,反而比前些天還忙。不但曲剛來的次數很多,趙伯祥也來的更頻繁。
曲剛無論什麼事,還是來向楚天齊彙報,儘管楚天齊一般不給出答案,可曲剛卻樂此不疲。尤其是案子的事,曲剛更是隨時彙報進展,用曲剛的話說“我就聽局長的,纔不管什麼狗屁召集人呢”。
對於曲剛這種心情,楚天齊能理解。自己畢竟做局長一年多,一些做法也得到了曲剛認可,曲剛已經適應了自己的領導,曲剛也對自己不無佩服。而曲剛和趙伯祥的關係就不一樣了,畢竟兩人一直都是做爲局長助手出現,尤其前一階段更是各管一攤,一人行政,一人黨務,曲剛還略勝一籌。可現在卻情形大變,曲剛不但行政全面工作不能管,還不能插手‘六.二七命案’,分明是不被信任。反觀趙伯祥,一下子成了召集人,每遇會議必是主導會議進程,最後還要總結,講出個一二三條來。曲剛怎能服氣?怎能配合召集人?
趙伯祥同樣也要來討意見,爭取楚天齊的支持。雖說趙伯祥現在是召集人,是準負責人,但和真正負責人還有區別。在五人組中,只有常亮是趙伯祥的鐵桿,曲剛則是完全對立面。孟克雖然相對中立,但往往追隨楚天齊的意見,因此好多工作開展,要是沒有楚天齊支持,趙伯祥的召集人身份也變不成權利。
楚天齊明白,那兩人都有藉助自己力量的意思,但自己現在可是被停職了,沒必要硬趟渾水,也沒必要二選一。所以一般時候他不發表原則性意見,越是這樣,那兩人反而越想爭取他,他的身份也就愈顯重要。還真有點周仝說的“諸侯爭霸”的意思,而且自己這個諸侯的主動權似乎要更大一些。
上級下了這麼一個糊塗《決定》,不但讓人們不解,也給公安幹警造成了困擾。幹警手中握着好多*,因爲沒有領導籤批,根本報銷不了。所好還有前一段去財務支的錢,暫時還能辦一些事情,時間再長些就不知道怎麼弄了。
……
在這種機制下,許源縣公安局各項工作磕磕絆絆運行了十多天,時間進入七月中旬。
儘管現在已經不能發號施令,但楚天齊對幾個案子的關注,一直沒有放鬆。而且因爲一些瑣事減少,他反而多了研究案子的時間,有些案子他已理出了清晰的破解思路。
這天晚上,楚天齊早已進入夢鄉,卻被手機驚醒了。
看到上面的來電顯示,楚天齊從牀上下來,直接進到衛生間,按下了接聽鍵。
手機裡立刻傳來高峰的聲音:“局長,喬豐年有異動。”
楚天齊“哦”了一聲:“具體說說。”
高強聲音傳來:“自從你上次安排以後,我便派人偷偷關注着他。今天咱們的人正準備撤防,就發現他從家裡出來,開車出了小區。於是在後面盯着,一直跟到了一個小飯館,他下車進了飯館。左等不出來,右等不出來,咱們的人走近一看,才發現飯館有後門,還有車轍印。
從車轍印看,汽車先是一直沿土路行走,大約六、七公里後上了主路,車轍印便消失了。我接到彙報後,就趕了過來,發現在離城三十多公里的北廟丘停着一輛無牌照汽車,但車上沒有人。我們沒敢靠近,是用紅外望遠鏡觀察的,不知這輛車和他有沒有關係。”
“是這樣啊。”想了想,楚天齊又說,“你們在那盯着,我馬上趕過去。”
答了聲“好的”,對方掛了電話。
看看時間,已經凌晨一點十分,楚天齊連續撥了幾個號碼,向對方做了簡單的安排。然後走出衛生間,在臥室換起衣服來。
凌晨一點半的時候,公安局大樓後院,三條人影先後從一樓衛生間窗戶跳出,接着攀上院牆,跳到了外面。外面早有一輛越野汽車等候,三條黑影上了越野汽車。
車門剛剛關上,汽車便如箭一般的竄了出去。
駕駛汽車的是仇志慷,副駕駛位坐着楚天齊,後排座位上是厲劍和高強,剛纔從院裡翻出的三條黑影就是楚、厲、高三位。
三人有正門不走,專跳窗戶和圍牆,主要是擔心值班室再有“肖萬富”式的人物。
之所以讓高峰派人盯着喬豐年,主要就是想通過喬豐年,找到連蓮。在五月底的時候,鄒彬在氣急敗壞情況下,說到了一件事:連蓮和喬豐年關係不一般。當初鄒彬僱人毆打喬豐年,也並非生意糾紛所致,而是因爲爭風吃醋而起。
掌握這條線索後,楚天齊還以關心爲名,專門去喬豐年家探望。在小區門口正好遇到了準備短期外出的尚雲霞,打過招呼後,楚天齊去家裡看了喬豐年。當時喬豐年言談舉止非常正常,但就是想不起以前的一些事。不過,在對方下樓送自己時,楚天齊捕捉到了一個細節,喬豐年看樓外通緝令的眼神很特別,而那個被通緝的人就是連蓮。
根據這個細節,楚天齊更堅信了喬、連關係不一般,這應該也是喬豐年不願談起以前那些事的原因,所謂失憶肯定只是一個藉口罷了。
另外,通過尚雲霞的言談話語,以及喬豐年對有些事的諱莫如深,楚天齊知道,尚雲霞反感那個沒見過面的“狐狸精”。他因此斷定,喬豐年即使要和連蓮見面,也會避開自己的老婆。於是,楚天齊就讓高峰等人,專門在尚雲霞出差、只有喬豐年一人在家的時候,再去蹲守。只是累計蹲守了十多次,卻沒發現喬豐年深夜外出,也沒發現有陌生人或是包裹嚴實的人來找。
今天喬豐年深夜外出,而且還用小飯館做了障眼法,會不會就是去會連蓮呢?楚天齊心中既忐忑也滿懷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