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寧俊琦的問話,楚天齊心中一動:到底該不該說呢?他一時躊躇起來。
“怎麼,很難回答嗎?我來替你說吧,是不是和一個小女孩說悄悄話,忘了時辰了。”寧俊琦面色不善的道,“兩人在一樓大堂拉拉扯扯、交頭接耳,談的很熱乎嘛!”
得,怕誤會還是誤會了。聽寧俊琦的口氣,顯然是看到自己和陳馨怡在一樓說話了。
“哪像你說的那樣?那個女孩是旅遊局辦公室工作人員,在我從會議室出來後才遇到的,就是一起下樓時,說了幾句話。”說到這裡,楚天齊見寧俊琦面色仍然不善,又補充到,“就是那個叫陳馨怡的女孩兒,我以前和你說過,在我第一次到旅遊局的時候,她給了我一些旅遊宣傳資料,還把她的學習書籍和工作筆記借給我看了幾天。”
“哦?就是那個一見鍾情的小蘿莉?怪不得呢,拿上人家的書和筆記愛不釋手,原來是互相惦記着呢?大概也經常鴻雁傳書、電話傳情吧?”寧俊琦話裡泛着濃重的酸味。
“嘿嘿,吃醋啦?”楚天齊一呲牙,嘻皮笑臉的說道:“我對着……車頂棚發誓,我和她絕對是純潔的,平時更沒有你指責的書信和電話來往。你不要多心。”
看着楚天齊滑稽的樣子,寧俊琦忍不住想笑,但還是忍住了,繼續繃着臉道:“我多什麼心?你又不是我的……貓呀狗呀,你愛怎麼做我管的着嗎?我就是奇怪,爲什麼到哪兒都招蜂引蝶的。”
楚天齊繼續訕笑道:“還不是你家楚副鄉長魅力大嗎?我說的是人格魅力,是正面的,你不要想歪了。”
寧俊琦冷笑道:“是你自己想歪了吧?還倒打一耙。我問你,別人比你早出來半個多小時,難道你們就是說了幾句話這麼簡單?恐怕是在哪鑽着呢吧?”
“我……”楚天齊一時語塞,想着要不要說和夏雪的事。其實他們根本就沒什麼事,只是自己答應對方的那個條件,有點解釋不清。
……
這時,車門一響,司機小孟,坐了上來,說道:“鄉長,文件拿上了。”
“給我看看。”寧俊琦說道。
小孟把文件遞過去,問道:“鄉長,去哪?”
“吃飯。”寧俊琦只回答了兩個字,就看起了手中的文件。
“去哪吃?”小孟是看着楚天齊說的。
“你看着辦吧。”楚天齊現在沒心情想吃飯的事,他要想着如何回答寧俊琦的“審問”。
聽到二位領導這樣的“指示”,小孟稍一沉吟,發動了汽車。
二一二汽車在縣城邊上的一個小飯館停了下來,三人走了進去。飯館不大,但很乾淨。正是吃飯的當口,飯館的人很多。老闆娘給三個找了個雅間,看得出小孟和老闆娘很熟識。
二位領導對於點餐沒有具體指示,這個任務自然由小孟來落實。他點了一盤西芹百合,又點了一個砂鍋豆腐,最後點了一個香酥雞塊,主食點的米飯。看得出,小孟很有心,菜點的很清淡,就是肉菜也是不油膩的雞肉,符合寧俊琦的口味。
在整個吃飯過程中,寧俊琦沒有說一句話,但對飯菜卻沒客氣,說明很對她的口味。楚天齊和小孟不鹹不淡的扯了幾句閒篇,也就沒了聲音,專心致志的吃起飯來。
整個吃飯過程,比較沉悶。小孟能夠覺察到,二位領導肯定是發生了不愉快。
吃完午飯,三人上了二一二汽車。依然是楚天齊坐在副駕駛位,寧俊琦一個人坐在後排座位上。
得到鄉長“回鄉裡”的指示後,小孟發動汽車,向青牛峪方向趕去。
楚天齊偷偷觀察了一下寧俊琦,見她一副冷冰冰的樣子,於是也就沒有沒話找話,而是閉上眼睛,假寐了起來。
……
閉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楚天齊不由得想起了上午的事情,想到了夏雪這個人。
從夏雪今天的表現來看,她是一個心思敏捷,謀定而後動的主。一開始,面對王文祥的插話,她採取了裝聾作啞的方式,說明她沒有料到對方會來這麼一出,也就沒有貿然出擊。她的這一反應,也把自己置於了一個弱勢的位置,讓人不免替他不平,也贏得了一定的同情。
當王文祥再次打斷問話的時候,她不急不躁的接過了話頭,讓王文祥進行充分“表演”。王文祥面對機會豈肯放過,滔滔不絕、大放厥詞,表現強勢。此時的王文祥儼然一副恃強凌弱的架勢,讓很多人的悲憫之心更甚,對夏雪更是同情。當然,也有人認爲夏雪軟弱。無論哪種看法,都把夏雪置於了一個弱勢的地位。
當時,面對王文祥的來勢洶洶,夏雪依然是慢聲細語,這肯定會讓王文祥很是不適應。就好比接連揮出幾拳,卻什麼都沒有打到的感覺,王文祥肯定有一種想要發泄的慾望。
很快,夏雪就在溫言細雨中給王文祥扣上了大帽子——反對局黨委決議,拒不執行國家政策。王文祥自然不能接受,同時氣憤至極,進行了激烈的反駁。而夏雪就在對方狂燥不已的時候,用語言輕輕的刺激了一下:“你的實際行動在哪裡?”、“日常禮儀是什麼”。這就好比裝滿汽油的倉庫被投入火星一樣,儘管很小,卻“嘭”的引燃了大火。
利用王文祥不理智的話語,夏雪適時提出了當衆吸菸的事情,把一個小節問題拿來上綱上線。並巧妙的把所有吸“二手菸”的人,置於了王文祥的對立面,同時把其他人的吸菸也歸罪爲王文祥的帶頭示範,一下子讓王文祥變成了孤家寡人。就是想幫王文祥的人,也不願冒着得罪所有人的風險替他出頭了。
王文祥此時已似坐在沒有剎車的汽車上一樣,只能任由車輪滾滾向前。於是,他只得以退出會場來回擊,進而打擊夏雪的威信。夏雪在得到王文祥的再次確認後,適時拋出了“旅遊產業委員會”,利用王文祥自己的表態,把他踢出了這個機構,同時找回了被他退場削掉的面子。
夏雪在和王文祥的對決中,表現的有理有節,同時更有力,看似輕飄飄的幾句話,就把王文祥打得大敗。楚天齊也不得不讚賞夏雪的智慧。
可是,夏雪在會後纏上了自己,就讓楚天齊不理解了,不理解她爲什麼要揪住自己不放。
本來就是遲到的事情,而且確實也不是故意的。就是自己不說,夏雪也明白這個道理,而她卻不依不饒。先是給自己扣上了大帽子,接着又提出了無理的要求,更是以向寧俊琦告黑狀來威脅自己。夏雪當時話裡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要給自己羅列莫須有的罪名,讓自己在寧俊琦眼裡變成一個品行不端的僞君子。
爲了達到目的,夏雪竟然還用假裝撥打了寧俊琦的電話,來脅迫自己就範。當自己舉手投降時,她又告訴自己剛纔撥打的是天氣預報號碼,這分明是在向自己示威和炫耀。
夏雪爲什麼要這樣對待自己?難道自己和她有仇,還是她在替別人報仇?也不像啊。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她完全可以在自己剛進去的時候,給自己扣一堆大帽子,讓自己當衆出醜。衝她對付王文祥的手法,她肯定有辦法讓自己啞口無言,打掉牙咽肚裡的。可她沒有那麼做,卻在會後提出了那麼苛刻的約定。
難道是自己受王文祥的牽連,她的氣沒有發完,就衝自己繼續撒氣,那她也太無賴了。希望以後不要和這個傢伙再打什麼交道。可是事與願違,時間不久,他不但和夏雪多次見面,更是和王文祥處處碰頭。
想到約定,楚天齊笑了,心想:反正空口無憑,到時達不到約定目標,你能把我怎樣?反正你當時也不是君子所爲,自己偶爾當一回小人也無損光輝形象,這隻能證明自己智慧超人。這就叫以牙還牙。
轉念一想又覺得不踏實,自己能想到的,難道夏雪就不能想到嗎?可她卻這樣做了,說明她肯定還有依仗。她不會有錄音什麼的吧?楚天齊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不禁心中罵道:真他*媽不是省油的燈。
……
“吱”的一聲,小孟踩了剎車,二一二汽車停在了青牛峪鄉院裡。
寧俊琦打開車門,跳了下去。楚天齊磨蹭着,想等她走遠了,自己再下車。
已走出幾步的寧俊琦,又返了回來,一把拉開副駕駛的門,說道:“去我辦公室。”說完,看也不看楚天齊,快步走開了。
楚天齊不禁皺了一下眉頭,他無意中瞥了一眼小孟,見對方臉上滿是笑意,知道對方在笑自己吃癟。他頓時臉上一紅,瞪了小孟一眼,沒想到小孟臉上笑容更濃,好像在說“快去吧,鄉長還等着審問你呢。”
楚天齊沒好氣的下了車,到了鄉長辦公室。
……
楚天齊在車上已經想清楚了,只能坦白從寬了。否則,事後被寧俊琦知道實情的話,肯定誤會更深。
於是,一進寧俊琦的辦公室,楚天齊就竹筒倒豆子,把所有“遺漏”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包括自己被縣委書記召見,包括誤了旅遊局開會,包括夏、王二人的對決,包括夏雪對自己提的苛刻條件,也包括偶遇陳馨怡的事。他講的很詳細,甚至連夏雪和自己的對話都進行了原版呈現。
聽完楚天齊的“交待”,寧俊琦楞了一會兒,然後擡起頭,臉上漸漸有了笑意,輕啓朱*脣,說道:“聽你的說法,你是爲了我才答應對方的條件嗎?”
楚天齊不加思索的說道:“是,爲了你,我什麼都豁的出去。”
“是嗎?”寧俊琦看似感動的輕聲說道,“也包括你的職位和前途嗎?你捨得嗎?”
楚天齊略微一楞,鄭重的點頭道:“是的,爲了你,我捨得。”
寧俊琦沉吟着,然後臉上的表情變得無比嚴肅起來:“那如果對方要讓你貪污受賄,甚至出賣國家、集體利益呢?你也答應嗎?”
沒想到寧俊琦有此一問,楚天齊不知如何回答。但他明白:這個女子也不是一個省油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