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的老村長是常文的族叔,聽了常文的話,非常不解:“常文啊,你已經在市裡實習了,聽說還能在郵電局上班,爲什麼要回來當老師呀?再說了,還只能是代課老師。”
“叔,市裡那邊我已經說清楚了,不會再去了。”常文意志很堅定,“我想着回來教書也不是一天的想法了,我要繼承我父親的事業。”
老村長勸了很久,見常文意志很堅定,最後答應了他。常文從開始代課,到民辦教師,又到現在的正式教師。常文的媳婦就是常文教過的學生,後來從外面回來嫁給了曾經的老師。
對於爲什麼堅決要回來當老師,常文的回答對楚天齊也有一些震動。常文說當初父親想讓他報考師範專業,但他不想當教師,才報考了中專。後來爺倆關係一直有些僵,常文也在反思自己是否做錯了。
在父親去世後,常文在父親的筆記本里發現了一遍日記。父親記錄了一件事情,他以前是一個孤兒,後來被甘溝村一名老教師收留,改姓常,叫常玉田。常玉田對甘溝有感情,也決心一輩子學乾爹,做一名教師,他也希望自己的兒子常文能繼承這件事情。
常玉田的日記記錄了很多事情,尤其是他的那份感恩之心、爲教育奉獻終身的精神,讓常文意識到自己內心的糾結是什麼,常文才毅然回到回鄉投身教育事業。
常文一家對教育的執着,讓楚天齊受到很大的振動。他捫心自問:我離開教師隊伍是對是錯。對自己從政時狹隘的初衷,產生了動搖。
“楚助理,吉時就到了,快來一起上房樑。”常海進屋就說。
“好”,楚天齊爽快的應道。
楚天齊、常文、常海一齊到了院內,院內上樑儀式已經準備妥當。
兩名工匠手中擡着一根光溜的木頭,木頭上面繫着塊紅布。三名小夥站在搭着的二層架上,一人手中拿着兩掛鞭炮。
楚天齊按着常海的安排,和常文一起上了搭好的二層架上。十一點六分六秒,上樑儀式開始。就見常海大聲的喊道:“上樑嘍”,三名小夥點着了手中的鞭炮,下面的兩名工匠把手中的木頭遞給了楚天齊和常文,楚、常二人把繫着紅布的木頭放在房上指定的位置。
這個儀式相比一些工程的開工要簡單的多,但楚天齊卻從現場人們臉上的莊重表情,讀出了一種期望、一種祝福,似乎也讀懂了常文家幾輩人的心思。
在鞭炮升騰的煙霧中,上樑儀式結束,人們才發出由衷的歡呼和爽朗的笑聲。午飯是在常海家吃的,楚天齊喝了很多的酒,他很高興,同時也很有感觸。常海喝的滿面紅光,常文的眼眶中似有隱隱的淚光。
常海端着酒杯的手微微顫抖,對着楚天齊說道:“謝謝你,楚助理。希望,希望……”他後面的話沒有說出來,一仰脖幹掉了杯中酒。
楚天齊敬了常海的酒,敬了常文的酒,還專門敬了沒有上桌的小張老師。他心裡有了決定,一定要爲全鄉教育事業做一些實實在在的事情。
楚天齊在甘溝村睡了一覺,等酒勁完全過了,才騎着摩托回了鄉里。剛到自己辦公室門口,就聽後面有人喊他。
“楚助理,有電話找你,已經打了兩次了。”小姚一邊走,一邊說。
“好,我馬上去。”楚天齊答應着,從摩托車下來,快步到了黨政辦。看到電話聽筒在桌上放着,他抓了起來,“喂”了一聲。
電話是市農業局鍾科長打來的,他告訴楚天齊,下週一要到青牛峪鄉,看看當歸的生長情況。楚天齊告訴鍾科長,自己屆時在鄉里恭候。
楚天齊利用本週剩下的兩天,又轉了四個村,重點查看校舍修繕加固情況,整體情況不樂觀。有一個村認真做了,有一個村乾脆沒做,其餘兩個村也只是應付了一下。他們有各種理由等着你,其實就是覺得小題大做,有的人甚至說從記事起就沒記得發過大水。楚天齊知道光着急也沒用,只能盡力往前去做了。
已經是下午四點了,楚天齊直接騎着摩托回了柳林堡。明後兩天是雙休日,他已經好幾周沒回家休息了。
父母在家,見到楚天齊回來都很高興。母親喋喋不休的誇着自己的兒子,述說着有一個爭氣的兒子,在三裡五村特有面子,臉上充滿了成功的喜悅。父親看着比自己還高的兒子,心裡無比欣慰,但還是囑咐:“要戒驕戒燥”。
家裡的芹菜已經賣完了,父親還做着村醫,母親身體不好,家裡的很多地都承包了出去。
“爸,媽,聽說弟弟那兒不太順,我去看一看。”楚天齊對父母說道。
“好”父母自然很高興兄弟倆關係好。
正在這時,一個人一挑門簾走了進來,是村主任柳大年。
“楚助理,真是你呀,我在村委會聽到有摩托經過,聽聲音像是你的車,看來還真猜對了。”柳大年滿臉興奮的說,“今天晚上去我家吃飯。”
“大年叔,我就不去了,我去我弟那兒看看。”楚天齊連忙推脫道。
“楚助理,大侄子,話不能這麼說。”柳大年振振有詞,“禮瑞那兒明兒個再去,我家你可得去。你分管教育以後,一次也沒到咱們村小學視察,知道的是你忙得很,不知道的還以爲你當官了,把鄉親們都忘了呢。”
楚天齊一下子還真不知道怎麼回答了。
“你要是不去,就是瞧不起我這個村主任,更是瞧不起全柳林堡的鄉親。”柳大年的話還上綱上線了。
“好吧,那咱們先去學校看看。”楚天齊只好隨着柳大年到了村小學。
柳林堡村小學緊挨着村委會,他們到的時候,柳文麗已經在那裡等着了。
村小學是紅磚圍的院牆,磚頭鋪的院面,還用防滑便道磚鋪了幾條小路。花壇裡栽種着芍藥、大麗花、串紅、菊花等,五顏六色,競相開放着。
正房五間,一間辦公室、一間宿舍、三間教室。宿舍中間又有一堵牆,牆上有門,柳文麗介紹這是分開了男女宿舍。放暑假已經沒有了學生住宿,在上學時趕上天氣不好,自然村就會有孩子在這裡住宿。
五間房子全是紅磚、藍瓦建成,屋頂是用草蓮做頂子,外面抹上了厚厚的泥,這樣既整潔,又防火。牆壁雪白,在“學習園地”上張貼着同學的作文和繪畫作品,黑板上方是幾張名人畫像配着名言,每間的畫像不盡相同。
“楚助理,你看怎麼樣?”柳大年臉上堆滿微笑,問道。
“大年叔,光咱們自己就不要客氣稱呼了。”楚天齊誠懇的說,“你看,現在雖然在放暑假,但屋內的桌椅擺放整齊,窗明几淨,水泥地面上沒有灰塵。室內佈置美觀、大方,學習氛圍濃厚。院內花香四溢,乾淨整潔,一切顯得井井有條。可見文麗是一個有能力的人、一個用心的人、一個有前途的人。”
“天齊哥,你說的太誇張了,我都不好意思了。”柳文麗紅着臉說。
看完學校,三人向柳大年家走去,邊走邊聊,路上的行人紛紛打着招呼,今天的柳大年昂首挺胸、龍行虎步。
晚飯開始了,酒桌上只有柳大年和楚天齊,柳大年頻頻舉杯,對楚天齊一頓誇讚、奉承。楚天齊今天加着十二分的小心,不是防備柳家人,而是告誡自己千萬不能醉倒。
柳大年今天卻喝的口很大,他的舌頭有些發硬了:“大侄兒,咱們村的經濟收入一直不高。但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我把有限的資金用在了學校上,咱們學校的校舍和環境你也看到了,在全鄉各村裡頭也是數一數二的。有人說這是因爲我閨女教書,我承認有這麼一點兒,可是文麗才教幾年書,我卻是一當上村主任就對校園的房屋、環境給予了力所能及的最大投入。”
柳大年的雖然喝的有點高,但他的話卻說的滴水不漏,可見多年的村主任不是白當的。
“大侄兒,叔今天喝多了,說的不管對錯,你都要擔待。”柳大年打了個飽隔,繼續說道,“現在三個教室共四個年級的課都需要文麗一個人教,確實忙不過來,我以前向鄉里彙報過,可領導總是搪塞我‘自己克服一下’。怎麼克服?你以爲教書誰都會呀?另外,我幾年的村主任乾的有聲有色,也請鄉里再給我點動力,大侄兒,就靠你美言了。”
柳大年話一說完,頭一歪,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文麗娘倆趕緊把柳大年扶了下去。
柳文麗主動要送楚天齊,楚天齊也沒有推辭。
外面已經黑了起來,兩人默默的走着。楚天齊先打破了沉默:“文麗,教育不好搞啊,村小學配備教師的事,我會向上級反映。至於大年叔自己的事,那要看鄉里一、二把手的意思了。”
“天齊哥,謝謝你!我爸就是個官迷,你別理他。”柳文麗停頓了一下,忽然轉移了話題:“天齊哥,有兩個消息要告訴你,一個是好消息,一個是壞消息,你要先聽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