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雲大廈的那間客房裡,早已經變得煙霧繚繞,茶几上、菸灰缸裡滿是菸蒂、菸灰,房間地毯上也有用腳踩癟的菸頭。
朦朧的煙霧中,那張人臉很是模糊,卻又猙獰可怖,呼吸也是粗重無比。
“媽的,老子今天可是專爲你而來,是你不給老子面兒,是你欲制老子於死地,那就怪不得老子了。”此人狠狠罵過,扔掉手中菸頭,拿出了手機。
此人略一遲楞,抹了把額頭汗水,手機上撥出了一個省會號碼。
“嘟……”,
一聲回鈴音響過,手機裡傳出一個標準女聲:“您所撥打的號碼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佔線?
還是故意掛斷?
此人不由得犯起了嘀咕,心中也不禁忐忑:魏廳長會不會變卦呢?
會變卦嗎?
如果魏廳長真變卦的話,我該怎麼辦?繼續去裝孫子,厚着臉皮去求那傢伙?可那傢伙根本就沒通融的意思,相反還拒自己於千里呀。
如果要是兩頭都不接收的話,那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什麼?想都不敢想呀。
一瞬時,細密的汗珠再次滲出額頭。
“啪”,火機聲起,香菸又成了發泄的對象。
……
雖然時候已經不早,雖然也喝了好多酒,但張鵬飛還是沒有休息。
他不但醒着,而且還在和人談着事情。
張鵬飛雙眼佈滿血絲,頭髮也稍顯凌亂,半袖釦子扯掉了好幾粒,幾乎就快徹底敞胸了。
桌子對面坐着小諸葛,小諸葛也是一臉嚴峻。
狠狠吸了幾口雪茄,濃烈的煙味進入口腔,竄入胸腔,嗆得張鵬飛連連咳嗽,甚至一度咳的直不起腰來。
小諸葛沒有勸阻放下雪茄,而是眉頭皺得更厲害了。
“咳咳咳”,
又是一輪重咳之後,張鵬飛擡起頭來,腦門已經出現細密的汗珠,眼角帶着一塊眼屎。但他沒有顧上這些,而是又叨着雪茄,吸了一口。這次用力要小的多,也沒有被嗆到。
慢慢吐出這口菸圈,張鵬飛長噓了口氣,才緩緩的說:“怎麼辦?現在怎麼辦?”
平時一慣處變不驚的小諸葛,今日也少了沉穩,語氣也沉重的多:“從現在的情形來看,我們是越來越難了,卻也沒有良方。他在定野市的時候,把我們的產業打壓的萎縮嚴重,僅剩的水泥供應利潤也是薄得可憐,只能夠維持而已。本想着等他離去,情形會好,卻不料那些傢伙趁機抓住口子,根本不再給可乘之機。
尤其劉福禮、孫廷武都成了他的人,曲剛更是他的鐵桿奴才,把我們那是壓的死死的。別說是拓展業務,就是維持現狀都很困難,照這樣下去,撐不了兩年,我們就得主動撤出,否則也是死路一條。受這種氣候影響,咱們的整個水泥銷售也都嚴重下滑,市場份額越來越小。如果沒有好的機遇,怕是……”
“先別說定野,就說沃原。”張鵬飛又吸了兩口雪茄,點手示意着。
“沃原、定野都是相連的,包括涼城,因爲定野事業受挫,整個委靡氣氛已經漫延開來。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他又把我們在沃原市產業齊刷刷切斷,甚至要斬草除根,我們已經不可能再在沃原市立足了。現在的明智之舉,就是我們主動撤離那裡,不要再給他進一步打壓的機會。”小諸葛給了建議。
“什麼?主動撤離?爲什麼呀?沃原市拆遷項目,那是我們發展多年的事業,利潤要遠遠高於房地產,而且投資少、見效快。我們要是就這麼撤出來,豈不太,太的……”張鵬飛沒有說下去,而是又猛的抽了兩口悶煙。
小諸葛道:“人身上如果有一塊爛肉,是把爛肉剜掉好呢,還是就那樣任由其發展呢?”
張鵬飛沉聲道:“先生這比喻不妥吧?那可是我們的來錢買賣,是香餑餑,怎麼會是爛肉呢?”
“張總這是掩耳盜鈴。拆遷固然是好項目,但哪有那麼高的利潤?我們的利潤之所以翻倍,那是巧取豪奪、貪佔居民拆遷資金,套取政府補償所致。這些作法是違法違規的,對於政府來說,就是爛肉,就是要連根切掉。當然了,同樣是切掉爛肉,但雙方目的完全不同,他們是要連根切除,而我們是爲了剜腐留新。你說是他們會考慮我們的感受,還是我們自個心疼自個呢?”小諸葛說的非常不客氣。
張鵬飛眼珠已經瞪了起來,但慢慢又垂下了眼皮:“他肯定是那麼想的,但他總得有拆遷隊伍吧,光靠公務員是不行的,那些傢伙就知道貪吃多佔,有誰會那麼下辛苦?再說了,我們做的這麼隱蔽,他又怎麼會知道詳情呢?”
“張總,我得鄭重的提醒你。以他的能量和手段,別說是這麼點事,就是再隱秘的事,只要他想獲知,我們都難以逃脫。他以前不知道,不代表現在不知道,更不代表將來不知道。”小諸葛神情極其嚴肅,“你別忘了,獨龍現在都不知所蹤了,這意味着什麼?”
“這麼說,他是盯住我不放了?”張鵬飛眼中露出一抹陰戾之色。
小諸葛立即回道:“那你又能怎樣?”
“你,你的立場有問題,你該不會是他的臥底吧?”張鵬飛說着,猛的一拍桌子。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多這疑心?咱們的人現在可都被他們逮了,已經好比案板上的肉。你又知道他們會咬出誰來?”小諸葛輕輕敲擊着桌子,很是無奈,“以我這些年做的事,會是什麼結果,你我都心知肚明,有這麼幹的臥底嗎?”
“是呀,會是什麼結果呢?”聽了小諸葛的話,張鵬飛自然想到了自己,心中不禁一陣悲涼。
忽的張鵬飛又道:“那些人是被他們抓了,可並不由他控制,而是在警察手裡,公安局的……”
小諸葛“哼”着打斷:“可別提那傢伙,那傢伙就是個貪得無厭的黑心東西,只要他不反手一刀,已經燒高香了。”
張鵬飛眉頭皺了起來:“不會吧,他可是吃了咱們……”
“叮呤呤”,鈴聲響了起來。
看了眼來電顯示,小諸葛說了句“可能有重要的事”,然後接通來電:“什麼事……哦……這樣吧,讓他直接到張總辦公室。”
結束通話,小諸葛對着張鵬飛說:“樑大力回來了,說是有要事彙報,我讓他來你這。”
張鵬飛點點頭,又猛的吸了兩口雪茄。
時間不長,在一名苗條女子引領下,走進一個矮子來。這人不僅個子低,而且身子寬,比例很不協調。
苗條女子隨即退了出去。
矮子從進屋就哈着腰,帶着笑,到了辦公桌近前,更是齜起了大黃板牙:“張總好!臥龍先生好!”
目光在對方臉上掃過,張鵬飛盯在對方左臉那條新傷疤上,問道:“樑大力,怎麼弄的?他們打你啦?”
聽到這個問題,樑大力臉上立即現出悲愴之色,眼中也噙着淚花:“張總,他們不是人呀,這傷還是輕的。他們還在要命處下暗手,而且不留外傷,讓人生不如死。我現在都懷疑自己是否還有男人功能,反正這一個來月當中,就沒有一點反應。”
“他們爲什麼這麼對你?”張鵬飛很是不解。
“就因爲那天拆遷的時候,黃有才讓我強行推房,結果我沒推。”樑大力回覆道。
“你說的是姓喬的?他也讓快點推倒?他就不怕姓楚的收拾他?”張鵬飛再提疑問。
樑大力嘆了口氣:“哎,我當時也納悶,結果他說我耽誤了他的事,給姓楚的留下了機會,否則生米做成熟飯,姓楚的也只能面對現實。頂多就是再多吐出點拆遷補償款,哪有後面這麼多事。”
張鵬飛點點頭,他倒也這麼認爲,覺得就是拆遷猶豫不決,貽誤了最好時機。於是他又問道:“我也奇怪,你怎麼不直接往倒推呢?那不過就是幾鏟子的事。”
“張總,不是我不想推,是當時我什麼也不知道。就在我正等着接受指令的時候,就聽一陣輕微響動,然後眼前一黑,就沒了知覺。等我再醒來的時候,姓楚的早到了現場,完全控制了局面。我把這事跟他一講,他根本不相信,就給我動了非刑。”說到這裡,樑大力終於流出了眼淚。
張鵬飛看看小諸葛,這正是小諸葛猜測的,說是楚天齊的人及時上了機械設備,控制了自己的人。現在看來,還真是這麼回事,否則不應該這樣的。想通以後,張鵬飛又不禁奇怪:“既然姓喬的這麼收拾你,爲什麼還要放你回來呢?”
“他讓我給您捎個話,讓您不要瞎摻和,一切聽他的,否則他就不客氣了。”樑大力道。
什麼?姓喬的果然背後捅刀子了。他哪來的這麼大膽?
“叮呤呤”,手機鈴聲忽然響起。
看了看來電顯示,張鵬飛沒有立即接聽,而是擺了擺手。
樑大力點頭哈腰着,退出了屋子。
張鵬飛這才摁下了接聽鍵:“魏叔,有事嗎?”
手機裡傳出一個公鴨嗓子:“鵬飛,你要小心呀,那人又背後捅刀子了。他這次回省裡,專門帶着姓雷的,現在又和姓雷的去密謀了,我想肯定要對你不利。”
“姓楚的和姓雷的對付我?”停了一下,張鵬飛微微一笑,“魏叔,你這消息從哪來的?是喬陽跟你說的嗎?他今天可是和姓楚的同學聚會去了。”
“別管是誰,姓楚的肯定專爲對付你,這沒錯吧?你可要早做準備。”公鴨嗓岔開着話題。
媽的,都想背後捅老子,姓喬的原來投靠了魏公鴨呀。張鵬飛咬牙暗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