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寧俊琦打來電話,她也知道了楚天齊被有病的事。她沒有說什麼安慰的話,只是告訴他儘快安排一下,爭取本週去省城,去處理天宇速遞股東的事。
剛放下電話,要文武來了,和他一起來的還有楊大慶、石重生。他們的神情要比楚天齊沉重的多,楚天齊反過來還得安慰他們。
剛把他們勸走,電話便響個不停,先是雷鵬,接着是二狗子、魏龍、趙玉芬,鄒英濤也打來了電話。這撥人剛告一段落,劉文韜、郝曉燕等鄉下一些朋友也打電話問候。這些人打電話,都是表示慰問、關心,當然人們還要罵罵街。儘管心裡不痛快,楚天齊也沒有罵街或是怨天尤人,只能是儘量對對方表示感謝,並表示自己很好,不用惦記。
一些企業也紛紛打電話過來,他們除了表示慰問外,更主要的是關心企業在開發區的發展。面對這樣的問題,楚天齊只得很官方的表示“你們是和開發區合作,不會因爲個別人員調整而受影響”。
除了這些人,除了這些電話,開發區工作人員也來了好幾撥,有的是單獨來,有的是結伴來。有的是以工作爲由過來坐一坐,有的就是直接過來看看主任。無論哪種情況,楚天齊都要感謝對方的問候,也要關心一個對方的工作和生活。
本來中午稍微休息後,楚天齊的心境已經基本平靜了。可是被人們這麼一好心問候,反而增加了更多的酸楚。
晚上,由要文武召集,雷鵬、楊大慶、二狗子等人蔘加,陪同楚天齊一起出去吃飯。飯局即是酒局,開局前大家特意約定要少喝酒,但最後人們還是喝了好多,幾乎都醉了。酒桌上氣氛沉悶,人們做的更多的就是舉杯豪飲。
……
第二天,楚天齊睜開眼睛的時候,柔和的陽光已經透過窗簾射了進來。楚天齊看了一下牀頭的手錶,已經是八點鐘了。他發現手錶的旁邊放着一個水杯,裡面還有少半杯涼白開水,他依晰記得那是要文武爲他放的。
感覺身上有些疲乏,但楚天齊還是伸了個懶腰,坐將起來,開始穿衣服。穿戴整齊,洗漱一番,楚天齊走出套間,打開辦公室門上的暗鎖,坐到了椅子上。儘管胃裡空落落的,還多少有一種火燒火燎的感覺,但他沒有去吃飯,現在食堂應該已經沒有早飯了。
沏了杯茶水,楚天齊打開電腦,把昨天羅列的一些事情進行着梳理。看着屏幕上一行行的文字,他心裡不是個滋味,這本來是自己計劃要做的事情,現在卻不得不交出去了。
楚天齊現在的心情,這就好比打仗一樣,本來準備了好多武器,也設計了好多戰法。可是即將發起總攻的時候,卻被要求交出指揮權,交出自己準備好的武器,而且還必須隨軍行動,那種無奈和痛苦可想而知。
當然了,有些東西可以不用交出去,因爲那些都是楚天齊自己設計和計劃的,別人並不知道。但他不能那麼做,不能那麼自私,他要對得起玉赤開發區,也要對得起開發區全體人員。
“篤篤”,敲門聲響起。
楚天齊擡起頭,說了聲“進來”。
屋門一開,三位副職走了進來,後面跟着辦公室主任要文武。衆人沒有說話,徑直坐到沙發上,擡頭看着楚天齊。
楚天齊一笑:“各位,開始吧。”說到這裡,他感覺有些不對勁,便停了下來。
從昨天上午開始,自己已經被有病,開場白不應該是自己說,接下來的會議也不應該是自己主持了。於是,他尷尬的一笑:“王主任,還是由你主持吧。”說着,站了起來,要離開自己的座位。
王文祥馬上起身,忙說道:“主任,你主持。昨天我就說過,還是由你主持大局,你讓怎麼做我就怎麼做。”
“那怎麼行,那不是違反組織紀律嗎?”說着,楚天齊已經離開了自己的座位,“對你也不好,對大家都不好。”
王文祥一下子急了:“主任,我不管,你要是這樣的話,我馬上找組織部領導,堅決不擔這個‘臨時主持’的名,愛誰幹誰幹。”說着,快步向門口跨去。
對方不排除做秀成分,但卻也有真誠在裡面。楚天齊心情複雜,叫住了對方:“老王,回來,這個會議我主持。”
聽到楚天齊這麼一說,王文祥收住腳步,“嘿嘿”一笑:“這就對了。”坐回到沙發上。
“不過我聲明,這是我最後一次主持會議。”楚天齊強調,“鞋大鞋小不能走了樣,這是規矩,如果破壞這個規矩,對你、對大家都不公平。”
“主任,說句不該說的話,我發現你變了,變的婆婆媽媽的,雷厲風行纔是你的性格。”王文祥嘟囔着,“你應該是一個強勢的人。”
聽到對方的話,楚天齊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悲。
馮志堂接了話:“主任,老王的意思是,讓你收拾他,他才舒服。”
“對,對,不對……”王文祥紅着臉,有些語無倫次,“主任,反正你以前怎麼做,以後還怎麼做。老是像現在這樣,太不舒服了。”
屋裡靜了下來。
楚天齊掃視了一下屋內衆人,坐到椅子上,輕咳一聲,說道:“各位,咱們把近期工作梳理一下,由我先說,然後大家討論。一、迎接市升級驗收評定小組,方案已經修訂了五稿,我說一下重點……”
剛開始,楚天齊多少有些彆扭。很快,他拋開這些念頭,專心梳理着近期的工作,他的整個梳理過程大概用了將近一個小時。
然後,人們開始進行討論。討論的過程很激烈,尤其對某些重要環節還進行了反覆論證。
一些流程方面的東西,經過討論達成了共識。但在分工問題上,產生了嚴重的分歧,最大的分歧就是誰來牽頭,誰來主持各項工作。按照昨天上午張孝義宣讀的決定,自然是由王文祥牽頭纔對,因爲他現在被宣佈“暫時主持開發區工作”。
可王文祥卻說:“主任,各位,我王文祥幾斤幾兩,心裡有數。要擱以前,別說是讓我主持一個開發區,就是任命我當縣長,我也敢接。可是現在,我有自知之明瞭,也知道以前自己是多麼無知。開發區從成立到去年,一共四年了,換了好幾任主任,我也實際主持了很長時間。可是除了一堆爛尾工程,除了一屁*股饑荒,什麼也沒留下。我以前自認不是自己無能,而是條件使然,誰來都一樣。
可是,楚主任纔來了不到一年,開發區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但盤活了那些爛尾工程,不但支付了那麼多的徵地補償款,而且還招商了十多億的項目。更難能可貴的是,開發區全體人員的精神面貌變化極大,幾乎就是脫胎換骨,每天就像打了興奮劑一樣,幹勁十足。這樣的變化,以前想都不敢想。這些全是源於主任的領導藝術,全是源於主任的人格魅力,全是源於主任的工作魄力。因此,只有主任纔夠格,纔有資格領導開發區工作。”
馮志堂插了話:“老王,你什麼時候變的這麼謙虛、這麼高尚了,是不是又要耍什麼鬼花樣?”
“老馮,不要總以老眼光看人,當然也不是我有多麼高尚。”王文祥說的比較實在,“道理很簡單,我們自己辛辛苦苦奮鬥五、六年,還不如跟着主任一年幹出的成績,有這麼現成的好處,我又何苦捨近求遠呢?”
楚天齊一笑:“老王,感謝你給了我這麼好的評價,我實不敢當,這全是大家努力的結果。別的先不說,但是組織的決定我不能不執行,大家也必須執行,這些工作必須由你來主持。”
王文祥馬上接話:“主任,可是我……”
“別可是了。”楚天齊打斷了對方。
就這樣,經過討論,這些工作全部由王文祥牽頭。但王文祥表示“我只是臨時替主任看着這個位置,一直看到主任重新主持工作。”
馮志堂又及時調侃道:“老王,你這覺悟確實越來越高了,和以前簡直判若兩人。這是你的真心話?你不是一直瞄着主任位置嗎?”
“老馮,你真是哪壼不開提哪壼。”王文祥臉色一紅,“以前是那麼想過,可現在是想也不敢想了。退一萬步講,就是主任真的不在開發區,這個位置也輪不到我。”
……
在王文祥一再要求下,楚天齊還是和對方去了一趟縣政府,向徐敏霞彙報工作,尤其是催要了十月底的徵地補償款。
看到楚、王二人聯袂到來,徐敏霞表示“正在跟進此事”,並要他們抓好開發區當前和下一步的工作。
本來,徐敏霞要留下楚天齊,單獨聊一聊。可是卻接到了柯興旺電話,只得改到下次。
回到開發區,坐在辦公室裡,楚天齊頓覺空落落的。
但是有人一來,楚天齊又覺得非常彆扭,這些人要麼是找自己簽字,要麼就是彙報工作。他只得向對方解釋一番,把對方擋走。但有的人卻二次來找,因爲同樣也被王文祥擋了出來。
楚天齊意識到:自己應該“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纔對。否則,大家都彆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