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夜訪
艱難的旅途之後，薇妮終於能放鬆精神休息一會兒。她早早就去睡了，直到被敲門聲驚醒。
薇妮披上溫暖的絲絨睡袍，打開門，雪絮一團團地落進了房間。
威廉站在門外，頭上肩上堆了雪，看樣子是從外面趕回來的，還沒有來得及換衣服。看到薇妮，威廉忽然笑了：“我吵醒你了嗎？”
薇妮拉拉自己的睡袍。她這樣的裝束顯然是剛從睡夢中出來，於是點點頭，卻說：“睡多了其實對身體也不好。”
一團雪花落到了薇妮的鼻子上，威廉伸出手指一抹，雪花觸到皮膚就化了，但是他的手指卻涼過雪花。
“外面冷，你還是先進來吧。”薇妮說着，往後退了幾步，爲他讓出了空間。
威廉作了個制止的手勢，就着周身的雪，用冰涼的手捉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入了懷中，他的懷抱一點也不暖和，全是雪的味道。
威廉緊緊地抱住她，冰涼的下巴抵住她的頭頂。薇妮任他抱着，雖然絲絲寒氣從威廉身上傳入，她的臉頰卻開始發燙。
威廉飛快地吻了一下她的額頭，說：“我就想自私地把你吵醒，看你一眼。讓我抱抱你吧，抱完我就走。”
等到威廉走了，薇妮此時已經睡意全消。她在房裡翻了翻書，練了練魔法，又在舒服的長椅上坐了坐，卻沒有辦法靜下心來。她的心裡彷彿熬到沸騰的岩漿，咕嚕嚕地冒着熱氣，她此刻需要找一個人說話，來分享她滾燙的心情。
這個時間，顯然莉莉安還沒有睡。
薇妮換了衣服，一個人去了莉莉安的住處。
莉莉安正在看一支攤開的羊皮卷，見薇妮來了。端詳了她白中透粉的膚色和愉悅精神的氣色，感嘆說：“剛回來的時候，還憔悴得骷髏似得，這麼快就恢復了。”
薇妮坐下，說：“心裡掛着你睡不着。”
莉莉安不相信地哼了一下，說：“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甜膩膩的？我覺得你還是適合冷酷的好。”
薇妮不理會她的打趣，問：“女妖格雷迪的事，後來怎麼樣了？”
莉莉安這才放正了態度，說：“格雷迪消失了？”
薇妮驚訝：“消失了？我看你回來，以爲格雷迪已經被你們殺死了。”
莉莉安挽起袖子。露出了手臂上的傷。她的手臂彷彿被火灼燒過，從肩膀一下，到腕骨以上三四寸的部分全都是黑色的。
薇妮一看就明白了：“你被格雷迪卷中了？”
莉莉安點頭。傷雖然重，不過看她的樣子，似乎並不太在意。莉莉安說：“王子已經替我醫治過了。話說，雖然你們都是植屬法師，爲什麼你除了攻擊和防禦的法術。什麼治癒術都不會？”
薇妮辯駁說：“植樹魔法的使用，我都是自己根據黑魔法的經驗琢磨出來的。我以前又沒有學習過治癒術，不過，治癒一棵樹，我還是行的。這樣的傷，神官也沒有辦法嗎？”
莉莉安說：“格雷迪的魔法很神奇。不是光明魔法，也不屬於黑暗魔法，就連神官。也沒有辦法幫我恢復手臂。只有植屬法師纔有令枯木重生的能力。植物之神阿多尼斯的能力果然神奇。”
薇妮追問：“那後來呢？”
莉莉安簡單地敘述了一下過程。薇妮被勞裡強行用卷軸送走之後，他們按照之前的計劃對抗格雷迪。每個人都耗盡了所有的體力和精力，分別受了不同程度的傷。斯威尼爲了掩護莉莉安，失去了一條手臂，他手下的復活教徒。最後只剩下了兩個人。就在最後，他們以爲將要殺死格雷迪的時候。格雷迪突然爆發。莉莉安形容，那一瞬間，她以爲格雷迪是背水一戰，心想大概他們都會死去，沒想到格雷迪卻消失了。
薇妮不解：“消失了？”
莉莉安說：“海底突然裂開，格雷迪潛了下去，然後大海合上，不過整個海面都下降了兩尺。”
薇妮敬畏地嘆道：“天啊。”
莉莉安說：“聖騎士斯威尼依照承諾，將關於薩圖努斯的秘密交給了我。”
薇妮說：“那麼，我們是要去尋找薩圖努斯嗎？”
莉莉安搖頭：“我把圖交給了教廷。教皇會親自處理這件事。”
薇妮不信任地說：“教皇？”
莉莉安肯定地說：“我相信教皇。他絕對不是復活教徒。”
薇妮說：“那就好。”
“對了，”莉莉安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你怎麼沒有問過後來勞裡神官怎麼樣了？”
薇妮笑：“我回來看到他還活着呀。”
莉莉安頓了一下，說：“好吧。其實我覺得，如果他不把心思花在那些無用的東西上，完全可能成爲如今最有前途的神官，甚至教皇之位的繼承人。”
薇妮說：“勞裡神官做事都憑着自己的心，而不是所謂的‘正常’路徑。他不在乎天下第一的名頭，或者教皇的位置。”
莉莉安回道：“你倒是挺了解他。”
桌上的魔法沙漏亮了一下，顯示時間又到了整點。莉莉安站起來說：“我跟姑母約了時間，現在要去見她。其實，你可以跟我一起去。”
薇妮猶豫了一下，說了好。
外面的雪還在下，薇妮看到雪，心情也像雪花似的隨風翩飛。她高舉雙手，追着雪小跑，在地上踏出一連串腳印。手腕上的紅絲帶也隨着她的動作，在空中飛來飛去。
莉莉安難得看她孩子氣的一面，等到她跟上薇妮的腳步，卻見她已經在地上堆了一個簡易的小雪人。
薇妮還在用手拍着雪，想要給雪人拍出脖子來。莉莉安站在她身後，突然說：“伊芙，你有沒有想過，王子其實可能娶勃艮第？”
薇妮的手突然停住。她轉過身來，看向莉莉安，眼神很簡單：“爲什麼突然說這個？”
莉莉安站定，想了想，還是說出了心裡的話：“我明白，威廉是那樣的正直善良又溫暖，對於你來說，他確實非常不同。但是——”
薇妮用手指給雪人畫了一個笑臉，接了她的話說：“我沒有你那樣想得那樣多。”
莉莉安想到澤維爾。亡靈法師有漫長的生命，所以她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同任何一個人永遠在一起，但是伊芙卻不同的。曾經被人當作的傭兵，隨時都可能在任務中送命。所以他們更願意珍惜當下，放縱享樂。一個人的價值觀總是建立在過去的經歷之上，這麼想着，莉莉安明白了她的想法。
再一次見到瑪格麗特皇太后，皇太后仍然如往常一般神秘高貴。
瑪格麗特皇太后打開星圖，告訴她他們說：“《聖典》裡面記錄了一則預言。預言家傑爾彌亞說到了七星和七個金燈臺。七星沉寂，從來沒有人見到過。但是我最近卻從星圖上看到，七星已經亮了其中三顆。或許預言說得沒有錯，審判日終將到來。”莉莉安輕嘆道：“復活教派那羣可怕的偏執狂！”
瑪格麗特皇太后說：“我已經太老了，沒有力氣再去思考關於神的事。涉入俗世太久，如今我只是一個平凡的祖母，希望看到我的孫子過上平安的生活。”她的目光落到了薇妮的手腕上，說：“威廉是一個好孩子。用世間上一切正面的詞語來形容他都不爲過，但是或許，他偶爾也會有小小的私心。”
見薇妮不太明白她的意思，瑪格麗特皇太后向薇妮伸出手臂說：“讓我抱抱你，孩子。”
薇妮恭順地走過去，瑪格麗特皇太后輕輕地擁抱了她，說：“雖然莉莉安什麼都沒有向我透露，但是我能感覺到，你是不同的。”
薇妮沉默。
瑪格麗特皇太后也沒有追問的意思，只是用堅定的語氣告訴她說：“無論命運如何，只要你曾經努力過，你都會在思念者的記憶裡成爲永恆。”
瑪格麗特皇太后總是話裡有話。不過對於她的星圖、預言或者勸告，薇妮都沒有特別在意。她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經歷了兩次不同的人生，她有自己的看法和信念。
第二天，侍女玫蘭達給薇妮送來早餐的時候，送上她自己做的培根烘培土豆湯。
培根烘培土豆湯薇妮喝過不下十種，但是玫蘭達做得特別香。聽到薇妮的讚美，身爲廚師的玫蘭達自然無比高興。薇妮不是王室成員，沒有那麼多規矩。玫蘭達和她相處時，感覺也比較輕鬆，話也因此多了起來。
玫蘭達說，這湯的做法是她對母親唯一的記憶。
小時候，母親再忙，也會給他們親手做吃的。玫蘭達從前不理解，覺得母親不必要這麼辛苦。母親卻告訴她說：“給心愛的人做吃的這件事的過程本身就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
回憶起母親，玫蘭達的表情也變得幸福起來：“我以爲家務就像工作一樣，是一種不可逃避的任務。但是，母親說，等你遇到合適的人的時候，你就會覺得，爲他做任何事，都只會讓自己更快樂。”
薇妮提議說：“不如你教我怎麼做土豆湯吧。”
玫蘭達高興地答應，然後耐心而盡責地將配料寫了下來，然後告訴薇妮需要注意的重點。
ps：
關於傑爾彌亞，見179、22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