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家門,支楚月就感覺支有云的眼神不對勁,他的眼神掃過支楚月的嘴脣,最後瞪了她一眼。
“洗手吃飯了。”
支楚月緩了一口氣,趕緊跑去廚房洗手了,想了想又折返跑去衛生間了。
鏡子裡的她一臉混亂,淚痕幹了橫在臉上,嘴脣又紅又腫,不知道還以爲她幹了什麼混亂不堪的事情纔回來。
可是林哲當時的表情明明很自然,嘴角還微微帶着笑意。
支楚月氣懵了,果然不能信他的不客觀的話。
支楚月洗了把臉,被自己收拾乾淨了才走出衛生間。
她坐下來,發現給她盛的飯已經涼了,現在又硬又幹,她心虛地看了一眼支有云:“都涼了。”
支有云面不改色:“嗯?所以呢?”
“讓你回來,電話打了多少次了?”
支楚月自覺理虧,她飛快扒了口飯:“知道了知道了。”
“鍋裡有湯,先喝湯。”
支楚月乖乖盛了碗湯:“好。”
湯還冒着熱氣,溫度剛剛好。
支楚月舒服了,不僅身體舒坦了,心裡也舒服了,整個人都有些飄飄然了。
支有云到底是吃多了幾年米飯的,一眼就把她看穿了。
但是他心裡又有點不開心,按理來說看見女兒如願所償是應該開心的,但是開心之餘又泛出一些酸澀。
支有云把她養那麼大,最後還是要把她嫁出去,一想到這,支有云有些鬱悶了。
支有云很快放下筷子回房間去了。
支楚月正在夾丸子,看見支有云神色複雜地回房間去了,她頓時覺得手裡的飯都不香了。
本來就涼了,現在更難吃了。
她加快速度,迅速吃完飯,把碗筷收進洗碗池裡,進房裡找她爸去了。
支有云正拿着一本金融書看,看見支楚月進來了有些驚訝。
支楚月湊到支有云旁邊:“怎麼了呢?你吃飽了?”
支有云頭也不擡:“吃飽了。”
“啊?可是還有好多菜呢。”支楚月頓了頓,“真的吃飽了。”
支有云這才太擡起眼看了她一眼:“碗洗了?”
“沒呢。這不是問你吃沒吃飽嗎?這也不像你平時的飯量啊。”
支有云不理她了,繃着一張臉。
支楚月試探性問出口:“爸,你有沒有想過,找一個人和你過過?”
支有云眉頭皺起來:“說什麼呢?”
其實支楚月媽媽去世幾年後支有云是想要找個人搭夥過日子的,但是那個時候的支楚月不肯鬆口。
她心裡固執地覺得她只有一個媽媽,爸爸是屬於媽媽一個人的,誰也搶不走。
可是她不知道,兩個人在一起會比一個人輕鬆一點,支有云也不用那麼辛苦,更何況她還是一個女孩。
女孩的生長是支有云從來沒有觸及過的內容。
支楚月知道支有云的顧慮,等到現在的時候她也終於明白,那個時候的支有云有多麼辛苦。
她不太捨得了。
“有什麼關係啊,你出去處處嘛,黃昏戀多的是呢。你要是有個人和你一塊過日子,也不用那麼孤獨。我要是不在家,你還可以和她聊聊天啊,喝喝茶,逛逛街,多好啊。”
支有云不爲所動:“洗碗去,別吵我看書。”
支楚月慫恿他:“去不去?你要是去我給你張羅張羅,我認識可多漂亮和善的單身阿姨了。”
支有云懶得理她。
支楚月看了一眼他,最後還是起身離開了。
支楚月覺得自己挺沒良心的,小時候不讓爸爸找可以陪伴一生的伴侶,長大了等到有了牽掛的愛人,又催着他找可以相伴一生的人。
好像,只是爲了減少自己心裡的不安與愧疚。
支楚月握着手機給林哲發了信息:“我可能不過去了,我爸心情不太好。”
林哲很快回她,問:“爲什麼?”
“沒事,別擔心。”
“和我有關嗎?”
“沒有。你不要多想。”支楚月頓了頓,“對了,你記得測一下體溫,我怕你夜裡又燒了。”
林哲發了一串數字過來:“家裡密碼。”
週日下半天支楚月都乖乖待在家裡,看了一會開庭需要準備的材料,然後又出來做了一頓飯。
支楚月趁着支有云還待在房間裡,倒了幾碗進保溫壺裡,然後鬼鬼祟祟地打開門,迅速輸入林哲家密碼,把湯放進玄關處,輕手輕腳地回家了。
支楚月納悶,怎麼談個戀愛也跟打游擊戰似的?
支楚月給林哲發了信息讓他記得拿湯,他回了信息後就沒動靜了。
她心不在焉地看着新聞,又擔心林哲一個人在家又燒得不省人事。
好不容易熬到支有云進房間了,支楚月偷偷探出個頭,飛快踩着棉拖出門了。
走進屋裡,黑漆漆一片,支楚月沒有開燈,直直地往臥室裡去了,林哲果然已經睡下了。
她想探探他額頭,又覺得自己的手太涼,於是把手伸進睡衣裡溫了好久,最後她輕輕用手覆住林哲的額頭。
體溫正常。
支楚月安心了,輕手輕腳出去給林哲倒了杯水,又輕手輕腳地拿到牀頭櫃上。
窗外星火燦爛,柔光淺淺地鋪在林哲熟睡的面龐上,褪去平時工作時臉上帶着的淡漠,變成了最柔軟的樣子。
支楚月心軟得像一團棉花。
她幫他掖了掖被子,輕輕地親了親他的耳朵:“晚安,林哲。”
林哲一覺睡得很沉,一覺睡醒卻是神清氣爽地,他精神上鬆下來了,自然就舒坦了。
他轉了轉身體,眼神落在旁邊的杯子上,它正自由地折射着照進來的日光。
他頓了頓,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一個事實——支楚月昨天晚上來過。
明白了這一點,又讓他心情好了不少,他無意識地勾起了笑。
這種淺淺的笑意一直持續到工作室,坐在工位上的所有人都看見了,也感覺到了他的不同。
雖然林哲總是待人很好,很有親和力,但是這樣純粹的沒有其他任何情緒左右的笑太少見了。
愣頭青忍不住出聲:“老大,這是有什麼喜事要宣佈嗎?”
旁邊的人也驚呼起來:“真的嗎?什麼喜事?讓我聽聽?是我們拉到大客戶了嗎?”
只是因爲不經意笑了一路的林哲臉上僵了僵:“什麼喜事?”
“啊?”衆人失落地往後倒,“沒有喜事老大你怎麼笑得那麼開心呢?”
林哲後知後覺:“我?”
笑得很開心?
許修睿剛到,看見大家圍成一團也有些好奇:“在幹什麼呢?”
“說老大有什麼喜事呢。”
“對啊。老大一大早笑得那麼開心,明明今天是週一啊!”
許修睿手一擺:“得了,說不定他就是因爲可以上班了開心了。他不就是工作狂嗎?”
林哲眼神睨過來,掃了許修睿一眼,進辦公室了。
許修睿跟在身後:“怎麼?給你安個外號還不高興了?你不是工作狂?”
林哲不可置否,他坐下來,今天他依舊穿着一身西裝,黑色領帶緊貼着襯衣,顯出些嚴肅來。
但是他臉上又帶着清柔的笑意:“可能吧。但是以後可能不會像現在這樣了。”
這話聽得許修睿懵了:“什麼?你擱着給我猜謎語呢?說清楚點。”
林哲擡起眼來,鈍圓弧度的眼睛因爲愉悅彎了彎,裡面的碎光顯得更悅目:“我和支楚月在一起了。”
“我靠——”
辦公室裡傳來一聲驚呼,許修睿還沒反應過來話題怎麼忽然從工作談到了支楚月,又被他拋出的驚雷炸了一身。
他嚇得差點從椅子上滑落掉到地上:“我靠,林哲你有病吧?”
“我靠。”許修睿不知道該說什麼,定在原地,最後還是吐出那句唸了很久的話,“林哲,我看你真的病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