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安安靜靜地坐了好一會,時間一點點流逝,直到遠處的海出現燦黃色的太陽,圓得像裹了蠟的橘子,掛在天空上。
粼粼波光泛着金黃,一圈一圈像漣漪一般散開在近海處。
暖色系的光暈開在林哲的髮絲,一點點像閃亮亮的星星,支楚月看他,只見他一半的臉柔和在暖光之中,一半卻又晦入它的陰影裡。
支楚月眯了眯眼,看着落在光裡的少年:“我們什麼時候回去?”
林哲看過來,眼神卻一頓,像看到了什麼東西,支楚月下意識回頭想去看什麼,就被抓住手腕扯入懷裡。
耳邊是她震耳欲聾的心跳聲,像盛夏裡最激烈的風雨來臨之前的雷聲,她幾乎要找不到自己的呼吸,卻還是聽見他附在自己耳邊輕輕的提醒。
“有球飛過來了。”
氣息撲過來,像狗尾巴草掃過她的耳朵,癢癢的,還帶着少年的身上淡淡的香。又像他帶了溼氣,她的耳朵飛速紅起來,燙得她臉頰也發紅。
僅有幾秒,她就着這個姿勢,擡起眼皮撞入少年低頭時剛好投過來的關切的眼神。
支楚月看着那雙總是流動着純潔、溫柔的眼睛,然後就深深地陷進去了,那麼一瞬間,藏在皮肉之下的心臟,重重地跳了一下。
四個人坐上車時,日落剛剛好進行到最後,藍色的天被橘黃撕開一頁,天地也變得黃燦燦地。
支楚月一上車就開始迷迷糊糊地,感覺頭腦很重,也很累,靠着窗一顛一顛的,視野裡的景物飛速掃過。
像有人在她眼裡裝了慢快門。
支楚月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着的,睜開眼睛時,頭頂還傳來一陣壓力感和熱氣,她才發現她和林哲都睡着了。
卻像小狗一樣,不自覺地頭靠頭尋找着安全感。
四個人下車後,林哲遲鈍地打了個哈欠,又伸了個懶腰,旁邊的支楚月還有些懵,突然她叫了一聲。
三個人都看過來,支楚月慢吞吞地說:“我的外套好像忘記拿了。”
林哲一瞬間精神了:“你的外套!”
三個人都有些着急,卻看見旁邊的支楚月笑得眼睛有些彎,完全不着急的樣子。
“沒事,只是不見了一個創可貼而已。”
林哲想起什麼,兩個人對視而笑。
站在旁邊的宋稔新和許知遠相視。
宋稔新:“什麼意思?”
許知遠:“我不懂。”
高一高二開學,學校頓時熱鬧起來,支楚月一回到教室就看見秦芯音趴在她的座位上,看向窗外眼睛骨碌碌地轉,好像很忙的樣子。
“你在幹什麼?”
“我在尋找,我的真命天子。”秦芯音一本正經地說。
支楚月有些不解:“你的真命天子在高一高二?”
秦芯音重重地點了點頭,走出來,把她拉回座位,讓她坐下,自己則熟練地坐在支楚月的前桌的位置上。
“我打聽過了,他不在高三,那他肯定是高一高二的。”
“你怎麼知道?”支楚月一頭霧水,“誰呀?那蘇樂呢?”
秦芯音一聽見蘇樂的名字,嘴就撅得老高:“你別跟我提他,煩着呢。”
“你可能不認識。”她自顧自地說起來,“就是那天保護你的那個男生,你應該不認識吧,真的好帥哦,真是個正義的小弟弟,長得濃眉大眼的。”
支楚月一頓,愣住了:“你說的是林哲嗎?”
“林哲?誰?你認識?!”秦芯音聲音逐漸拔高,尾音的喜悅和驚喜都要溢出來。
支楚月卻笑不出來,她硬着頭皮問着,臉色發白了:“你喜歡他?”
“你真的認識?”
支楚月僵硬地點了點頭,語氣有些急:“你真的喜歡他?”
“嗯,可能吧。畢竟他那麼好看。”
秦芯音眼睛不眨地看着她:“怎麼了,你不舒服?”
支楚月搖了搖頭,感覺吐字也困難了:“沒有。”
“哦。”
兩個人安靜了一會,門口傳來聲音,兩個男生站在門口,穿着校服,右手臂袖章一個是淺藍,一個是深藍,稍高的那位搭着稍矮那位的肩膀。
仰着下巴朝裡面看過來,髮絲也被微微飄起,看起來肆意美好。
“許知遠,支楚月。”
支楚月一愣,撞入少年那雙總是溢滿清柔的眼睛,眼尾勾起的眼睛朝她發出邀請。
“還不過來?”
支楚月纔回過神來站起來,秦芯音也跟着她轉了個圈,眼裡的好奇和欣喜也轉了一圈,化作向上的語調。
“天哪,那不是那天那個?”
秦芯音跟在支楚月身後,五個人首次打照面,支楚月伸出手虛虛地指着秦芯音。
“這是秦芯音。”
秦芯音這會在林哲面前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顴骨上升,升起一縷粉,聲音像軟在棉花糖裡:“你們好,我是秦芯音。”
話語之間,擡起眼皮瞥了一眼林哲,又極快收回來,支楚月把這一切盡收眼底。
五個人一路說着,秦芯音擅長交際,不一會就和宋稔新、林哲聊起來,扯到的話題天南海北,支楚月臉色有些差,心不在焉的。
感覺他們的每一次對話,都成了她心裡那團亂糟糟的毛線,她竭力調整着她的面部表情,擡起頭嘗試咧開一個笑。
林哲側過頭,不漏齒地將嘴巴弧度拉到最大,有些滑稽,就這樣盯着支楚月。
支楚月看着突然放大的林哲的臉,腳步亂亂地停住,險些撲到他懷裡,鼻子離他的頭髮很近,還可以聞到一股淡淡的香。
“幹嘛?”
“幹嘛?”林哲面不改色地復讀她的話。
她皺了皺眉,又問:“怎麼了?”
“怎麼了?”
“?”
“別說我說話。”支楚月繞過他,大步向前走,身後的林哲直起身子跟上來。
“心情不好?”
她恍如被戳中痛點,心口泛着酸,卻壓低了聲音,只說了句“沒有”。
話音一落又是無休的後悔,支楚月放慢了腳步,直到林哲和她並肩。
“還在生氣?”林哲看了一眼她,似乎是在確認她的情緒。
支楚月面上一白,後悔得聲音都顫了:“沒有啊,你怎麼會認爲我在生氣啊?”
“看你不想搭理我的樣子。”
“哪有。”
“那你爲什麼要對我假笑。”
“你又知道了?我是真的笑。”
林哲被她的語氣逗笑,主動認輸,笑得尾音都染上了軟:“知道了,你是真的笑。”
前頭聊得正歡的秦芯音回過頭,發現兩人靠得很近,自然地對視而笑,她有些疑惑,衝他們喊:“你們在笑什麼?”
旁邊的許知遠和宋稔新見怪不怪,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眼神。
宋稔新安慰她:“不是在笑我們,放心。”
秦芯音更不解了:“那有什麼好笑的?”
宋稔新聳了聳肩:“我也不知道啊。”
五個人到飯堂時,又遇上蘇樂,蘇樂也不客氣,直接端着盤就坐在了秦芯音對面的位置上,旁邊坐着宋稔新,正在用筷子夾着雞塊。
一擡頭看見旁邊多了一個男的,還自帶低氣壓,眼睛直勾勾地瞪着秦芯音。
秦芯音一開始想視而不見,過了沒過一分鐘,她妥協般放下筷子,看着蘇樂,不屑地擡起頭,語氣帶着刺:“你又要幹嘛?”
蘇樂也沒被她的語氣勸退,反而氣場軟下來,嘴角勾着笑:“吃飯啊。”
“你不能去其他地方吃啊,我們坐不下了,你不要弄到稔新。”
他轉過頭,看着宋稔新挑了挑眉,雖然是徵求,但語氣更像是命令:“坐不下嗎?同學,你說我可以坐在這裡嗎?”
“你神經病啊。”秦芯音不幹了,端起盤子,語氣冷硬下來,“蘇樂,你跟我走。”
“好吧。”他佯裝很無奈地端起盤子,臉上卻掛着得逞的笑。
宋稔新吞下最後一塊雞塊:“什麼情況?”
見過幾次這種場面的支楚月卻避重就輕:“認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