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擇
等待,還是等待。
天靳焱等待在瑜瑜的身邊,連早朝都不去上了;憐君霽等候在寢宮之外,連丞相府都不回了。
一幫子的宮女太監來回的穿梭,忙碌之餘還要擔心會不會什麼時候這兩位不好惹的主子又發脾氣,一不小心還是丟了性命。這幫下人們不求什麼,進宮也多是無奈,希望求得一個生存。所以,現在他們最大的願望,當然就是這位無比受寵的王爺能夠馬上好起來。
後宮的嬪妃們開始也時不時的來假惺惺的探望一下,被天靳焱用眼睛瞪走之後,買通底下的宮女太監,才知道這個她們所謂的皇帝的“新男寵”,竟然是失蹤十年的天憐瑜皇子,丞相憐君霽的親侄子。而那個她們爭來爭去的所謂封后大典,其實就是這位皇子的封王大典。一時心驚膽戰,想着自己竟然這麼在私底下罵這個人。她們現在只能祈禱着天憐瑜能夠醒過來,讓皇帝心情好一點,免得拿她們開刷,新帳舊賬一起算,到時候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呢,無論是好心的還是沒有好心的,這宮中的大多數人都還是真心的希望瑜瑜醒過來的。
太后也會天天來看看,嘆兩口氣,流幾滴眼淚,外加叮囑幾句讓天靳焱注意身體;風羽靜也路過了幾次,酷酷的盯上幾眼,然後離去。
這一兩天就這麼過去了,但是天靳焱和憐君霽卻覺得好像已經過了一兩年。
總算到了第三天。
“皇上,你說這一次那個怪異的大嬸會怎麼出現呢?”憐君霽坐在天靳焱的對面,爲瑜瑜把藥吹涼,然後遞給天靳焱。
現在熬藥喂藥這些事,全部由這兩個人親自完成。一是因爲不放心這些藥裡有沒有什麼“特殊的成分”,二是因爲這兩個人實在是等的無聊的要命。(......囧......)
天靳焱一聽,腦袋上不自覺的低下了一滴巨汗。
真是恐怖的想都不願意去想......
其實天靳焱只見過翼妖妖三次。
第一次是代表武林人士前來向先皇朝賀。那次的她,打扮成一個仙女,在漫天的花瓣中,在接見的宮殿飄飄落下,也因此,得了“清逸仙子”的名號。不過呢,在守衛如此森嚴的宮廷,她是怎麼飛過來的?那些漫天的花瓣又是怎麼來的?還有,參見皇帝,用這種誇張的方式,這個女人腦袋中到底是怎麼想的!
第二次是因爲靈鷲的事。至今記得,滿臉怒氣的她,黑色的長髮被真氣吹起,將那個挑撥離間的女人一家虐殺。等自己趕到時,只看到紛撒的紅雨,像極了初見時的紅色花雨,而這個一身黑衣的女子,微笑坐在樹枝上,舔了舔染血的的劍刃。
“聖旨現在纔到啊?玖葳那個女人也太慢了吧。嘿嘿,不過現在我已經幫忙處理好了,也省了你們劊子手的事,對吧?這麼多的人,拉到菜市口也麻煩。”
絕塵而去。
第一次見到如此駭人的場面的自己,手中黃色的卷軸驚落在地,露出“滿門抄斬”幾個紅字......
第三次見面,則是她帶着新任的武林盟主葉旌寒,來朝見自己這個新任的皇帝。不過到了擺宴的時候,這個女人仍然沒有露面。直到宴會時,一個紅衣的舞女出場,把衆官迷的神魂顛倒,然後又毫無預兆的消失,至那以後,衆多皇親貴人找尋這個美麗絕倫的舞女,還有許多人患上了相思,一病不起。不過無論多久,這個舞女還是沒有找到。直到現在,那個舞女的傳說還是沸沸揚揚,經常聽到聽到當時在宴會的人說道:“當時啊......唉......”
當然,自己一眼就認出來了。冷汗漣漣,天啦,什麼妙齡絕色舞女?明明就是一個大嬸了!這張臉,這個身段,她是妖怪嗎?......不過,貌似自己的母后也......唉,算了。
而現在......
“算了,想這麼多幹嘛?”天靳焱皺着眉頭,冷冰冰的說道。他現在只希望這個人能快一點出現,解了瑜瑜的毒,就謝天謝地了。至於她怎麼登場......唉,還是算了吧,想這個簡直就是和自己純潔的心靈過不去!(......純......潔......)
“不過,這次她的出場也太......”憐君霽往門外望了一眼,嘆了口氣,沒有說下去。
天靳焱臉上明顯的青筋爆綻,拳頭捏的緊緊的,正要發作......
“皇上啊,你的這些小娃娃還不錯啊,撒了這麼多的迷藥才迷倒。恩恩,看來訓練的挺好的嘛。”
一個清麗的話語夾雜着笑聲飄進來,緊隨着聲音,一襲白紗飄下。
“翼妖妖翼女俠,你這次的出場也太隆重了吧?”天靳焱很沒好氣的說道,“你手上不是有令牌嗎?用得着嗎?”
“嘿嘿,我要把徒兒的未婚妻帶給你們看看嘛,但是人家小女娃娃還沒過門,不能讓那麼多的男人打量啊。”翼妖妖妖豔的笑着。
就因爲這樣?!如果不是要這個女人給瑜瑜解毒,他現在真想叫人把這個女人暴打一頓!
不過,其實就算他想叫也叫不出來。因爲這位清逸仙子,翼妖妖女俠,已經把守在這個宮殿的所有人,包括侍衛太監宮女,全部放到了。現在巡邏在周圍的人,顯然是太后覺察到她的行爲,新換上來一批。
不過他這個母后,也太縱容這個女人了吧。不過,其實不縱容他好像也完全沒有辦法......現在的武林,簡直就入一個和朝廷並立的勢力。而她翼妖妖,聲望也顯然比武林盟主高得多,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
走上前行了個萬福:“見過陛下,陛下萬萬歲。見過丞相。”
她身後的藍衣女子也跟着行了禮。這時候,這兩個人才注意到她身後還有一個人。
一個女人,一個美的不可方物的女人。雪膚花貌,仙姿玉色,彷彿白璧無暇,燦如春華,皎如秋月。
“怎麼了?該不會看上我們風兒了吧?”翼妖妖調笑道,“那可不行哦,她已經是我徒兒的人了。”
“徒兒,誰?”憐君霽一時沒有愣過來。這個女人s雖然武藝高強,但是一生之中難得收一次徒弟。據他所知道的,只有靈鷲、風羽靜,還有武林盟主葉旌寒,毒魔醫聖風盈袖,彷彿聽姐姐說,還教過瑜瑜一些防身術,不過這應該不算是徒弟吧?這個女人,是葉旌寒或者風盈袖的未婚妻?
轉念一想,這應該是風盈袖的吧。論道解毒的話,除了這位翼妖妖,就是習得她所有醫術和毒術的風盈袖了。大概是風盈袖叫他妻子來幫忙的吧。不過爲什麼他不親自來,有事?
天靳焱也想着同樣的事,也得出了和憐君霽同樣的推斷。因爲,總不會是風羽靜的吧?雖然這個女人酷酷帥帥、強大的不像女人,但是也不可能喜歡女人啊。(那你就猜錯了哦,嘿嘿,她的確喜歡女人,不過不是這一個而已~)
“除了靈鷲這個小子讓人這麼擔心,還能有誰啊?”翼妖妖露出苦惱的神色,“我們的風兒聽到這個消息,簡直快急死了。唉,明明靈鷲馬上就要離開這裡,與她成親,怎麼在最後的節骨眼上,發生了這檔子事呢?”
那位風兒也配合的摸了摸眼淚。
“不過靈鷲已經沒事了,風兒小姐也......”憐君霽很圓滑的安慰道,突然臉色大變。
“什麼?靈鷲?!!”憐君霽和天靳焱同時大喊出聲,“怎麼可能?!!!”
翼妖妖非常吃驚的問道:“咦?靈鷲這娃娃沒有給你們說嗎?他不是已經告訴你們,這次封王大典之後,辭掉現在的官職嗎?”
“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天靳焱像是想起了什麼,“但是不是因爲要做瑜瑜的貼身侍衛才......”
“瑜瑜仍然在宮中,就算不辭職也沒關係吧。”翼妖妖接着說道,突然“撲哧”一口笑出聲,“這娃娃看來是不好意思給你們說啊,怪不得讓我把這封信送來。”
風兒一聽請柬,立刻走上前,將一封書信遞給憐君霽。
看了一眼這個女子,顫抖的打開,很熟悉的,的確是靈鷲的字跡。
......“我想開了,你也想開一點吧。”......
曖昧不明,卻又如此明瞭的話。
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這位絕代女子。容貌的閉月羞花,氣質的一塵不染,還有能感受到的強勁的真氣。突然有些嫉妒,有些恍然。這個女子,一切都那麼完美,和溫柔的靈鷲,的確是天造地和。但是,那我呢?我的位置呢?
八年了,這就是最終的結果?
憐君霽將信收起來,也收起了臉上的表情,冷冷的說道:“十年前也出現了一個靈鷲的未婚妻,十年後又出現了一個。又要我相信嗎?要我相信的話就叫靈鷲親口對我說吧。”
翼妖妖一愣,和身後的風兒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後仍然笑着,不慌不忙的說道:“十年前本來以爲無比聰明的丞相大人肯定能夠明辨是非,我也沒想過出面,卻沒想到竟然會出這種事。那件事後我也想通了,還是等靈鷲的情況穩定後給他找一個好女孩好好的過日子吧。雖然我的徒兒有夠強,但是畢竟人心是肉做的,可經不起幾次折騰啊。”
翼妖妖顯然句句帶刺,句句針對憐君霽。憐君霽的臉色變了又變,剛想開口,卻被風兒搶先。
“我和靈鷲大哥從小就認識,他經常代替哥哥風盈袖照顧我,如果丞相懷疑我的身份的話大可聯繫我的大哥。”
風兒頓了頓,擡起頭,她笑容中帶着一份難以言喻的自信,深邃的眼睛好像暗夜中的星辰令人無法看透。
“感情的事是強求不來的。”
短短一句,就是要告訴憐君霽,如果靈鷲真的要和她成親,那麼就算他憐君霽能夠用自己的勢力拆散他們,靈鷲也不會回到他身邊。
憐君霽暗淡着臉色,閉口不談。
“皇上,接下來應該是不是該讓我給瑜瑜看看啊?”翼妖妖好心的提醒發愣的兩人。
天靳焱一聽,連忙閃開一個位置,讓翼妖妖坐在牀邊。天啦,瑜瑜的毒可是拖不得的!
此時風兒也走了過去,幫着翼妖妖解毒。憐君霽雖然對這個女人頗有成見,但是此事不能兒戲,也只好同天靳焱一起退到這兩人身後。這兩個享盡天下富貴的男人,現在竟心甘情願的打起了下手。
把脈,觀察氣色,扎針,放血,該做的都做了,翼妖妖才嘆了一口氣,摸了一下根本沒有的汗珠,神情嚴肅的轉過頭來。風兒也眉頭緊皺,表情陰晴不定,欲言又止。
天靳焱的心涼了半截。要知道,如果連翼妖妖都解不了的毒,基本上就可以給瑜瑜判死刑了。
“翼女俠......瑜瑜的情況到底怎麼樣?......”艱難的開口,天靳焱現在卻有一種強烈的想逃跑的衝動。真的很害怕,害怕翼妖妖的開口,但是卻又期待,不願意放棄最後的希望。複雜的感情,在心底翻騰,簡直快讓人崩潰。
“有救,能解。”翼妖妖還是苦着一張臉,一言不發,風兒見狀,只好走出來,代她回答。
“真的?!那麼......”天靳焱面露喜色,也面露疑色。如果是這樣子,爲什麼她們的臉色如此不好,難道這個解藥很難得到?
“其實解藥也不難得到......”風兒好像看出來天靳焱在想什麼,眉頭仍然緊蹙,又扔下了一句。
“那是......”天靳焱突然很有抓狂的衝動,這個女人爲什麼老是不把話說完?!這樣子簡直就像是在耍他一樣!不過,他也知道,在這種緊要關頭,她不可能有這種心情,便也只好壓住怒氣,繼續問道。
當然呢,其實風兒的確在耍他,而且看着他隱忍的樣子,暗地裡簡直就快把肚子笑破了,不過呢,別人肯定是看不出來就是了。
“唉,沒想到是這種毒啊。”這次,沉默已久的翼妖妖總算開口了,但是這神情這語氣這話語,話一丟出就讓人好不容易放下一點點的心又懸起來了。
“女俠請明言。”憐君霽看到皇帝的身體已經不由自主的輕微顫抖,便行了一個武林中的抱拳禮,恭敬的問道。
“丞相不必多禮,民女承受不起。”翼妖妖臉色冰了一下,眨眼間又恢復那種像是嚼了黃連的臉色,“此毒無色也無味,名爲‘無名’,卻在我們習毒之人中非常有名。中此毒者,沒有立即的解藥,必須在每日在千年寒潭中浸泡兩個時辰,如此連續不間斷,五年之後,方可完全解除毒性,但是也從此變成特異的體制,從今以後,必須在寒潭周圍生活。所以......”
“原來如此簡單啊,翼女俠早說嘛。沒記錯的話,千年寒潭就是你們秘密的修煉場所吧?君霽,你去吩咐一下,即日起程。”天靳焱的臉色異常的輕鬆起來,語氣十分平穩的吩咐憐君霽。
不過,憐君霽沒有動,翼妖妖和風兒也愣在了那裡。
天靳焱奇怪看着他們:“怎麼了?還不快一點?”
“陛下......”風兒最先回過神,整理了一下思緒,“......您真的捨得嗎?”
天靳焱看着熟睡的瑜瑜,手指輕柔的撫上他耳朵臉龐,眼神軟化下來,流動着無盡的溫柔:“五年就能可以安然無憂了吧?五年,也足夠我處理這裡的事了。”
“皇上!......”三個人同時驚訝的喊出聲,天靳焱擺擺手,制止他們繼續說下去:“朕意已決,多說無益。”
“但是太后那裡......”風兒面露苦澀,顯然沒有想到會成現在的狀況。
“太后那裡我會說明的,你們準備一下,快一點啓程吧。”天靳焱低下頭,在沉睡的人兒的額頭輕輕一吻。
三人無言。
“民女於晚上啓程,這段時間,皇上還是多陪陪這娃娃說說話吧。”翼妖妖招了招手,風兒和憐君霽和她同時退下,只留下仍然展露着溫柔的笑顏的天靳焱,一個人坐在牀頭。
“瑜瑜,又是五年啊。我等了你五年,你也等我五年,好不好?五年之後,我就來找你,然後就哪裡也不去了,一直在一起。”
帶着笑意的話,到最後卻露出絲絲的哭腔。
“但是啊,瑜瑜,你真的能等我五年嗎?我喜歡你,我愛你,真的好愛你,但是你對我,到底又是一種什麼感覺?我以爲以後我們在一起的時間還有好長好長,所以一直把感情壓抑在心中,希望等你再長大一點,能夠自己明白。但是現在我好後悔,好後悔!應該早一點告訴你,這樣子,你就會知道我爲什麼生氣,這樣子你就不會出宮,不會中毒,不會離開我!......現在,你真的會等我嗎?.......等我五年......”
趴在瑜瑜的身上,好多年了,好多年的感情在一瞬間決堤,沾溼了瑜瑜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