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馬事件生的第三日,衛昭去探望吳以方了。
吳以方大概是金牛座的,反射弧比較長,受傷的時候不覺得痛,還能扶着人走回家呢,第二日就跟高位截肢一樣,直接癱瘓在牀了。
衛昭本以爲這次探望會被吳以方拒絕,沒想到他屋裡的丫鬟領着她進了屋。
吳以方已經坐起來枕着搖枕等她來。
衛昭見狀忙對屋裡的丫鬟道:“怎麼讓表哥坐起來了?太醫可不是說了要將養着纔是?!”
昨晚上劉彤回宮後尤不放心,支使了個太醫來再給吳以方看了一遍。是以具體的結果衛昭是知道的。
吳以方笑着搖搖頭,道:“是我讓她們扶着我坐起來的。要見你,總不能躺着,那太失禮了。”
見到吳以方待自己一如往常,衛昭心裡微微泛着酸,在他牀邊的圓凳上坐下,問:“傷勢可好些了?”
吳以方頷道:“用了宮裡的藥,已經沒那麼痛了。”
“那就好。”
衛昭說了句,然後現沒話可說了,不禁有些訕然。
吳以方喚丫鬟給衛昭上了茶,開口問她:“那日那位小姐……是哪家的貴人?”
衛昭左右看看,讓屋裡無關人等下去了,方對着天上指了指。
劉彤那邊已經是襄王有意了,她的身份,遲早是要讓吳以方知道的。
吳以方看到衛昭這個動作,知道她說的是天家,臉上有訝異神色:“昭兒……你可別騙我。”
衛昭苦笑道:“表哥,我騙你做什麼……”
吳以方驚訝之後,又迴歸淡然:“不管是誰,沒受傷就好。”
看吳以方說得風輕雲淡,衛昭想要撮合的話都被梗在喉頭,說不出口。
在吳以方窗前呆呆地坐了一會兒,衛昭實在是找不出話來說,只能起身告辭了。
吳以方沒留她。
衛昭心情複雜地從吳府出來,扶着蒹葭的手上了自家馬車……
“唔……你怎麼會在我車上?!”
看到車裡坐着個人,衛昭大大地吃了一驚。
跟在她後頭上來的蒹葭往車裡一看,也跟着驚詫了:“越……公子?”
越慎言對着蒹葭微微一笑,道:“蒹葭你就坐外頭罷,我想同你家小姐說說話。”
蒹葭回過神,應了一聲“是”,忙退出去。
越慎言衝衛昭招招手:“坐下來罷,彎着腰不累嗎?”
衛昭心情複雜地就近在車門邊上的條凳上坐下,剛要再問一次越慎言他爲什麼會在車上,蒹葭的小腦袋又伸了起來:“唔,越公子,我們是走呢還是等你同小姐說完話了再走?”
越慎言答:“走着吧。我同你們小姐便走便說。”
直接被蒹葭跳過的衛昭憤憤地瞪着蒹葭。
喂有沒有搞錯!我纔是你正經主子啊爲什麼要跑去問他的意見!
蒹葭沒有感受到衛昭的憤怒腦電波,得了越慎言的命出去了,還順道替他倆合上了門。
馬車緩緩地開動了。
越慎言看着衛昭一臉不太高興,給她解釋到:“剛剛我路過的時候,看到你的馬車進了吳府,不由得跟了上來……”
說着越慎言頓了頓,問衛昭:“你來……可是來探望吳公子?”
衛昭“嗯”了一聲:“表哥因爲我的疏忽受傷了,我來看他是應該的。”
越慎言輕輕地皺起了眉頭。
前天他同越慎行暗中保護的時候就覺那吳以方看衛昭的眼神不對。而在馬兒被驚到的時候,他撲過來救衛昭時,聽到吳以方叫了一聲昭兒……
吳以方是把扶着蒹葭的手上馬車的端靜公主錯當成了衛昭,才這般奮不顧身地保護她的罷?
……在越夫人同越慎言說吳淑妃要撮合衛昭同吳以方的時候,他越慎言還以爲這是吳淑妃的一廂情願。
可看前天的情形,應該是吳淑妃和吳以方兩個兩廂情願……
今天衛昭又來探望……
越慎言死死按着腦海中的“三廂情願”四個字,不讓他們冒頭。
看越慎言久久不說話,衛昭輕輕叫了他一聲:“慎言?”
越慎言像是沒聽到一般,只定定地望着衛昭的繡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衛昭奇怪了,順着車上的靠凳挪到越慎言身邊,戳了戳他的肩膀,喚了他的小名:“阿好?”
越慎言被衛昭這一下戳回了現實。
看着越慎言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衛昭道:“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越慎言笑笑,擡手捉住了衛昭落在他肩上的手,用力地握在手心:“想……我們的未來。”
說着,越慎言趕在衛昭臉紅之前問她:“衛夫人什麼時候回來?”
山西此行已經讓越慎言摸清楚了衛家的情況。
衛相回不回來無所謂,家中負責拍板的衛夫人回來就成了。
知道越慎言問這個問題的用意,衛昭低着頭,答:“這個不好說。我們家老爺太善變了……”
能不能回來,都是個問題。
越慎言略一沉吟,不再說這事,反說起吳以方來:“驚馬一事我已經着人在查了,你不必掛心。還有……還有你同吳以方雖然是表兄妹,但是他也到了議親的年紀,你倆私下見面,怕是對你不好。”
衛昭聞言一怔,想是越慎言醋上了,心裡有些美,乾脆倚在他肩頭上,和他擡槓:“那我同你私下見面這麼多,對我就好了?”
“哪能一樣呢。”越慎言扭頭來同衛昭對視,說,“你和我,是要過一輩子的。”
不管別人怎麼說,我都認定是你了。
衛昭眼前猛地範起了霧氣。
忙垂下眼簾,遮了遮要溢出來的淚水,衛昭輕聲應道:“好。我以後不再見私下裡見以方表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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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衛相府,衛昭正想着再讓馬伕將越慎言送回威武將軍府去,誰知道在蒹葭打開馬車車門的時候,他浮光掠影似地,掠出了車廂。
身形之快,肉眼不能察覺。
蒹葭只覺得耳邊一陣疾風掃過,也沒往心裡去,看到馬車廂裡就衛昭一個人,愣住了:“越公子呢?”
衛昭施施然弓着身出來,下馬車的時候還在蒹葭的臉上擰了一把:“什麼月公子日公子的,蒹葭你是不是糊塗了?!”
蒹葭此時猶如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啊!
她明明看到馬車裡好端端地坐着越公子的!這一路上也沒停車啊,人怎麼就不見了?!
難道這就是小姐說過的那個……大變活人?!
啊呀,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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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得了衛昭的保證,越慎言心裡還是不踏實。
就算是定了親的姑娘,都有半路上被人截胡了的。
更何況吳以方這還是覬覦了那麼多年的……這讓他怎麼放得下心!
思來想去,越慎言還是提筆給衛夫人寫信了。
信上只說軍備之事,稱還需兩道程序即刻完成,就差衛夫人的掌印了。半點不提衛昭。
其實事情並沒有越慎言信上說的那麼順利,但是想到衛夫人從山西過來也要一個來月,算上這段時間,越慎言有信心辦好剩下所有的事情。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未來的岳母大人您什麼時候回來同我們越家軍簽訂合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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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馬事件生之後的第十日,宮裡的賞賜下來了。
端靜公主到底是微服出訪,不好大戰旗鼓地打賞,太后只說了欣賞越家兩位公子,送他些小玩意。
尤其是越慎行的打賞,全是投其所好,十分豐厚。
皇上像是被太后提醒了一般,猛然想起越慎言捨身護救衛相之事,忙也跟着大賞了一番越慎言。
吳以方救公主也有功,但是宮裡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衛昭看明白了太后的態度,停了撮合劉彤和吳以方的心。
又是五日後,得知吳淑妃被太后降級,衛昭更是篤定太后不看好劉彤和吳以方。
越慎言的調查結果是說相府的馬被人動了手腳,可是是誰動的,真真是查不出來。
這一番結果衛昭老老實實上報了太后,請求她老人家責罰。
太后還是沒有一點兒迴應,衛昭不由得暗自猜測吳淑妃遭遇這番非難是何緣故起來。
太后猜忌心重,莫不是誤認爲是吳淑妃暗中下了套,想打公主的主意?!
要不然吳以方怎麼就正好在一天來太白樓查賬,又正巧救下了公主?
這一大堆的破事想得衛昭腦殼疼,乾脆就拋開不管了。
她衛昭就這麼一顆頭,誰想要就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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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不安寧,衛柏村也是一樣的雞飛狗跳。
衛相爺不知道撞了什麼邪,居然玩起了奇石。
每天一大早就揹着手帶着兩個書童去山裡河裡地找石頭,看到大一點的造型奇特一點的就讓書童回家去叫人來搬回去。
衛夫人一開始還忍着,想着衛相大概玩上幾天就膩味了。
沒想到他這一玩就是大半個月啊!
衛相熱情不消退便罷,還有越來越高漲的趨勢!
衛相就如精衛填海一般,一天一天地往家裡搬各種各樣形態各異的大石塊!
衛夫人終於忍不住,掀桌了!
你玩硯臺也就算了!好歹小塊不佔地方,貴就貴吧反正買得起。
你玩石頭是怎麼回事?!而且玩了這麼久還在入門,甚至連人家扔河裡的磨盤都搬回來了是要鬧哪樣!
書都讀到狗肚子裡面去了嗎?!
更年期情緒暴躁的衛夫人怒斥丈夫一頓,當夜就收拾行李,回京了!
衛昭剛剛收到二哥衛旭一臉血淚的家書,還來不及吃驚呢,下人就來回報說夫人回到家了。
我擦這是真槓上了嗎?!
衛昭匆匆忙忙去接母親。
扶着衛昭的手,衛夫人一路從門口吐槽衛相,一直到回到自己的屋子,一直到更了衣擦了手臉吃飯,都還沒吐完。
就像是忍了衛相這二十餘年的怒氣,都要在這一天泄完。
衛昭好聲好氣地哄着衛夫人,生怕她一個衝動真和衛相和離了,那這事就不好收場了!
衛昉衛昀兩個沒見過衛夫人生這麼大氣,全站在一旁不敢吱聲。
更別說進門不到一年的陳馨了。
衛昶只進來看了一眼,衝着衛昭一揖,就退下了。
衛夫人這陣仗像是要將姓衛的男人都幹掉似的,他衛昶還是不要湊熱鬧了吧……
三妹!全都交給你了!
孤軍奮戰的衛昭好想哭,好想衝到廚房拿兩把菜刀殺到山西去架在衛相脖子上,厲聲問他還老不老實,還裝不裝【嗶——】了!
這都是什麼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