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衛昭才知道昨夜京中也不安寧。
雖說一早皇上已經下命戒嚴,但是也擋不住雍親王府私軍作亂。
還有些人膽大妄爲,渾水摸魚,四下打家劫舍。
不過,越家二公子在天還未黑時就領了一隊越家親兵前來謝衛二家護衛,是以京中雖亂,衛家這一夜倒也平安度過了。
又過了幾日,雍親王府上下等人的判決下來了。
雍親王五馬分屍,級懸掛於城門外,以警示世人。
府上男丁全部斬,女眷盡數充軍,朝廷沒收其所有家產奴僕。
叛亂已定,接下來就是論功行賞之時。
萬事都好說,就是這個潯陽鄉君不好定奪。
她是救太后公主於險中,宮中奔馬這等小錯也可以寬恕,就是這帶着有毒利器進宮一事……着實不知道該如何評判纔好。
雖然大周朝並沒有具體條令說女眷不許帶兵器入宮,但是衛昭這樁不是如若輕巧揭過去了,只怕以後大家爭相效仿,讓圖謀不軌之人有可乘之機。
於是,朝臣們就衛昭的賞罰之事又吵了個天翻地覆。
有說她功大於過主賞的,也有說她功雖大然錯亦不小功過相抵不賞不罰的。更有甚者,說她攜利器入宮是別有居心當懲戒以示衆人。
無論別人就自己女兒的對錯吵成什麼樣子,衛相自氣定神閒,那樣子就像衛昭是隔壁家的熊孩子一樣。
皇上一言不,只冷眼看着大傢伙吵完,結論也未下,便讓散朝了。
皇上下朝回到勤政殿,陳郡王劉諍已經在偏殿候着了。
看到劉諍,皇上直接免了他的禮,然後衝他招招手:“你過來陪朕用早膳。”
宮女太監們擺上了早飯,劉諍待皇上坐下後,方纔撩袍子坐下。
“你說吧,找過來有什麼事?”
皇上拿了湯碗喝湯,直接去問劉諍來意。
劉諍坦然回答:“朝堂上的爭議臣弟都聽說了。臣弟此番來,是爲衛三小姐正名——她手中的袖箭,是我贈與並讓她在入宮的時候戴上的,以保護太后和公主。若這算是一樁錯,要罰也應當罰我。”
皇上輕飄飄瞧了劉諍一眼,說:“此事朕心中自有主意。”
劉諍趕緊豎起耳朵,緊張兮兮地問:“皇兄是個什麼意思?”
皇上也不急着回答,夾了一筷子小菜慢條斯理地吃了,纔在劉諍望眼欲穿的期盼之中開口道:“潯陽鄉君當賞。朕不僅要賞,還要大賞。”
說着皇上頓了一頓,又道:“皇后對她也是讚賞不已,還說要認她作義女,封她當郡主。”
“這可萬萬使不得!”
劉諍想也未想,便脫口而出。
“哦?如何使不得?”
劉諍陪着笑臉,對皇上說:“臣弟……對這個衛三小姐有意……若是皇后認了她作義女,那麼豈不就成了臣弟的侄女?還請皇上爲了臣弟的將來,回絕皇后娘娘的好意……”
解釋完劉諍又連聲說:“但是封郡主是一定要的!一定要的!”
皇上剜了劉諍一眼:“別以爲朕看不穿你肚裡那點兒壞水!你打小和越家的越慎言不對付,事事都被他壓着一頭,結下的樑子不知幾何。本以爲你離了京你倆的恩怨就這般了結了,誰知道現在你回來了,又要打他媳婦的主意!”
劉諍聞言擱了筷子起身長揖:“皇兄明鑑!臣弟一早確實只是想要瞧瞧這個混蛋越慎言中意的小姐是什麼模樣兒,可不知怎麼地,就上了心了……還請皇兄成全了臣弟這回!”
“他們兩個都定了親了,你還想怎麼的?可別指望朕幫你!”
“不不不,此事無須皇兄出手。”劉諍成竹在胸躊躇滿志,“臣弟自有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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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臣們吵吵鬧鬧地爭辯了兩日,皇上終於話了。
潯陽鄉君的袖箭是陳郡王讓帶進宮的,爲的就是保護太后公主,並非居心叵測。
爲表彰潯陽鄉君救太后公主於水火之事,特加封她爲縣主,保留封邑潯陽。
並有賞賜無數,以作嘉獎。
聽到衛昭的新位份,劉諍想不明白,又跑去找皇上了。
“皇兄不是說要封她作郡主麼?怎麼只賞了個縣主?!”
彼時皇上正在批摺子,聽到劉諍這問眼睛都不擡一下:“郡主非皇親不可爲。你不讓皇后認她做義女,那她也高攀不上郡主這封號。”
劉諍被皇上這話堵住了。
久久不聞劉諍迴應,皇上一擡頭,就看到他一臉吃癟地站在案下,不由得一哂:“越慎言已經在回京的路上了。你不是要挖他牆角嗎,趁着他不在還不快去?再在朕這兒拖拖拉拉地,黃花菜都涼了。”
聽到越慎言的消息,劉諍眉毛一跳:“他什麼時候到?”
皇上停了筆,算了算日子,答:“約莫還有五日便到了……待他回來,你倆倒可以好好地敘敘舊。”
無暇顧及皇上的揶揄語氣,劉諍對着他一拜,忙道:“那臣弟先行告退,回頭再來與皇兄說話!”
說完得了皇上的同意,劉諍一甩袍子,大步流星地出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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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是休沐日。
衛相在家。
聽到下人來報說陳郡王來了,此刻正在正廳裡坐着,衛相眉頭一皺,:“他又來做什麼!”
衛夫人吩咐了讓接應的人好生伺候着了,纔去勸衛相更衣見客。
衛相老大不樂意:“這樣居心不良的人,不見!”
衛夫人直接霸王硬上弓,上來剝衛相的衣服:“人家怎麼說也是王爺,你爲人臣子,哪有不見之理?!”
“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我衛柬之不是這等諂媚沒節操之人!”
衛相仍是一副大義凜然模樣。
聞言,衛夫人揹着丈夫翻了個白眼。
“是是是,老爺您最是清貴自持,不屑於去巴結權貴……但是這衣服都換好了,不去見豈不是白換了?”
衛夫人替衛相撫平衣服上的褶皺,道。
衛相一聽,覺得好像有些道理。
“哎……那我就,勉強去見一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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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相不願摧眉折腰事權貴,卻不想到權貴摧眉折腰來事自己了。
衛相一進屋,劉諍就連忙從椅子上站起來迎上來。
客客氣氣地衝着衛相一揖,劉諍親親熱熱地喚了一聲:“相爺~”
衛相隨意地對着劉諍拱了拱手:“王爺好。”
“欸~相爺快請這邊坐~”
劉諍討好地扶着衛相在椅子上坐下,正巧這時候丫鬟端了熱茶來,劉諍又轉身接了茶,雙手奉上:“相爺請喝茶~”
劉諍這殷勤勁兒比之一月之前他還是劉太醫身份時還多出了幾百倍,衛相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
遲疑地接了劉諍奉上來的茶,衛相也沒喝,擱在桌上,開門見山地問他:“王爺今日大駕光臨,是爲何事?”
劉諍回頭在自己原來的位置上坐好,斟酌了一下,說:“府上的三小姐在宮中受了傷,不知道傷好些了沒有,可尋了太醫來瞧?”
衛相滿心戒備,簡略地答了:“她好些了,不必看太醫。”
劉諍一聽,忙說:“本王的醫術相爺是知道的,不若請三小姐來,讓本王給她瞧一瞧?”
說着劉諍頓了頓,又補充到:“當初三小姐受傷,還是本王給清理傷口幷包扎的。”
衛相干脆利落地拒絕了:“多謝王爺好意,那點兒傷死不了,就不用看了!”
看着劉諍還想再爭取一下,衛相干脆命人拿棋盤來:“既然王爺來了,長日無事,不若同微臣對弈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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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相和劉諍下了一下午的棋。
這回衛相終於一雪前恥,將劉諍殺了個落花流水片甲不留!
縱然輸得狼狽,可是劉諍在離去的時候是面帶微笑的。
反而是贏家衛相一臉的憂心忡忡。
看着丈夫悶悶不樂的樣子,衛夫人忍不住問了一聲:“老爺這是怎麼了?贏了棋也不開心?”
衛相長嘆一聲:“陳郡王對我們家昭兒認真了!阿好這時候又不在,我這是替他愁啊!”
真是夠了!
衛夫人無奈地腹誹了衛相一句,說:“當初老爺不是看着越大公子左右不是人嗎?這會子知道心疼他了?”
衛相噎了一噎,轉頭看向自家夫人:“關鍵時刻,夫人你能和我好好說話不打臉嗎?!”
“兒孫自有兒孫福,老爺您瞎操的什麼心?!陳郡王喜歡昭兒便由着他喜歡去!難不成他喜歡我們就要嫁啊?!”衛夫人說着推衛相上|牀去,“得了得了,老爺您也別想了,早點兒歇息罷,明兒一早還要起來上早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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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又入秋了。
越慎言從漠北迴來了。
在城外迎接他除了越家二公子越慎行,還有陳郡王劉諍。
下馬同自己二弟抱了一抱,越慎言開口便問:“家中一切可好?相府那邊可好?”
越慎行點頭連連:“家中一切安好,衛三小姐受了點小傷,但是也無大礙。”
越慎言一聽,即刻沉了眉:“怎麼就受傷了?!”
越慎行還未回答,劉諍就搶先答了:“她殺劉萱的時候,不小心捱了一刀。”
越慎言心頭似被尖銳的針刺下,酥酥麻麻地痛了一下。
忍下想要馬上飛奔去看衛昭的衝動,越慎言扭頭去看那不之客。
只瞧了兩眼,越慎言就認出人來:“劉諍?”
這時候劉諍身邊的侍衛呵斥了一聲:“放肆!王爺的名諱豈是你能叫的?!”
劉諍擡手止住那要上前教訓越慎言的侍衛,說了一句:“無妨。”
回想了一下方纔劉諍的話語,越慎言只覺得他口中的那一聲“她”讓自己心裡很不痛快。
按捺住不快,越慎言還是鎮重其事地對着劉諍一拜:“好久不見,陳郡王。”
劉諍微微頷,然後上前來親暱地攬了越慎言的肩膀,在他耳邊酸溜溜地說:“她那麼好的人,配你可真是鮮花插在那啥上,哎,可惜了,可惜了!”
越慎言甩開劉諍擱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回頭冷冷地看着他,道:“王爺請放尊重些,請不要左一個她右一個她的,她有名有姓,當不得你這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