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劉彤這樣問,衛昭忍不住一驚:“你真的要去?”
劉彤一臉正經地看着衛昭。
看得衛昭心裡打鼓開始思考起如果劉彤堅持要去自己應當如何拒絕……
看到衛昭臉上也有了凝重之色,劉彤終於“噗”地一聲笑,伸手在好友的鬢角摸摸,說:“看把你嚇的……我只是玩笑而已。”
衛昭聞言心頭一鬆。
皇宮這個地方之於劉彤是家可以隨便亂跑,之於她衛昭反而處處是禁地,萬萬不能踏錯一步……
劉彤挑了一簇柳綠色的絲線在底布上比了一比,揶揄衛昭:“看把你嚇的,臉都白了。”
衛昭雙手合十唸了句佛:“我也不同你撒謊,鬼神之說我是相信的……”說着衛昭頓了頓,去勸阻劉彤,“以後這些不乾淨的地方,你也少去。”
劉彤笑着瞧了衛昭一眼:“你倒是比我宮裡的嬤嬤們還緊張……”
看到衛昭抿緊了雙脣,劉彤緊接着改了口:“是是是,我聽你的。這長青殿,我以後都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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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昭和劉彤說了好一會兒,便告辭乘轎出來。
衛昭在轎中不敢打開窗簾看外頭,只感覺到轎子微微一晃,接而有人再外頭問:“敢問轎中坐着的是哪位貴人?”
衛昭聽這聲音耳熟,可想了半日未想得起是誰。
這時候擡轎子的太監回答到:“回劉太醫的話,這裡面是潯陽鄉君。”
聽到劉太醫三個字,衛昭覺得自己有些不太好。
冤家路窄也就罷了,這劉太醫也太膽大妄爲了吧?!宮裡頭也敢公然攔女眷的轎子?!
誰知道這劉太醫竟然比衛昭想象中更狂妄。
“衛三小姐可否下轎,同我借一步說話?”
劉太醫在轎外說到。
衛昭一怔,繼而無數的草泥馬從她心頭上的大草原上疾馳而過。
忍住要怒摔的衝動,衛昭沉聲在轎子裡頭對劉太醫說:“劉太醫,這隻怕不合規矩。”
外面安靜五秒,劉太醫又說:“你不出來,那我便一直攔着你的轎子不讓走。你且斟酌斟酌,該不該下轎同我說話?”
衛昭簡直要爲之氣倒。
“劉太醫有話要說,不妨出宮後到我衛相府上尋我慢慢說來。宮裡只怕不方便。”
衛昭力持自己的好修養,放軟了語氣說到。
“你現在的話這樣說。可回頭等我上了衛相府,你們府上的人還是要將我攔在外頭的。時間緊迫,這話我定要今天說,你快下來。等等被別人看到了,對你的名聲不好。”
聽劉太醫這半帶要挾半帶強迫的話,衛昭恨不得要將一口銀牙咬碎——果然姓劉的都不是好東西!
可衛昭再一想現在自己孤身一人在宮裡,劉彤遠遠地幫不上忙,真的是不得不從了這劉太醫……
憤憤不平地下了轎,衛昭站在轎邊,一點兒好臉色都不給劉太醫:“我下來了,劉太醫有話就說罷。”
“你這才借了半步,不夠。”
說着劉太醫上前來就要拉衛昭袖子。
衛昭甩了手避開劉太醫,然後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說話就好好說話,別毛手毛腳的!”
劉太醫沉了眉,往牆根一比,對衛昭正色道:“那你到這邊來說話。”
衛昭不樂意地跟着他過去了。
兩人雙雙站定,劉太醫回頭看看長街上沒什麼人,便壓低了聲音,嚴肅地衝衛昭說到:“你以後沒事別老往宮裡跑!”
衛昭一挑眉毛:“管你什麼事?”
這回劉太醫倒是一把抓住了衛昭的手腕,疾言厲色道:“接下來一個月你不許入宮,聽到沒有?!”
衛昭被他這一下抓得手腕生疼。
死活掙脫不開劉太醫的桎梏,衛昭瞪他一眼,答:“那公主要宣召我入宮,我能不來?!”
劉太醫聞言,蹙起眉頭:“公主……公主那邊我再想想辦法……如果你萬不得已只能進宮的話,自衛的東西不能少……”
縮着劉太醫略停頓了下,又道:“回頭我命人往你府上給你送些適宜女子防身的小巧武器,你日後入宮,記得帶着。”
衛昭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劉太醫你和我多大仇?”
讓她帶武器面見國家高級領導人,是嫌她衛昭的命活得太長了?!
“無妨。大周朝並未對命婦入宮面見公主太后攜帶器具有要求。”劉太醫目光沉着地看着衛昭,“就算出了事,也有我替你擔着。”
劉太醫不過區區一介太醫,可自負的話說出來,卻沒由來地讓人信服。
得劉太醫這番保證,但是衛昭心中仍在懷疑。
但現在在宮中,也容不得她糾結猶豫了。
望着劉太醫,衛昭道:“劉太醫的話我記住了。防身的利器阿好送了我不少,就不勞太醫費心了……時候不早了,請容我先行告退。”
說完,衛昭的目光落在劉太醫緊捉着自己的手腕的手上。
劉太醫的五指又抓緊了些,約莫又多握了十多秒,復才放開衛昭。
對於自己唐突的行爲劉太醫並不做任何表示,又深深地看了衛昭一眼,道:“你去吧。”
衛昭對着他一福,轉身上了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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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衛昭掀開自己的衣袖來,只見上面已經有了一圈紅紅的抓痕。
衛昭心下無奈。
這劉太醫行事太過乖張,實在是讓她捉摸不透。
扶着自己的手腕,衛昭又回想了一番剛剛同劉太醫的對話,越想越覺得大有蹊蹺。
劉太醫說宮中要出大事……
難不成是後宮妃嬪爭寵,要見血光出人命?
但是這又和她衛昭有什麼關係?竟然還要她帶凶器?
纔想到這兒,衛昭就念起自己還有一個在宮中得盛寵的親姨。
“…………”
親愛的宸昭儀難道你要鬧什麼幺蛾子出來嗎?!
都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了咱們消停下來不好嗎?!
衛昭我把膝蓋雙手奉上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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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昭下轎換馬車,回衛相府。
一路上衛昭無心賞窗外京城景色,想的都是劉太醫這話。
回到了家,衛昭的主意也拿定了——
姓劉的人的話信不得!誰知道打的是什麼主意呢!
這麼一想,衛昭的心安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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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衛相又來吹皺一池春水。
晚飯過後,衛相直接對在座的兩個女兒說:“以後你們晚上都別出門了,老老實實呆在家裡!”
衛夫人親手遞了茶給衛相,問他:“老爺爲何作此吩咐。”
衛相板着個臉,道:“都是大姑娘了,大晚上的出去做什麼?!好好地在家讀書習字!”
衛昀衛昭兩個恭恭敬敬地應了。
吩咐完了女兒,衛相順帶將兒子兒媳婦的事也一併和衛夫人交待了:“大兒媳產期將近,二兒媳也有了身孕,你別讓她倆出門。還有昶兒旭兒,天黑之前必須歸家陪媳婦兒!回不到的我打他們老大板子!”
衛夫人眸色一深,應了衛相這要求,又問:“也好久不見衛昉了。老爺可要讓我派人去請她們夫妻來府上小住一段?”
衛相摸着自己的鬍子,點頭:“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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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說者衛相是有意還是無意,總之聽者衛昭是往心裡去了。
衛相這一段吩咐看似尋常,細想一番卻覺得大有深意。
衛昭再想想劉太醫的囑咐……
宮中太醫除了爲宮中妃嬪看病,也可以爲宮外的官員看病……莫非是……
衛昭想到這兒,只覺得胸腔裡的心撲通撲通地跳,似快要跳出喉嚨一般。
撫着心口,衛昭又想起越慎言臨行前的交代……
“京中可能會不太安寧,你沒事就少出門。我明兒回家了撥些人過來,看護你們相府。”
那一夜在謝衛兩家的牆頭,越慎言如是同她說。
衛相、越慎言、劉太醫三人的言語在此刻彙集,像是散落的珠子串成了串兒,真相昭然若揭。
衛昭突然緊張起越慎言來。
他到底是去出什麼任務?!這樣行色匆忙又不便告知與她的?!
若是她的猜測正確,那他豈不是……
衛昭不敢往下想,趕緊雙手合十,唸了句佛——
願上蒼庇佑,保他平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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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四日過去,宮裡傳了旨意來,請衛昭三日後進宮同端靜公主說話。
衛昭接了旨,一轉身就回屋去翻越慎言送的東西。
兩人認識四年多了,越慎言送的東西足足裝了五個箱子。
衛昭按着存檔的目錄,從中取了袖箭和一把古銅匕。
那袖箭還配着三支見血封喉的毒箭。
之前衛昭還嫌這玩意太陰狠不願意收,是越慎言好說歹說了她才留下的。
睹物思人,看到這袖箭,衛昭就想起了越慎言,還有他教她用這東西時候的情景。
眼下物猶是,而人卻音訊全無……
忍着心頭上酥酥麻麻的痠痛,衛昭取了東西放在桌上,拿練手用的小箭裝上了袖箭裡,佩戴在手腕上試試。
這副袖箭小巧玲瓏又做工精巧,衛昭戴着倒不覺得礙事。
在無人的屋裡試了兩次,覺沒什麼機關失靈的地方,衛昭又小心翼翼地將它取下,將那三枚毒箭安置進去。
理好了袖箭,又擦拭了一番匕,衛昭的心情無疑是複雜的。
只希望這些東西都派不上用場,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