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冰涼的手觸摸着她的髮絲。
“嚇到你了吧?”沙啞的聲音不缺溫柔。
亦茹搖搖頭。
“是我惹你生氣了……”
“不是的，是因爲我想起了一個與你一樣的朋友。”
她好奇地聽着，卻不敢問是怎麼一個與她一樣的朋友，是跟她一樣長着兩顆獠牙，還是像她一樣逃避一切。
而他卻沒有再說下去，站了起來，說：“雨停了，回去吧。”
“哦…”亦茹有點失望。
還是回到了車站，亦茹心裡還是糾結的，她還沒確定是要回學校，還是要回家。
“這是我家的地址，還有電話號碼，有空的話，歡迎到我家。”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寫好的紙條，千羽把它塞到亦茹手裡。
“謝謝！”亦茹對他笑了笑。
“答應我，堅持到畢業。”
亦茹猶豫着，不知道能不能堅持。
“好吧，不說話就代表默認了。”
亦茹勉強地笑着。
“我會堅持的……千羽哥哥……你會一直把我當朋友嗎?”
“當然啦，不過我更喜歡跟信守承諾的人做朋友。”
“嗯，等我畢業了，我可以來找你嗎？”
“可以啊，那我們就這樣說定咯。”
“嗯!”
車上，她一直捏着紙條，還是那個座位，只是身邊卻沒有人在。
學校門口。
亦茹在那站了很久遠很久。
算是爲了誠諾，就再堅持一下，很快就會過去的。
低着頭，快步走進校門。
啪＿＿
像是撞到人了，一個反彈，直往後退，一隻手把她拉住，不巧又撞回那人懷裡，一陣淡淡的清香，如墨，如書。
“沒事吧?”聲音是帶有磁性的溫柔。
亦茹慌忙離他一米之遠。
“對不起，對不起……”頭埋得更低，沒敢擡頭看那人的表情。
那人， 像是驚喜，又像是驚訝，嘴角一道輕微的弧度。
“沒關係的，我也有錯……”
“師兄，怎麼啦?”是歆韻班長的聲音，她正從後面走來，看到亦茹時，神色從悠然變成黯然。
“梵亦茹？”
“歆韻班長。”在學校裡，她習慣於低頭，不敢與任何人對視。
“你……”
“對不起，我先回去了。”這讓她很不自在，馬上抽身離去了。
留下歆韻與她的師兄面面相覷。
“師兄……”
“沒事了，走吧。”他笑着說。
“嗯……”
歆韻跟在她後面，眉間有種淡淡的憂鬱。
星期天，傍晚的街，人特別多，歆韻緊跟師兄後面，一句話都不說，看着他挑挑這，選選那，心裡總會有些不是滋味的感覺。
“歆韻，你看，這個怎麼樣？”師兄拿着一個陶瓷水杯問到。
“很好啊。”歆韻努力把嘴角揚起。
或許是發現了什麼異樣。
“歆韻，你怎麼了?以前你可是最喜歡逛街的，今天怎麼無精打采的？”
“沒有啦，可能是累了……”
“原來是這樣，那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休息一會吧。”
“好啊。”
他們在路邊一處安靜的地方坐了下來。
“要不要喝水？我去買。”
“師兄，不用了，我不渴。”歆韻拉住要走的他。
他有點奇怪地看着她，今天的歆韻確實是很讓人奇怪，以前，在他面前總會有說不完的話，總會在他身邊轉來轉去，可是今天卻安靜得讓人不知所措。
“歆韻，你是不舒服嗎?要不我還是先送你回去吧。”
“師兄，”歆韻抓住他的手，眼框紅紅的，“我沒事，我只是……”
眼淚已憋不住，一涌而出。
“歆韻，你怎麼就哭了呢?”他一邊幫她拭擦着淚水，一邊安慰着她。
“我……”欲言又止，像是憋了很大的委屈，卻又不知該如何說起。
他突然像是明白了什麼，輕微一笑。
“傻丫頭，該不是捨不得師兄走吧？”
“……我……”歆韻顯得有些失望，有些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你呀，就是長不大的孩子，還記得嗎?我離開這去上大學那會，你也哭了，那時我們不是都說好了嗎?只要有時間就會一起聚聚的嗎?你看，這次有時間，我馬上就來看你了，你反倒要讓我傷心。”
“可是……師兄真的是爲我而來嗎?”
他愣了一下，沒想到歆韻會問這樣的問題。
“難道不是嗎?”他反問了一句，事實上，也是在反問自己。
“爲什麼師兄離開了，還是會關心她，你爲她做的事已經夠多的了，爲什還……”
……
是啊，已經夠多了，可是就不知道爲什麼，總想做得更多，哪怕那個人根本就不知道。
“歆韻，你想太多了，我這次回來的確不僅僅是爲了看你，也是爲了來看望一下田老師，我挺想念他的。”
田老師是歆韻的父親，也是他最尊敬的一位老師。
高中三年，田老師一直都很照顧他，所以私下，他們也是很好的哥們，每逢禮拜天，田老師都會叫上他一起到家吃個便飯，然後一起討論課題，那時，他的語文成績是相當的好，在學校，他認了第二，絕沒人敢認第一。
所以，那時，他也就認識了歆韻，他待她如妹妹一般，任何事都讓着她，順着她。
雖然只是相差一年，在他面前，她卻總像一個長不大的小孩一樣，頑皮任性。
“你喜歡她，對嗎?”歆韻像是憋了很久，突然無法再忍下去了。
“什麼？”他沒聽懂她的話，轉而笑到：“我當然喜歡田老師了，沒有他，我就沒有今天的成績了。”
“我不是說我爸爸，是她！你一直默默爲她做那麼多，是因爲你喜歡她，是嗎?”
……
“歆韻，你在說什麼呢?都是同校的師兄妹，不是互相幫助嗎？況且我待她就像待你一樣，只是……”
“可是，我喜歡你呀!”
……
“從一開始，我就喜歡你，難道你就一點都感覺不到嗎?”
他徹底凌亂了，歆韻突如其來的表白，打亂了他所有的思緒。
原以爲可以像兄妹一樣在一起的，可是，這下，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他只能把她當作妹妹。
“師兄……展辰……我喜歡你……”歆韻的聲音是顫抖的，她第一次這樣叫他的名字。
“歆韻，我看，你挺累的，我還是先送你回學校吧。”展辰實在是不想再聽她胡說下去了。
“我不，你告訴我，你對我，難道就一點點喜歡的感覺都沒有嗎?”
“歆韻，你對我來說，就像是家人，像妹妹一樣……”
她失望地點點頭，淚如雨下，帶着哭聲飛快地消失在人海中，留他一個在原地凌亂。
……
教室裡，燈已經亮了，亦茹一人在座位上呆着，本來是想在宿舍好好睡上一覺的，因爲今天正好是一晴的生日，舍友們正準備幫她慶祝，爲了不掃她們的興，她只好到教室來了。
翻開書本，她的心卻不在書上，她腦子裡想的都是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像是夢了一場。
千羽遞給她耳機的那刻，聽他唱歌那刻，爲她吹頭髮那刻，涼亭中的那刻……像是播電影一樣，一次又一次地重複。
她拿出那張寫着地址與號碼的紙條，呆呆地看着。
再拿出筆記本。
微笑，借你一生。
如果這句話，是千羽哥哥留下的，那是多麼有價值的一句話呀!
只是，筆記本與紙條上的筆跡是渾然不同的風格，一個是規規矩矩的諧體，一個草而不亂的藝術風格。
不過，無論是誰寫的，都無所謂了，她只想把它當作鼓勵的話，努力堅持下去，很快就可以去找千羽哥哥了。
想想也很久沒打過電話回家了，是不是該打個電話回去呢?這兩天也確實挺想家的。
翻出擱置在抽屜角落的電話卡，擦了擦，便走出了教室。
天色已暗，路燈開始亮起來了，亦茹的心情從未如此好過，如果可以，真想哼着小調，在校園轉幾圈。
啊~
再一次，被撞倒了。
嗚嗚嗚…
還沒來得及看摔痛的手臂，她聽見一陣哭泣聲。
看着同樣摔倒的另一個女孩，路燈的照射下，她滿臉淚水，顯得難過無比。
亦茹趕緊過去扶她，連聲道歉，結果卻被她推開了。
“你走開！”
亦茹被嚇到了，差一點又摔倒了。
聲音像是歆韻班長，可是真的是她嗎?從沒見過她如此難過，也從沒見過她如此大嚎過。
“歆韻班長……”
“不要再這樣叫我！我討厭你！”說着站起來離開了。
真的是歆韻班長，她怎麼會這麼難過呢?她說討厭我，是因爲我撞到她了嗎?我真是該死，今天怎麼老撞人啊?怎麼辦呢?
亦茹心裡想着，手不自覺地敲了自己腦袋兩下。
看着那離去的身影，亦茹滿心愧疚，左手搭在右手臂上，“呀”的一聲，條件反射般，左手猛地抽離開。
右手臂被地面擦傷了，還嚅着一點血跡，她從口袋掏出一塊紙巾，輕輕把血抹掉。
也不知道歆韻班長有沒有受傷，亦茹還在擔心着，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