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達！”
是千羽的聲音。
“師兄，你來啦?我還有急事，先走了。”
一遛煙就跑了，也不知道是害怕千羽會責怪他亂說話，還是害怕亦茹那直瞪他的眼神。
聽到是他的聲音，亦茹收住了生氣的表情，雖然心裡還是覺得難受，也不知道爲什麼那個叫以達的會如此無緣無故對她說這麼一翻話，她沒有故意要接近誰，她一直都在躲着所有人，不是嗎?
“小梵……”
亦茹沒有轉身看他，徑直往前走。她不希望在別人眼裡，自己就是那種故意接近別人的人，她不需要可憐，也不需要同情。
“小梵，你爲什麼會在這？”千羽擋在她面前。
“不關你的事！”
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這樣說，心裡是哭泣的。
“你怎麼了?是不是以達說了什麼？”
千羽覺得很奇怪。
“沒有！”她幾乎是在吼，可是眼淚已止不住。
他是明白了，肯定以達說了什麼。
“你不是要回家的嗎?爲什麼來這？”
“不關你的事！”
千羽沉默了。
……
她擡頭望了他一眼，是滿臉的失望，她知道，自己確實是過分了點，畢竟他也只是關心她而已。
這裡的天氣，也是挺奇怪的，剛剛還萬里晴空，突然間就下起了雨，就如同她的心情，說變就變。
他拉着她，衝進入對面的涼亭。
即便如此，他們依然互不作聲，背對着背，看着雨越下越大。
雨的氣息，讓人有點喘不過氣，亦茹悄悄地扭頭看千羽一眼。
他撥弄着溼掉的頭髮，左手臂上還有雨水滑落的痕跡，估計是剛纔爲她擋雨弄的。
掏出手帕，悄然遞到他面前，卻不敢看他。
千羽接過手帕，有點驚訝地看着她。
“謝謝！”
亦茹還是背對着他，不說一句話。其實心裡還是會糾結以達剛纔說的話，她從不渴求除家人以外的人的關心，只要平靜地度過每一天就可以了。
可是偏偏遇到了千羽這樣的人，他爲何如此關心與他不相干的人呢?
“如果他知道我的樣子，是不是就不會對我好了呢?”亦茹心裡在反覆地問自己。
……
“謝謝你，不過手帕被我弄髒了……”
亦茹像是離了魂一樣，完全沒聽見千羽在跟她說話。
“小梵，小梵……”
“啊?”終於被千羽喚回神了。
千羽笑了一下。
他的頭髮擦乾了，不過手臂還是溼溼的。
亦茹奪過他手裡的手帕，幫他擦掉手臂上的水。
千羽驚住了，看着她，既是無奈，又是憐惜，暖暖的，又酸酸的。
“手帕，讓我洗乾淨再還你吧?”
“不用了，這樣多麻煩呀，再說了，明天也不一定會再見。”
千羽沉默了一下。
“爲什麼不回家呢?”小心翼翼地，害怕她會生氣。
“回啊，你怎麼知道我不回呢?”
“那，爲什麼要來這？”
亦茹看着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或該怎麼說。
片刻……
“你爲什麼要關心我，難道你不怕我是心懷不軌的人嗎?”
“那你呢?爲什麼會相信我，難道你就不怕我是心懷不軌的人？”千羽不禁覺得眼前的女孩單純又可愛。
“我……”
千羽對着她笑。
“難道，你就不好奇，我爲什麼一直戴着口罩嗎?”
“好奇？我對人臉沒多大的好奇心。”
“難道你就不擔心自己關心的人是有多麼的嚇人的嗎？”
“有多嚇人？就因爲多了兩顆牙齒……”
亦茹驚愕地看着他。
“對不起，我……”
“你怎麼會……怎麼會知道……”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看到的……昨晚，揹你回家後，不小心弄掉了你的口罩……”千羽努力地向她解釋，看到她眼睛瞪得大大的，紅紅的，言語都有些理不順了。
靜默片刻……
“既然如此，爲什麼還要關心我？你就不覺得可怕，或者噁心嗎?”
千羽苦笑。
“你是沒見過更糟糕的人……”千羽眉頭緊鎖，若有所思，欲言又止。
亦茹期待着他往下說，眼睛睜得圓圓的，似乎會有一個特別的故事在進行。
千羽背對着她，看着打在地上的雨水，拳頭緊握，眉頭鎖得更緊。
“你……沒事吧?”亦茹不禁覺得有些害怕。
千羽緩緩神，“沒事，”接着指了指廣場中的一個人影，“就比如那位，你覺得，他比你好嗎?”
亦茹順着他指去的方向看，一位大叔正駐着柺杖在雨中艱難地行走，沒有左臂，沒有右腿。
“你要做什麼？”千羽拉住正要往外跑的亦茹。
“或許，我可以幫他一下。”
“你要怎麼幫他？你怎麼知道他會需要你的幫助呢?他那個樣子，你就不覺得可怕嗎？”
亦茹震住了。
對呀，自己的樣子，何嘗不是也一直介意別人的幫助，更何況那人是把最糟糕的樣子擺在所有人的眼前。
“不是所有人都會明白，有些關心僅僅是單純的關心，不是抱有怎樣的目的的。正如你……”
“正如我？”
是我錯了嗎?難道是說，一直是有人關心我的，只是我把所有人都看作壞人了嗎?是我太偏執了？
那晚的盒飯還有水，都只是因爲有人出於關心，而並非愚弄嗎?
“對，正如你，太過於注重自己的缺點，把自己的自尊看得太重，這是過於偏執，把所有人都看到作一直類人。”
……
“對不起……”
這一句對不起不僅僅是對千羽說的，更是對關心她的所有人說的。
“你已經說過太多對不起了，但是你對不起誰呢?，你沒有對不起誰，你只是對不起你自己罷了。”
亦茹有點驚訝，他是怎麼知道自己心裡有說過無數次對不起呢?
“你知不知道，昨晚從這回到家，你一直在說這句話，那時我在想，你是在向誰懺悔呢?直至看到你臉那一刻……”
“我只是覺得對不起我的家人而已……”
“爲什麼？”
“因爲……因爲離開了學校，也離開了家……”
“所以，你不是這裡的人？那爲什麼你想要來這裡呢?”
“我不知道，當時也沒想太多……”回想起昨天，亦茹不禁有些害怕，如果不是遇到千羽哥哥，那她會怎樣呢？
“後悔了嗎?”
她點一下頭，繼而又搖頭。
千羽疑惑地看着她。
“我不後悔離開學校，我不喜歡那。”亦茹低頭小聲嘀咕。
儘管如此，千羽還是聽到了。
“你讀幾年級了?”
亦茹豎起三隻手指，“高三了。”
“嗯，還有幾個月就畢業了，兩年多都堅持下來了，短短的幾個月還不能堅持下去嗎?”
“是啊!堅持不了了，也不知道爲什麼，這一年好難熬。”
是的，在最後的一年裡，那些人似乎都特別恨她，隔個三五天，就會挑點事來作弄她，她是真的受不了了。
“回去吧，再堅持一下，所有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可是，我……”
“是因爲自己的樣子？”
“不是的，是他們從來都不喜歡我的存在……”
“如果全世界都不喜歡你，你要躲到哪裡去？”
問出這個問題，千羽突然覺得後悔了，他愣了一下，捂住嘴，腦子裡不斷地在重複一句話＿＿
那我就消失！
眉頭鎖得很緊很緊，臉色發白，整個人在顫抖。
“千羽哥哥，你怎麼了?”亦茹慌忙扶住他，生怕他會倒下。
亦茹扶他到石櫈坐下。
“對不起，千羽哥哥，我知道我讓你生氣了，我以後再也不這樣想了，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眼淚不住滴落，亦茹既害怕又愧疚。
千羽眼睛也溼潤了。
“對不起，對不起……”聲音是顫抖的。
“是我對不起你，我知道你是真心關心我的，這世上是有人關心我的，至少我還有家人愛我啊，我不該那樣想……對不起，求你不要生氣了……”
看着哭泣的亦茹，千羽慢慢地緩緩氣，像是如夢初醒。
擡頭，把淚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