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略帶疑問的聲音落下,那即將砸碎瞎眼祭司的木杖,停在了半空之中。
隱士挪開了目光,轉過身去。
而大祭司奧拉與瞎眼祭司一行人,呆呆地站在原地,大氣都不敢喘。
只見一個二三十歲的年青三眼猿人從密林裡走了出來,他身着樸素而乾淨的衣衫,面容平靜祥和,一眼看上去,猶如一位孤獨避世的學者。
“那亞爺爺,發生什麼事了。”
年青人走出陰影,打量着這羣不請自來的三眼猿人祭司。
奧拉緩緩擡起眼睛,他看向那年青人。
那雙眼睛漆黑至極,有着奇妙的魔力,好似沼澤,看上去平平無奇,但一旦直視過久,便會不可避免地陷入其中,直至沉沒入無底深淵。
“你…你是誰?”
奧拉顫聲問道。
他…究竟是什麼身份?
隱士杵了杵手中的木杖,沉悶的撞擊聲,打斷了奧拉追問下去的想法。
大祭司遲疑片刻後,小聲道:
而隱士那亞沒有理會他們,徑直地坐在桅杆之下,而後在搖搖晃晃的航船上默默冥想。
他知曉神靈的秘密。
只見跪在地上的瞎眼祭司,搶着說道:
殊不知,卡加烏斯揀選的人,並非隱士那亞。
隱士那亞緩緩開口:
“安提農…偉大的卡加烏斯引我與世界像隔絕,來到這孤島上,如今又讓我折返,祂是爲了什麼?”
“你們確定那是位真先知?還是假先知?”
奧拉看着隱士,他恍然覺得,隱士似乎是早有準備、早有等待。
隱士那亞顯然不習慣於有人打擾,而這座孤懸島上,也沒有留給客人居住的地方。
這個年青人被卡加烏斯所揀選,乃至於恩賜了“安提農”這個名字。
在隱士的不遠處,大祭司奧拉和瞎眼祭司恭恭敬敬地站着,比起受人敬仰的祭司,更像是時刻待命的僕從。
安提農平淡地問道。
“那亞爺爺,我們所做的一切,都將印證卡加烏斯的預言。”
而後,隱士冷冷地轉過身,吐出一句:
“跟我來吧,明早就啓程。”
那眼神讓祭司們顫了一眼,一個個地噤口不言。
而是眼前的安提農。
安提農面露好奇,與隱士對視一眼後,繼續問道:
“預言?卡加烏斯給了你們怎樣的啓示?”
“安提農?”
但在這木屋裡,只有以石頭打造的粗糙火盆。
奧拉見狀,略有些激動道:
若有旁觀者,定會驚愕的發現,隱士的眸子流露出敬仰和尊崇。
但…如果是以卡加烏斯的啓示作爲名義……
“卡加烏斯向我們揭示,‘隱士必乘我們所坐之船,去到阿加之地。’”
而那讓衆人畏懼不已的隱士,此刻微微低下頭,像是在思索着什麼。
遠方的木屋內,燃燒着柴火。
他隨手指了指一處平坦的地面,說道:
“你們今晚就在這裡安歇吧。”
安提農溫和地問道:
大祭司自然不敢怠慢,他急忙叫醒熟睡的祭司們,讓衆祭司趕緊收拾好東西,立即出海啓程。
祭司們有些面面相覷,既沒有牀板、也沒有被褥、甚至連鋪地的麥秸都沒有,忍受蚊蟲的折磨,這對於喜好潔淨、薰香中入夢的祭司們來說,實在難以接受。
“我們確實是因爲卡加烏斯的啓示而來!”
而那秘密,有一小部分是自己的猜測,在得到卡加烏斯青睞之後,那位玄奧的預言神,便引領他前往孤懸島,將神靈的啓示顯現給他。
奧拉的後背一陣寒涼。
待到黃昏降臨時,面對時刻等候的奧拉與瞎眼祭司,隱士緩緩開口問道:
“你們要我到阿加之地去,是爲了什麼?”
不久之後,隨着航船上的水手和船長收起船錨,那亞站在甲板之上,注目着遺世獨立的孤懸島,親眼看着它在視野裡越來越小,直至消失在大海之上時,他仍然沒有收回目光。
事實上,隱士那亞從未教導過安提農,真正教導安提農的,是預言神卡加烏斯。
直接將原本的打算脫口而出,極有可能遭到回絕,甚至性命堪憂。
“隱士,因爲…一個叫新規律園的地方,很多人也將那地方稱爲教會。”
安提農靠了過去,伸手按在隱士的手上。
這位隱士一直在等待着某個預言的印證。
大祭司奧拉閉上了嘴,驚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隱士。
看着眼前的年青人,隱士那亞在心裡喃喃道
………………………………
他意識到什麼…
奧拉和瞎眼祭司對視了一下,而後大祭司奧拉緩緩道:
看着醒來的奧拉,隱士那亞吐字道。
那可是傳說,通曉神靈秘密的隱士……
奧拉驚詫不已,幹掉的汗水佈滿了脖頸。
受到卡加烏斯的指引,來到這與世隔絕的孤島上度過無數個日夜。
“啓程吧。”
隱士在沉吟片刻之後,開口問道:
“安提農,你知道我會遇見什麼嗎?”
幹木柴燃燒的濃煙,縱使從敞開的窗戶中涌出大部分,但那股嗆人的煙味仍然揮之不去。
“他們認爲,他們侍奉的神是造物主,是至高神。”
“既然是預言,那麼必是卡加烏斯的啓示。”
原本不以爲意的隱士,此刻慢慢睜開了眼眸,
“這是…奇怪,不是隻有精靈們纔信奉那位神祗嗎?”
對於享受榮華的祭司來說,這是多麼的震撼。
安提農與隱士,將一行人帶到密林的深處,在越過層層疊疊的陰影之後,眼前的空間豁然開朗。
他顯然對祭司們的目的不甚在意。
那副模樣,竟像是在傾聽隱士祈禱一般!
良久之後,那亞擡起頭,蒼老的眼睛看着安提農。
傳說裡,隱士那亞性情孤僻,高深莫測,大祭司奧拉甚至以爲他是卡加烏斯的先知。
反而他的弟子,安提農先問道:
說完之後,隱士看了過來。
奧拉說完之後,謙卑地補充道:
“我是阿加大神廟的祭司之首奧拉。”
“哦?”
眼前這個年青人,竟然擁有神靈賜予的名字……
在阿加之地,一些富有的家庭和宮殿中,可能會有一個深而寬的火坑,用於烹飪和加熱,這種火坑被稱爲“庭院的爐子”。
“我只聽說過先知亞爾,那是遠古時代的傳說人物。”
奧拉看向安提農,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
隱士那亞知道,在數千年前,一位名叫安提農的精靈,拒絕了卡加烏斯的揀選。
安提農說是自己的弟子,但這種話,不過是不想暴露安提農的真實身份。
一般而言,三眼猿人取的名字,要麼與荒漠有關、要麼與河流有關、要麼與卡加烏斯有關,要麼就是歷史中的名字。
“先知?”
濃厚的煙霧在木屋裡繚繞,嗆人的味道充斥着四處,而安提農只是盯着眼前的火焰,或許,這位預言之子,在思考着命運的走向。
安提農坐在地上,在火盆的邊上取暖。
安提農緩緩道:
翌日一早,當大祭司奧拉睜開眼睛時,驚愕地發現,隱士那亞早已杵着木杖,站在熟睡的祭司們的不遠處。
奧拉驚詫於隱士那亞形如鬼魅,他擡頭看天,眼下才剛剛露出魚肚白,而隱士那亞,看上去已經等候了有一段時間。
煙霧繚繞,隱士長嘆一口氣,
而這個名字,承載着卡加烏斯曾經的遺憾。
“那不是一處侍奉卡加烏斯的地方。”
隱士面色漠然,他直直地盯着這羣不速之客。
………………………………
此刻,隱士那亞的求問語氣誠懇,此刻表現得完全不像是安提農的老師。
於是,黃昏的時候,一羣祭司們就在這裡暫住一夜。
相較於孤僻駭人的隱士,他的弟子——性情溫和的安提農,更讓奧拉看到生的希望。
奧拉向前挪了一些,輕聲道:
“因爲…一位名叫諾恩的人,他被石奴人們當作先知,所以……”
在還沒前往孤懸島的時候,隱士見過了太多身居高位,卻愚不可言的人。
經歷這一波三折的一天,他們心不安寧,卻也疲憊不堪,在夜晚降臨不久之後,紛紛入睡。
預言裡說,隱士必乘他們的船,但卻沒有說,自己一行人能活着回去……
遠方的一座土坡上,立有一間雙層的木屋,粗樸簡陋,在屋外掛有醃漬過的海魚,下方有幾片錯落的農田,還有晾曬海鹽的石臺,上面瀰漫着粗糙的灰色顆粒。
“隱士和隱士的弟子啊,我們因爲預言而來,因爲卡加烏斯的啓示而來!”
這可怕的想法落在腦子裡,奧拉渾身戰慄不已。
那溫和的聲音落下,這一羣祭司心中的大石紛紛落地,他們雙腿顫抖地從地上站起。
“我們都是預言中人啊,
明知自己身處預言之中,卻看不到命運的盡頭。”
“我叫安提農。”
瞎眼祭司一手按在額上,一手按在胸膛,心有餘悸地向卡加烏斯祈禱。
安提農揮了揮手,說道:
“那亞爺爺,你在想什麼?”
他們剛想說什麼,大祭司奧拉和瞎眼祭司共同掃了他們一眼。
隱士失望地點了點頭,緊接着,他垂下頭,一手按在預言之眼上,另一手按在胸口上祈禱。
安提農和緩的聲音落下。
隱士冷笑了一下,看來那作大祭司是個頭腦清醒的。
那亞的眸子闔着,維持着冥想的姿態。
“這是個來自於精靈的名字,
安提農也笑了笑,點了點頭。
奧拉從沒聽過有人會取這個名字,這實在太少見了。
隱士垂頭思索,
緊接着,那亞又問道:
此外,貴族們還會使用石頭和泥製成的小型火爐,這些火爐可以放置在牀或椅子旁邊,用來保持溫暖。
安提農緩緩擡頭,輕聲道:
“卡加烏斯曾在我的耳畔言語,
祂爲接下來的黃金年代,又做了預言。”
那亞的反應讓奧拉有些錯愕,他沒想到,這位與世隔絕的高人,竟然沒有懷疑他們的話。
大祭司奧拉命隨從的祭司們去船上將壓艙的麥秸拿出來,鋪在地上,祭司們橫七豎八地躺在粗糙的秸草之上。
“你們爲什麼來到這裡?”
“起來吧,不必害怕,我和那亞爺爺,不會加害你們。”
安提農見奧拉疑惑,便說道:
隱士那亞問道。
換句話說,這個名字是卡加烏斯親自取下的。
這個名字,據說來自於,一個讓玄奧的卡加烏斯都無法忘懷的凡人。”
奧拉遲疑片刻,剛想要將原本的打算說出來。
一股清澈的泉水不知從何而來,流淌出和緩的河流,沿岸生有野花,頭上不再有枝葉遮蔽,仰頭望去,天空清澈明淨。
“預言之子。”
而守護預言之子的那亞,要離開這座生活數十年的孤懸島,要回到阿加之地,爲大神廟對抗教會。
是卡加烏斯通過預言,啓示給我父母的。
比如說拉姆,由於阿加王國初代王名爲拉姆的緣故,在阿加之地,有近二十分之一的貴族叫做拉姆,或是名字的變體拉曼、拉蒙、若姆。
而在剛纔的對話裡,安提農自始至終佔據着主導地位,而那亞的語氣,表現出了絕對的尊重。
隱士露出了笑容,搖頭道:
“沒有,諸神會記住我的名字。而我信仰的卡加烏斯,也青睞於我,將你帶到這孤島上。”
“你在猶豫嗎?那亞爺爺?”
隱士那亞旋即瞥了大祭司一眼,奧拉的肌膚頓時泛起雞皮疙瘩。
“卡加烏斯和我說,我不能告訴你。”
隱士那亞看着眼前的年青人。
奧拉愣了愣,很快就意識到瞎眼祭司的打算。
那個傳說也是真的嗎?
奧拉在心中呢喃。
“那地方侍奉哪一位神?”
那些終日沉浸於香料美酒、與神像前的金銀珠寶相伴的祭司們看着此情此景,不免驚歎於這一老一少,在如此粗俗的環境之中,仍能安貧樂道,虔誠地侍奉卡加烏斯。
奧拉和瞎眼祭司對視了一眼,而後緩緩道:
“應該…是一位真先知。而如今他已離去,可他的新規律園,卻在不斷壯大,甚至…讓許多卡加烏斯的神廟荒廢了。”
聽到後,隱士此時緩緩起身,面朝阿加之地的方向,遙遙地眺望大海。
“讓卡加烏斯的神廟荒廢了?”
隱士的目光意味深長,
“既然如此,就讓那教會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