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伊登此前所料,塞德里克公爵的死傳達到王城的宮廷之後,國王立即下令全國通緝殺害公爵的兇手和威廉長老。
據說,在得知公爵之死的時候,重情重義的國王先是一愣,而後在大臣們面前放聲痛哭,並乞求神靈庇佑公爵的靈魂,那幅悽慘的模樣,無不令人動容。
伴隨着公爵的死,王城內也漸漸涌起了新的風雲。
此前新鑄造的不翼而飛的王冠,突然在某一天,又重新回到了王宮內。
王冠是在王宮的馬廄被發現,那個時候,一個馬伕正準備給王家馬兒們喂草,卻在草料堆裡面,意外地發現了王冠。
馬伕一下就嚇破了膽,這些世代服侍王室的人,一般都不是什麼膽大包天之輩,而王室給予的優厚待遇,又讓他們對王室格外忠誠,所以,他並沒有將這王冠昧下來,而是親自上報給了國王。
這位馬伕自然得到了重賞,可是,誰也不清楚,王冠爲什麼會突然不翼而飛,又突然出現在馬廄裡,在這背後疑點重重,但沒有人能找到線索。
回到伊登這邊。
在上一次得到法何拉長老的邀請之後,伊登便多次前往法何拉派的所在地,爲法何拉派的修士們講經、佈道。
伊登的講經佈道沒有遇到什麼阻礙,一是因爲他疑似使者的身份,讓修士們都順服於他,二是因爲,法何拉派修士所用的經文,所講的道理,其實與真教的其他教派並沒有截然不同的區別。
法何拉本人只是帶來了新的啓示和預言,他並沒有帶來什麼新的經文,更沒有妄稱他是先知,或是揹負使命之人。
法何拉派修士及法何拉派信徒與真教的差別並不大,實在難以想象,日後竟然會發展出兩種相互對立的宗教信仰。
“歸根結底…原因在…吾王之王身上。”
伊登心中默默道。
他逐漸意識到,人的好壞,與信仰有關嗎?或許有吧,但絕對嗎?並不絕對。義人的存在,是不分貧富、性別、信仰的,惡人也同樣如此。
多次講經佈道之後,伊登逐漸瞭解了法何拉派的構造,法何拉派雖然是一個長老制的團體,但法何拉本人並沒有對整個團體有着全盤的掌握,比起一位領袖,他更像是一位智者、賢人,他總是教導、總是訓誡,但幾乎沒有強有力的逼迫,以致於威廉長老等人多次擅自行事。
至於法何拉派與卓爾精靈的合作,伊登原本以爲,這也是法何拉派的修士們擅自行事導致,可他從法何拉口中得知,事實並非如此。
“那是新神的旨意。”
法何拉如此道,
“正如邏各斯人與獨角鯨做手足,我們也被教導,要與卓爾精靈們做手足。”
“可他們…似乎在搜尋索拉繆斯的聖物。”
伊登困惑道。
“在這背後,就是新神的意思了。我又怎能揣摩呢。”
法何拉頓了頓,繼續道:
“我知道,他們之中,大多都心有魔鬼,也犯下了諸多的罪孽,可神的旨意就是如此,我們只能努力讓他們學會向善,你豈沒有看見,那些受過教化的卓爾精靈,都以同樣的感情祈禱嗎?”
經過多次接觸,伊登發現,法何拉本人雖然領受啓示,但是他對於吾王之王的許多安排與謀劃並不知情,法何拉派雖然是異教的源頭,但卻始終沒有觸及到那些異教隱秘的核心。
“因爲還不到那個時代,所以…那吾王之王,一直隱藏麼?”
伊登如此懷疑。
吾王之王…或者說,即將成爲吾王之王的存在,在這個時代裡,好像到處都是祂的蛛絲馬跡,看似都通往終點,可真要追尋,只會發現線索到了某一個地方時,都是直接斷裂。
在講經佈道之後,伊登便踏上了回去的路。
法何拉派修士們的集會場所不在王城的上城區,而是在下城區的一座教堂及旁邊的屋子裡面,因此距離伊登所居住的區域有一定的距離。
伊登在大街小巷裡穿行着,他穿過了集市區,沿着普羅米爾大街繼續往上走,又走到了一處下坡路,在那裡轉了個拐角,又繼續往上,來到布羅醫院的門前,醫院樓頂的大鐘在風鍾輕輕晃動着。
越過醫院,教士繼續走,很快就來到了沙多剋夫人的宅邸前,又在那邊轉了個彎,順着直路一直往上走,應該不久就回到他居住的街道了。
道路雖然複雜而且多變,但伊登在這裡住了有一段時日了,也算是輕車熟路,所以一般情況下,都是花上半個小時以內的時間,就能夠回到住處。
忽然,伊登停了下來。
他轉過頭,看向了身後鬧哄哄的集市區。
“怎麼…又繞回來了?”
剛纔自己還走到了沙多剋夫人的宅邸,現在卻又一次繞回了這裡。
情況蹊蹺得不得不讓人懷疑。
“是什麼緣故…我可沒使用失運幣。”
伊登慢慢地走進小巷,試着按記憶的路線,再一次朝着自己居住的街道進發。
着普羅米爾大街繼續往上走,走過下坡路,轉個拐角,又繼續往上,來到布羅醫院的門前,然後是沙多剋夫人的宅邸,在那裡轉個彎,順着直路往上走……
又一次的,伊登又回到了集市。
“真的有問題!”
伊登心中道。
一次迷路可能是巧合,但兩次迷路,就不得不讓人懷疑了。
伊登深吸一口氣,吟誦經文,默默進入到靈脩狀態,而後轉進了集市區附近的一條小巷,片刻之後,他將手伸向了石片吊墜。
走進小巷,伊登安靜地站了十幾秒,察覺到了什麼後,繼續向前走。
等他走到小巷深處之時,了無人煙的陰暗裡,忽然傳出了話音。
“沒想到,竟然被你發現了。”
伊登猛地轉過身,看見了四位女巫,出現在自己的身後,並且擋住了自己的去路。
“本來還想引導你直接走入險境裡,沒想到伱的靈性這麼強,也沒想到,你竟然能夠發現…該怎麼說,不愧是三階聖詩班。”
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巫說道,她的嗓音流露着若有若無的魅惑。
伊登沒有理會她,而是將目光,鎖定在了個子最小的女巫身上。
“莫娜,這是怎麼回事?”
首席巫師抖了一抖,頭上的寬檐尖頂帽也震了一震,面對伊登的質問,她像是有些不知所措。
半響後,莫娜才低聲道:
“你…你跟我們來吧,如果沒問題,是不會傷害你的。”
如果沒問題。
伊登覺得有些好笑,自己身上到處都是問題。
無論是石片吊墜,還是自己所謂“使者”的身份。
伊登深吸一口氣,覽視着在場的女巫們。
如果不是阿爾西婭,自己肯定會被打得猝不及防,傻傻地走入到女巫們的險境裡。還好,自己對今日,早已做好了準備。
伊登擡起手,吟誦古言,
他準備,先下手爲強。
“布蘇、阿瑟。”
精神衝擊的古言落下,伊登身上爆出出一陣洶涌的靈性波濤,他約束波濤的方向,使之朝着女巫的方向浩浩蕩蕩地襲擊過去。
女巫們顯然還沒做好迎敵的準備,她們不約如同地退後了幾步,只見莫娜擡起手,從口袋裡灑出了一些亮銀色的粉末,粉末落在地上,瞬間匯成了一層輕紗,將涌過來的波濤包裹住,而後在將之化解。
就在女巫們應對的時候,伊登已經吟誦了下一個古言。
“卡努、奧羅西斯莫爾。”
靈界穿梭。
眨眼之間,伊登的靈魂就已經脫離了軀殼。
僅憑自己一個人,本就難以對付這羣女巫們的,特別是莫娜,她同樣是三階神創道途。
更何況,女巫們對今日做足了準備,恐怕有什麼底牌,自己還是得先逃,逃到守夜人的大本營再做打算。
“不好!他要跑了!”
一位女巫叫道。
另一位女巫隨即出手,只見小巷的屋檐裡飛出了一羣烏鴉,它們發出迎敵的叫喊,那詭異的,像是預示着死亡的叫聲,頃刻讓伊登的靈魂感到一陣震盪。
因爲之前合作過的緣故,女巫們清楚伊登的神創道途,併爲此制定了不少方略。
震盪之中,伊登的靈魂移動速度被拖延了。
“喀扎魯提、奧羅西斯莫爾。”
靈界傳送。
伊登被迫立即使用靈界穿梭,眨眼之間,他整個人出現在了另一條小巷,不過,離剛纔的小巷並不遠。
女巫們幾乎如影隨形,早已有所準備的莫娜踏着自身的魔力,來到伊登的跟前。
“請你停下來,如果沒問題的話,是不會有事的。”
莫娜再度保證道。
“不,我到處都是問題。”
伊登斷然拒絕了莫娜。
這位首席巫師嘆了口氣,她口中旋即吟誦古言,手中的魔杖,連同身體四周,都縈繞起如雲霧般的神秘氣息。
伊登的瞳孔微縮。
他見過這一招,在對付洛茲默爾的時候,莫娜用到過。
伴隨着神創道途“秘法巫師”的能力,在伊登的腳下,如洛茲默爾的遭遇一般,涌現出如同皎月般的光輝,一股難以想象的力量,迫使着伊登的目光朝向腳下的皎月,好像是無窮無盡的誘惑,在那皎月之中有着讓他無比渴求的事物。
那皎月般的光輝裡,伊登看到了天國的景象,好像觸手可及。
頃刻,莫娜打了個響指,
“西撒英屈。”
破碎。
隨着古言落下,夢幻般的天國泡影瞬間碎裂,神聖的光輝不再了,宛如一陣風般匆匆掠過,眼裡只剩下光禿禿的地面。
伊登覺得發冷,陡然之間,他親眼看見天國的夢幻變得粉碎,瞬間遭受了難以言喻的精神打擊。
就在莫娜以爲得手之時。
只見,伊登痛苦地抱着腦袋,靠着聖詩班的天生強大的靈性,勉強擡起手,吟誦古言。
“奧蘇阿。”
這一記聖潔術,不是對準莫娜,而是對準伊登自己。
只見伊登腳下光禿禿的地面陡然變化,原本泛灰的顏色陡然潔白,頃刻聖潔,緊接着,腳下一部分地面化作雲層,沙礫化作霧氣,遠遠看過去,彷彿這人騰雲駕霧,身處天國一般。
莫娜瞪大了眼睛。
還能這樣?
這位卓爾精靈很清楚發生了什麼。
她利用“秘法巫師”的古言,先是給伊登施加“幻術之月”,在那幻術之月中,人將看得到心裡最渴求的事物,而這時,她再通過讓幻術碎裂,給對手造成精神上的衝擊。
然而,她完全沒有想到,幻術破裂之後,伊登竟然通過“聖潔術”來改變自身周圍的環境,讓天國的景象重現,從而緩解幻術破裂的精神傷害。
換而言之,等同於一個人,再得知自己被欺騙之後,選擇主動活在謊言之中,以此規避得知真相的傷害。
莫娜還沒感嘆多久,伊登便出手反擊。
“博魯、奧蘇斯。”
一記淨化邪祟飛掠而出,直指半空中的首席巫師。
莫娜急忙後掠,她清楚,她自己是卓爾精靈,淨化邪祟對她而言格外有效。
伊登剛剛逼退莫娜,其他女巫們便騎着掃帚從天而降,她們各自站在一個位置,猶如在佈置什麼儀式陣法。
教士幾乎回過頭去,企圖使用“精神衝擊”掙脫重圍。
只見一個女巫大手一揮,長袍內陡然躍出成百上千根羽毛,如同一根接一根的飛針,鋪天蓋地地朝伊登而去。
眼前此景,伊登不得不停下精神衝擊的吟誦,再度使用靈界穿梭與靈界傳送。
而在伊登閃躲之時,莫娜已經準備好了下一招,只見她再度吟誦古言。
“多落芬尼克。”
還不待伊登回憶這古言的意思,只見腳下忽然升起數十道細微的藍色光柱,以自己爲中心,形成了一個圓,隨着光柱升起,伊登的身軀陡然感受到一陣重壓,而他企圖吟誦靈界穿梭的古言之時,卻發現靈魂無論怎麼也無法離開軀殼。
多落芬尼克。
無形牢籠!
伊登不由地顫抖了一下,他轉過頭,心道完了,看向莫娜,只見後者不斷地重複吟誦着同一個古言,剎時明白,無形牢籠需要不斷吟誦古言來維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