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主人公的宋垚全然不敢回頭，眼睛死死盯着腳尖，仿若做夢一般跑啊跑。
等她停下來喘氣時，已經奔進了物理系樓旁的小樹林。
指尖下是粗糲的樹皮，鳥聲啁啾成韻，空氣清暢。但不遠處就有虐狗的情侶相依偎。
真是失誤！竟然忘了，Arthur Zhao日後揮斥方遒、看盡榮華場的起伏，曾作爲A大榮譽校友歸校演講，實力不容小覷。
這類人生贏家必然擁有的特質之一就是——錙銖必較。
大一上學期，趙謹先績點卓越拿到國家獎學金。A大貼吧裡很多人詆譭他就是靠着一張臉，學習全靠操行分上位。
所謂“操”行。
沒多久，那些賬號的主人都一一接受了趙謹先的毒打。
是真打。他查到罪魁禍首後，在空手道館接連挑戰了十個人，每個人都懷着“呿這小白臉”的想法進，“你是我爸爸”的想法出。
不得不說，這人的履歷着實精彩，普通人難以望其項背。
而宋垚，似乎已經得罪了這位大佬。
宋垚絕對不相信趙謹先能看上她。她出門前纔在紙上寫下“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來勉勵自己，計劃一年內告白10-20次，20次後做不了戀人可以做朋友，美滋滋。
但趙謹先的迴應——
唯一的解釋是，他要整她。
想到這，宋垚頓覺生無可戀。苦着臉，恨她這張吃了火鍋喝了酒就兜不住的嘴。
***
實驗結束一個多鐘頭過去了，窗外已暮色四合。
等電梯時。
“趙老闆，你春心萌動了？”楊子昂今天逃課出去約會，第二節實驗纔來，錯過了一出好戲。他笑得促狹，將手搭在趙謹先肩上。
楊子昂的父親楊志剛和趙謹先的父親趙傑洲是多年老戰友，後來一人從政一人從商。
而楊子昂和趙謹先更是從開襠褲時期就相熟，小時候一見面打架，堪稱打出來的男人情誼。雖然以前不在一所學校讀書，但逢年過節在長輩的聚會上，他們總能遇到。
對於楊子昂來說，趙謹先就是那個隔壁家小孩。
但楊志剛在兒子初中早戀被請去學校喝茶後，回來總算揚眉吐氣了一回，開心地一腳踹楊子昂的屁股上：“我們子昂有出息，以後我一定比老趙先抱上孫子。”
這話倒真是大實話。
因爲趙謹先就是榆木腦袋，對女生愛答不理。
此刻楊子昂比誰都好奇——趙謹先鐵樹開花了麼？
“不知道。”走進電梯。
趙謹先的回答引得電梯內男同胞一陣唏噓。
“趙老闆，咱搞科研的找個對象多不容易。”
“那妹子我見過，會計系的宋垚吧，人氣還蠻高的。”
“趙老闆不缺妹子，飽漢不知餓漢飢，一人血書求妹子！”
“滾你，就你這雕樣？”
“陸仁賈你說什麼呢，我們今晚決戰DOTA！”
……
說到遊戲的話題，趙謹先一行人在走廊裡有說有笑。
楊子昂突然扯他衣服：“靠，宋垚在等你。哎哎我說，她畢竟是嘉麗的朋友，你拒絕人也注意點，不要太傷和氣了，不然以後咱們兩個寢室聚餐我到底是喊你去還是喊宋垚去呢？”
趙謹先不無驚訝的望去，見宋垚坐在物理系樓入口處的長椅上，睡得迷糊，頭一點一點的。
天色已經暗了，橘黃色的燈暖融融。宋垚扎着丸子頭，頭上的丸子跟着搖晃。她着實生得不錯，豐脣瓊鼻，講話時眼裡透出狡黠的光。
另外幾個男生“嘖嘖嘖”起鬨，催促趙謹先把握機會。
宋垚只是小小的眯一會兒，這時睜開眼，正看見夢裡面狂扔錢的大佬朝她走過來，禁不住傻笑。
趙謹先倒沒面露嫌棄。
以楊子昂爲首的男生們叫得更大聲，大喊：“哥幾個不打擾你們了！”
宋垚完全甦醒。
一雙耐克球鞋已然停在離她兩步遠的距離。
“怎麼在這？”
宋垚站起身，小心翼翼擡頭，“你不是說，要考慮一下嘛？”
快快快！快拒絕！
就在一個小時前，宋垚靠在樹幹思索半晌，得出的結論是，一定要等趙謹先下課。
首先，等他下課屬於付出行爲，表現出她深切的真誠；其次，他還沒正兒八經拒絕她，只有拒絕後，內心纔會產生她所追求的那種趙謹先對她的虧欠感；最後，鑑於她的嘴賤，她需要反思、懺悔。
想清了這一通，宋垚心情大好：雨停了，天晴了，我又覺得我行了!
兩人之間距離明明遠得能再容一人走過，宋垚卻有呼吸困難的□□感。她面含期待，露出的小虎牙緊張地咬着下脣。
就連入口處掛鐘的滴答聲都愈發清晰入耳。
“宋垚，你怎麼在這？”
是哪位不識相打擾你爸爸被拒絕？宋垚側頭——
“哎，葉蘭生！”
葉蘭生笑容如冬日暖陽，他是實驗課的課代表，處理了後續才下樓。
因爲舒小小經常在寢室誇葉蘭生，他本人又確實親和，像是炎熱夏日的一道柔風。宋垚見了他，嘴角都要翹上三分。
“謹先，你也在這呀。”葉蘭生當時在搬實驗材料，看見他倆對峙的姿勢，浮上疑惑，到底沒多問。“我回宿舍，要不給你把實驗服捎回去？”
趙謹先展顏：“好啊。”
當這裡再度恢復寂靜，大樓外暗夜已經以迅雷之速降臨了。
想到自己一石三鳥的計謀，宋垚雙眸彎彎如同月牙。她心裡默數，打算三聲後就將準備好的臺詞以痛定思痛的姿態激情演繹出來。
三！
“好啊。”
二！
趙謹先：“你說的這麼真摯感人，我決定給你一個機會。”
宋垚斷定自己一定會悲慘遭拒，用了吃奶的力氣將上揚的嘴角撇下去：“對不起！……什，什麼？”
雖說人類的本質就是復讀機，但趙謹先你是引領時代潮流的人啊！你是說“好啊”說得剎不住車了麼！你這樣我怎麼演下去！你給我撤回！
宋垚只敢心裡想想，表面不得不艱難維持小媳婦兒樣。
“我的回答。”
趙謹先視線斜向上20度，脖頸微微昂着，一副“得到我給的機會你真是賺大發了”的模樣。要是仔細觀察，能發現他眼睫微顫，心情不如表面上那麼平靜。
但他等了幾十秒，都沒等到宋垚的歡呼感動。
“你怎麼了？”趙謹先扔下書包。
“我臉抽筋了……”
就在三秒前，宋垚心情大喜，因爲需要進入“被拒絕後痛不欲生”的狀態，強行調整面部肌肉。但應對趙謹先非預料中的回答，她似乎應該繼續大喜。
只是宋垚的內心疑惑且哀愁，一時之間兵荒馬亂，連面部肌肉都感到無所適從。
一分鐘後。
“我，我剛剛，太興奮了。難以置信，對吧？是我理解的意思嗎？”
“不是。”
宋垚的面部肌肉開始隱隱抽搐，眼裡浮起一層名爲喜悅的水霧。
“我是初戀，要先考察你，需要預實驗。”趙謹先表情格外認真。他似乎沒有必要挾初戀以錙銖必較。
宋垚滿頭問號。
趙謹先解釋：“也就是說你現在已經從愛的號碼牌升級爲愛的入場券了。”
依然問號。
趙謹先眯眼，靠近。他個高，佝下脊背，氣息清冽，與宋垚呼吸相聞：“你是高興壞了嗎？我的意思是，給你機會接近我。”
終於聽懂了！這似乎是讓人開心的一句話！
趙謹先又說：“結果如何以你的考覈成績爲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