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垚你看那個轉校生真的好帥啊！”
同桌在聒噪地發花癡。
“不過看起來有點冷酷！哇他笑了, 邪邪的！”
宋垚已經習慣了。如果是平常，她大概率會和同桌、前桌的女生一起八男生的身高膚色五官。但今天她還真是不敢說話。
她怎麼敢告訴別人，這位陰鷙的轉校生正是她男朋友。
前段時間宋垚化學考得爛, 家裡電腦不準玩, 就算打開了也只能上論壇。她按捺不住寂寞, 覺得掃掃雷也是可以的。
去論壇上發現月明星稀大神在問C市的學區情況, 說家裡有個孩子要轉校過來。宋垚熱心腸了一把, 沒想到給自己白撿個男朋友。
就是這位男朋友有點奇怪。
趙謹先的一番自我介紹引來班裡男生女生心情躁動。
班主任旬蓮安排座位。因爲趙謹先長得高，旬蓮打算把他安排到最後一排。
後面的幾個男生已經開始起鬨了。
宋垚心裡鬆了一口氣，生怕他坐在自己附近。她跟趙謹先說過, 剛來學校一定要僞裝成不認識她的樣子，畢竟她爸就是這裡的資深化學老師。
要不然她的屁股會被爸媽打爛掉。
趙謹先提着書包, 乖巧道：“老師, 我視力不大行, 可不可以……”
這欲言又止的安靜模樣，最能讓人母愛氾濫了。尤其他長得還白白淨淨。
旬蓮心底一軟, 叫宋垚後桌的胖子收拾收拾書，讓趙謹先坐過去。
胖子家裡給學校捐了一棟樓，常年佔據兩個人的位置。他聽到旬蓮這安排，原本心底不依的，但被趙謹先掃了一眼, 也不知怎的, 就低眉順眼地收拾東西了。
都是些零食、飲料、本子, 胖子順便把椅子擦了一遍。
自從趙謹先在宋垚後桌坐下了, 同桌就一直噤聲。暗地裡給宋垚傳了好多個小紙條。
“額滴個神吶吶！”
“土姐你上你上行不行！我血書求你收了這妖nie！”
宋垚回了句：“孽！高考倒計時700天了哈！”
同桌猶不消停。
後面的趙謹先就見宋垚一直在與人講小話, 傳紙條。他面無表情地踢一下宋垚的椅子。
就以他今天在風雲榜上看見的她的這個年級排名，還想考A大？A大隔壁都考不起！
旁邊的胖子驚呆了, 用氣聲提醒男同胞：“惹！不！得！”
趙謹先倒沒想到大學時而動若脫兔時而靜若處子的宋垚在高中時竟然是惹不起的小辣椒。
不過他沒再踢第二腳了。
因爲趙謹先想啊，就算沒考上A大又有什麼關係。就他倆攜手人間走一程就很OJBK。
***
放學後趙謹先被旬蓮叫去了解情況，宋垚百無聊賴地在校門對面的串串巷子等他。
她吃了幾串魷魚、豆腐，正是好動的年紀，拿着籤子四處溜達消食。吃完後找垃圾桶，這時，一直投射在她附近的燈光被遮擋了。
“妹妹一個人？”
來的是三個滿身酒氣的技校男生，紅的綠的頭髮，造型殺馬特。
宋垚心想吃個夜宵都能遇到混子，他們不怕被別人看見？她往右邁了一步，一看，靠，她剛不知道走哪個旮旯角落了，怪偏僻的。
“妹子，出來玩別煞風景嘛。”
“就和我們幾個喝幾杯小酒，來，一起來玩啊。”
說着，就有人過來拉扯宋垚裸露在外的手臂。通過手心傳來的細膩感覺讓男生一陣心猿意馬，酒精壯膽，他立馬給了另外兩位一個眼神。
三個喝過酒的男生呈現包圍的態勢逐漸縮小與宋垚的距離。
“我今天和別人有約了，下次吧。”宋垚強自冷靜，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其實心跳得快溢出喉嚨了。喝酒不可怕，怕的是她不知道這三位是不是吸過毒。
但是他們彷彿沒聽到她的話，反而越靠越近。
一個男的伸手要摸她側臉，宋垚轉身就跑。後面是死角。
宋垚想叫，被身後的男生捂住了她的嘴。一雙小鹿般純淨的眼睛逐漸爬上恐懼。
“就陪我們玩玩嘛？給我們一個面子。”
“不然可不保證會不會有什麼不溫柔的法子喲。”
宋垚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燈光又暗了一部分，男生們毫無察覺。
下一秒，黑夜中響起“啊，疼疼——”的慘叫聲。
昏暗的光線下，牆上畫着朋克的壁畫。趙謹先踩着一地髒污，動作迅速地解決了兩個男生。
“你用哪隻手摸的她？”趙謹先問着，一腳踩在對方右手上。
他從小練武術，知道怎麼打不留痕跡，更知道怎麼打讓人感受到最大的痛楚。
男生“哇哇”叫的聲音在這一片區域顯得格外明顯。
宋垚這時終於回過神來，馬上掙脫了桎梏住自己的那個男生。那男生顯然也被嚇到了，宋垚幾乎不怎麼費勁，就逃到了趙謹先身後。
她以爲趙謹先會馬上帶她離開這裡，但他沒有。
成功把兩個人打趴下的趙謹先並沒因此停止，他一步一步走向第三個男生。其實欺負宋垚的這三個都是常常打架的惡男，但此時眼見着自己的同伴都躺地上□□，他禁不住雙腿打顫。
“對、對不起！我們只是……”
話還沒說完，趙謹先就出拳了。
男生自然會應戰，只是他怎麼打得過自小練武的趙謹先。準備還手的胳膊被趙謹先捏住，整個人砸到了牆上。
說實話，眼看着趙謹先打人，把三個人打得嗷嗷求饒，一開始宋垚是覺得有點爽的。她倒是想自己親自上，無奈打不過。
但是沒過多久，宋垚覺出不對勁了。
趙謹先的每一拳、一腳，都很要命。似乎是要把這三個人往死裡打。
她男朋友看上去雖然冷酷了點，陰鷙了點，但穿着校服時整個人高高瘦瘦，溫文無害，哪裡知道肌肉裡潛藏着那麼大的爆發力。
宋垚急忙呼喊道：“趙謹先！別打了！我們走吧！”
但是趙謹先像沒聽到的。
宋垚眼見那個正被他踢的人只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了，也顧不得那麼多，衝上前就抱住了躁動的趙謹先。
“別打了，別打了，趙謹先。”
被宋垚從背後擁住的趙謹先，就像是突然摁了“stop”按鈕的機器人。所有狂暴的動作都停下了。
三個男生都暈倒在地上。
燈光昏暗，但漫天星光璀璨着。
宋垚感覺到趙謹先的身體傳遞着無窮的熱量。良久，他的情緒終於穩定了，宋垚知道自己現在的姿勢很奇怪，急忙要放開他。
但趙謹先轉過身，一把抱住了宋垚。
宋垚像生病後媽媽拍自己的背一樣，伸手輕撫趙謹先的背：“我們離開這兒？”
他的動作帶着很深的眷戀。但還是放開了她：“嗯。”
離學校不遠的拐角就有一家藥店。
趙謹先的兩隻手都紅紅的，他說不痛，其實瞧着有些嚇人。雖然敵方很慘，我方也受傷了。
宋垚讓趙謹先在外面路邊的長椅上等等，自己進去買藥。
她抱着一袋子藥走出來時，趙謹先依然保持着相同的動作在閉目思考。
“來，我們先把手包紮一下。”
他睜開眼，倒是乖巧地伸出了手。
“可能會有點痛哦。”宋垚小辣椒的嗓音輕柔了八個度。
她撕開棉籤，來消毒。
“宋垚。”
“嗯？”
“以後不準離開我的視線。”
宋垚擡起頭看趙謹先，不期然撞進一雙貪婪偷看的眼。他目光平靜，卻好像隱藏着什麼瘋狂的東西。宋垚感覺自己的心跳都更加速了幾分。
***
趙謹先很奇怪。這是全班同學的共識。
他和宋垚在談戀愛。這是全年級同學的共識。
趙謹先除了一張臉，學習、體育，各方面表現平平無奇。他的人生目標好像只有宋垚。
他不在乎任何人。
宋垚走到哪，趙謹先的視線就會追隨到哪。
有一次，宋垚走在樓下差點被扔下來的水瓶砸到，把她嚇了一跳。扔瓶子的男生忙不迭道歉。趙謹先走過去，撿起水瓶直接砸對方臉上。
他神情太陰鷙，個子有壓迫感，偶爾做一些霸道的事別人也不敢吭聲。
宋垚感覺自己身邊呆了個來自地獄的陰冷邪神。
只有在他們倆面對面時，她多親他幾口，他的神色纔會柔和下來。
同桌最近苦追《暮光之城》，借用裡面的臺詞評價趙謹先對宋垚的感情：“他看你的眼神，就像是隨時可以爲你去死。”
宋垚“咦”一聲，嫌棄地將同桌推開了。
***
這一次回溯，趙謹先沒有試圖繼續研究記憶傳輸了。或許張文清說得對，宇宙之道，不可妄爲。
他們安安穩穩、本本分分。
婚禮在巫錦和趙傑洲曾經舉辦婚禮的地方舉行，康涅狄格州的一處教堂。
伴隨婚禮進行曲，宋垚手握捧花，在父親的攙扶下緩緩走進來。她化着精緻的妝，身穿一襲高定白婚紗，五官的優勢被極大渲染，如同降臨凡間的神女。
趙謹先嘴角翹起，眼底因爲太多的浮沉泛起一層水霧。
終於走到這一步了。
一路走來，沒有人理解他在做什麼。
這是最後一次。當趙謹先決定回溯時，就這樣告訴自己。如果這一次失敗，他就放棄尋找時間的秘密，一同死去吧。
這一次趙謹先來到了他們的幼年。
小謹先纏着爸媽去C市旅遊，他找到了小宋垚住的地方。他們家裡沒人，據說是孩子半夜發高燒，去急診了，現在都沒回來。
鄰居大嬸操着一口口音很重的普通話，把“宋垚”說成了“宋顏”。
小謹先第二次來找宋垚時，他們全家依然不在。之前那位嬸子記住了這麼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歡喜地告訴他：“老宋家的去找算命子算了，說是‘顏’這個字壓不住她命裡的災厄，要改命。這娃子五行缺土，以後改叫‘宋垚’了。”
宋顏，宋垚。
趙謹先默默關注宋垚成長，謹小慎微。
求而不得的惶恐讓他清澈的雙眸變得陰鷙，再繼續下去，他會瘋。
好在，他們走過來了。
宋垚展顏微笑。這幾年，他待她極好，見她從青蔥少女，長成這般姿態。她雖偶爾有不解，卻相信這就是愛情的魔力。
趙謹先托起宋垚的手。
這時，他看見宋垚的胸口鮮血迅速浸染，把潔白如雪的婚紗染得通紅。禮堂裡響起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和逃難聲。
趙謹先站在神像前，一動不動。他把自己也化成了僵硬的雕像。
一切都結束了！拿着槍發出恐怖襲擊的人是個臉頰發紅的邋遢白人，他發出尖利的笑聲，瘋狂刺耳。
趙謹先靜靜佇立着，等待死神的來臨。
可是死神沒來。巫錦撲過去抱住趙謹先，她的肩膀濡溼一片。
“媽——”
巫錦搖搖頭，趙謹先急忙按住她的傷口。
“沒用，不止一處。”她聲音虛弱，輕輕說，“小新，好好活着。”
怎麼好好活着？
趙謹先眼前紅的綠的紫的藍的光線在跳躍閃爍，腦子裡那根弦緊得快要斷掉，他不知道怎樣做才能將“宋垚死亡”的世界線撥向“兩人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這一次回溯又失敗了……遇到歹徒是陰差陽錯還是世界線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