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赦臥病晴瑤別院,柳家也在瞬間似乎失去了方向,密州的戰亂,並沒有影響到大周國京城的繁華與熱鬧,年剛過,春天的腳步,卻無聲無息的悄悄來臨。
原本定於今年的秀女採選,被周帝以國爲本,不重女色爲由,不着痕跡的悄然取消了。衆人事實上都知道,周帝確實是不重女色的,後宮更是空虛得緊,只有着聊聊幾位嬪妃罷了。
自當年的淑寰皇后去世,周帝就再也沒有冊封妃子的念想,雖然也有一些朝臣上述,請求陛下再次冊封皇后,但都被周帝以各種理由拒絕了。
而這次照例的採選,衆人都心知肚明,原本不過是給幾位殿下選一些美人,爲着皇家開枝散葉。
但是,先是二皇子出了一些意外,接着,太子又鬧出這等事情,形同謀逆,邵書桓已經是衆人心中公認的最最合法化的皇子殿下,但終究缺少着一個明面上的身份。
而且,邵書桓眼界極高,普通女子根本看不上眼。
所以,採選就這麼被取消了,讓一些官宦人家,準備着送女入選的,都有些失望。
但禮部鄭文還是開始腳不着地的忙開了,去年秋試由於他出使南夏,被延誤到今年春上,無數營營苦讀的學子,一下子涌進京城,卻是不容再拖。
大周國京城,一時之間熱鬧非凡。
周帝是做慣了甩手掌櫃的,以前很多事情都是邵赦在主持大局,如今邵赦臥病晴瑤別院,而他又有意磨練磨練邵書桓,很多事情就直接丟了給他。
邵書桓一邊忙於政務,一邊秘密這人尋找太子的下落,一天找不到太子,他就一天不得安寧下來。
另外,密州那邊他也受到了最新消息,弄假成真,柳輕侯果然大敗。
不過,柳輕侯退守密州,和西蠻大軍如今已經成了僵局,接着的幾次交鋒,倒是各有勝負,目前情勢還算穩妥,但想要一時半刻的取勝歸來,也是一件難事。
邵書桓看完最後一份奏摺,靠在椅子上長長的嘆了口氣,端過旁邊的茶盅,輕輕的啜了一口,茶已經有些冷了,今兒身邊侍候的小太監有些懶散,他在心中暗笑了一聲,不過,他不在意這些……
而且,他今天的心情算是不錯,自然更不會去計較這些小事。
外面天氣不錯,時間還早,邵書桓站起來,準備出去走走,說起來,他還沒有好生遊覽過晴瑤別院的景緻。
“殿下要出去?”門口,王泰賠笑問道。
“不,就在園子裡走走,你不用跟着。”邵書桓一邊說着,一邊向外走去。
王泰訕訕的笑了笑,除夕之夜的慘痛經歷,他可是記憶深刻,要是邵書桓在外面真有個三長兩短的,只怕晴瑤別院侍候的下人們,一個也別想活下去。
邵書桓剛剛走出燕子塢,順着湖邊走去,只見湖邊柳垂金縷,桃吐新綠,倒是一派生機盎然,剛走的幾步,只聽得有琴音嫋叮咚,穿林涉水,分外雅緻。
邵書桓略愣了愣,順着琴音過去,只見湖中心的水亭上,邵赦穿着一襲寶藍色的長袍,正在撫琴,邵書桓見此,忍不住笑了笑,順步走了過去。
邵赦聽得身後腳步聲,便住了手,只是手指按在琴絃上。
“父親大人今兒好雅緻!”邵書桓輕笑道。
“殿下最近可有新曲?”邵赦轉身,笑問道。
邵書桓笑道:“新曲倒是有,只是。需要琴簫合奏!”口中說着,心中卻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笑傲江湖。
雖然金老爺子的書中沒有琴譜,但不知有多少好事者,曾經試着譜寫過笑傲江湖曲譜,其中自然不凡精品絕作。
“可容一觀?”邵赦問道。
“晚上我命人送過去。”邵書桓道,“父親大人最近很清閒?你的傷可痊癒了?”事實他上是多此一問,邵赦既然能夠撫琴,證明一雙手倒沒有廢了。
邵赦嘆了口氣,苦笑道:“還成吧,這麼着,你還準備再把我打一頓?”
邵書桓在他對面的石凳上坐下,淡然笑道:“我可沒有敢對父親大人用刑。”
“我這臉上,可不都是你打的?”邵赦搖搖頭,臉上的傷勢雖然痊癒,自然也不會留下一絲半點的痕跡,但這些日子他在晴瑤別院,也受到了極大的限制,首先,邵書桓把所有邵家的人全部遣了出去,邵赦身邊侍候的,都是宮中的小太監。
晚上他房中更有輪值的親衛守衛,明着是保護他的安全,實際卻是監視,防止他生出變故。
這些日子以來,邵赦更是連着晴瑤別院的大門都沒有能夠出的了,除了邵庭、邵慶可以過來給他請個安,餘下的朝臣們,一概不準入內。
從本質上說,邵書桓已經徹底的把他孤立起來,等同囚禁。
邵赦也心知肚明,但卻不說什麼,傷勢略好,他除了看看書,能夠走動,就在園子裡散散步,看看花,逗逗鳥雀,無聊時撫琴自樂。
“父親什麼時候去早朝?”邵書桓突然問道。
邵赦一愣,不解的問道:“書桓……嗯,殿下,你什麼意思?”
“你叫我名字就好!”邵書桓搖頭道,“我的意思是,你的傷勢既然已經痊癒,是不是也應該做點事情了?”
“哦?”邵赦想了想,嘆道,“我現在依舊是待罪之身,不過是朝中暫且還沒有宰相的合適人選,早朝就罷了吧!”
“待罪之身,你何罪只有了?”邵書桓突然冷笑道。
邵赦低頭看着琴絃,沉吟了片刻才問道:“讓我去早朝,是你的意思,還是陛下的意思?”
“您說呢?”邵書桓挑眉,含笑問道。
“你上覆陛下,再過些日子吧,我最近。不想管這些俗事。”邵赦淡淡的道。
“不想管?”邵書桓反問道,“爲什麼?你不是素來都是喜歡這些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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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一時,彼一時也,這些日子我在你這裡把骨頭都養懶了,能夠不煩心,最好不過。”邵赦淡淡的道。
邵書桓正欲說話,卻見着王泰急急而來,邵書桓略略皺眉,問道:“有事?”
王泰躬身施禮,將一張素色信箋遞了過去,邵書桓展開略看了看,點頭道:“知道了。”
王泰忙着退了下去,邵赦道:“既然你有事,我就先回去了。”說着,也不等邵書桓回答,徑自抱着琴,轉身就走。
“我等下命人把琴譜送過來。”邵書桓道。
邵赦站住腳步,點頭道:“多謝。”
邵書桓回到房中,命王泰準備車馬備用,自己卻根據記憶,把那笑傲江湖的曲譜,默寫出來,命人給邵赦送過去,他既然閒着無聊,不如弄些刁難的曲譜,給他解解悶。
晴瑤別院門外,馬車已經齊備,王泰扶着邵書桓上車,賠笑問道:“殿下,去哪裡?”
“千和寺!”邵書桓吩咐道,剛纔那張信箋,居然是柳語晴送過來的,僅盼一見。
除夕之夜邵書桓曾經去過千和寺,卻故意沒有見柳語晴,想不到時隔不久,她終究耐不住青燈古佛的寂寞,居然主動相邀?
千和寺內,柳語晴一身素衣,跪伏在薄團上,昂首看着白衣大士,端莊仁慈,眼含笑意。
在初到千和寺不久,她就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一處尼庵,一處不同於普通地方的尼庵,一處不受十方施主施捨的尼庵,一處京城達官顯貴也不敢輕易冒犯的地方。
華光公主再此清修,除此意外,她自然還知道,宮中另有一些貴人,也曾經在這裡清修過,這個一個充滿神秘,帶着無限故事的地方。
但是,這些似乎都和她無關。而她也隱隱明白,邵書桓把她送來此地的最終目的,所以,她靜靜的等待着,他的來臨。
除夕之夜,邵書桓果然來了,但僅僅只是見了華光公主,在前面的大殿內呆了半晌,他就這麼無聲無息的離開,彷彿,她已經被他遺忘在某個歲月痕跡中……
女孩子的矜持讓她什麼都沒有說,繼續開始自己漫長的等待,千和寺內枯燥的日子,一層不變。
但是,就在前不久,她卻從幾個女尼的口中,得知了一些驚人的消息。太子私通西蠻,如今已經畏罪潛逃,下落不明。
宮廷的傾軋,奪嗣之爭本來就殘酷無比,這與普通人來說,似乎關係並不大,但是,柳語晴得知後,卻忍不住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
柳家。可不比普通的朝臣,那是鐵了心支持太子殿下的,甚至柳家老爺子幾次當場給邵書桓難堪,如今太子殿下一倒,柳家勢必難保。
柳語晴再也坐不住了,她需要知道,他準備把柳家怎麼着了?
她不能離開千和寺,這看似平常的地方,戒備森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因此上她只能委託人送了一封信給邵書桓,她不敢期盼他看了自己的信,就一定會來見她,但是,如今他已經是自己唯一的希望……
此一時,彼一時也,她已經不在是那個豔冠京城的柳家大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