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五。
新年的氣氛還沒有完全過去,大周國的京城依然熱鬧非凡,但是,早朝制度卻在今兒早上開始恢復了。
算得上是新年的一大喜訊,密州傳來捷報,柳輕侯已經領着八萬大軍,到了密州,首戰告捷,解了密州之圍,西蠻大軍已經退向西面大峽谷,如今,柳輕侯和西蠻大軍以西大峽谷爲限,僵持不下。
午後的陽光很溫和,雖然除夕下了一夜的雪,如今天早就放晴,靠在窗前的太陽底下,邵書桓眯着眼睛看着那份捷報抄本,半晌,將它丟在炭盆上,起身向外走去。
王泰忙不迭的取過一件大狼皮毯衣,給他披在身上,垂手笑問道:“殿下要出門?”
除夕之夜他可是從鬼門關轉悠了一圈回來的,因此見着邵書桓往外走,他就心驚膽跳的。
“我去鳳禾苑走走,你們不用跟着。”邵書桓一邊說着,一邊已經向着鳳禾苑走去。
鳳禾苑內,邵赦也在看着那份捷報,所不同的,他手中的那份並非是抄本。
“該來的,終究是要來的!”邵赦緩緩的嘆了口氣,把手中的那份捷報放在桌子上,旁邊,還堆着幾分奏摺,等着他批閱。
“桓殿下來了!”外面,小廝藥紅回了進來。
“嗯!”邵赦只是答應了一聲,早就有小廝打起簾子,邵書桓走了進來。
“書桓今兒沒出去嗎?”邵赦笑問道。
邵書桓搖搖頭,在他對面坐下,小廝奉上茶來,就都機警的退了下去。
“父親有空說幾句閒話嘛?”邵書桓問道。
“嗯?”邵赦挑眉,他想要說什麼,他心知肚明。
邵書桓靠在椅子上,半晌才道:“太子殿下對父親真的如此重要?”
“呃?”邵赦故意裝着愣了愣,這才道,“書桓說笑了吧?太子殿下乃是大周國的太子殿下,對天下黎民、江山社稷都很重要,豈是屬於某個人的?”
邵書桓深深的吸了口氣,起身向外走去。
“書桓。”看着他走到門口,邵赦突然低聲叫道。
邵書桓站住腳步,卻沒有轉身,靜靜的等着邵赦開口。
“這江山社稷,對你就有這麼重要?”邵赦問道。
邵書桓沒有說話,略一遲疑,還是自己打起簾子,向外走去。晴瑤別院內,大部分的積雪都已經融化,只有着一些背陰的地方,還有着少量的雪,反襯着陽光,晶瑩剔透。
邵書桓抓了一把積雪,搓成一個雪球,用力的砸了出去。
“哎呦……誰……誰砸本官?”隔着一處假山,一個聲音氣急敗壞的傳了過來。
邵書桓大窘,他隨意丟個雪球,居然還砸了人?有這麼巧合的事情?很快就聽到靴子響,隨即,兩人轉過假山,居然是邵庭和邵慶兩人,邵庭的額頭上紅了一塊,領口邊還有着少量的雪……
而邵庭看到邵書桓,不禁也是愣然,他來晴瑤別院找邵赦有事,不料好好的走在路上,隔着假山,一個雪球就飛了過來,正砸在他腦袋上。
邵庭本來以爲是邵赦房裡侍候的小廝們在外頑皮胡鬧,正欲喝罵兩聲,不料轉過假山,卻見着邵書桓。
“你……我……”邵庭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老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邵慶卻是大笑不已,邵書桓也是尷尬的笑了笑,問道:“有事?”
“我先去給父親請安,馬上過來,到你那邊說話。”邵庭知道自己這下子算是白捱了,忙道。
邵書桓點點頭,轉身向着燕子塢走去。
果然,不過片刻,邵庭已經過來,不等邵書桓說話,就徑自把房裡侍候的小太監們全部遣了出去。
“碧水亭已經安排妥當了,你這裡準備把哪一處空出來,無雙公主不久就可以搬過來了。”邵庭道。
“就在左近買一所房子給她住着,不用搬來晴瑤別院。”邵書桓沉吟片刻,搖頭道。
邵庭一呆之下,已經會意,點頭道:“我明白!”
“就這事?”邵書桓問道。
“最遲還有半個月,一切妥當!”邵庭道。
邵書桓點點頭,半個月,希望別再出意外了。但是他心中卻有着一份擔憂,希望是一回事,實際又是另外一回事,邵赦會眼睜睜的看着他們挖好了陷阱,自己往下跳?
這似乎是個不錯的兆頭,自正月初五開始,密州就捷報不斷,柳輕侯甚至上書,不用一月,就可以把西蠻大軍趕出西峽谷,凱旋歸來。
正月十六,柳輕侯再次上書,雙方大軍在西峽谷交戰,斬敵二萬餘,大獲全勝。就在滿朝文武都慶幸密州之亂可以結束的時候,正月末的凌晨,飛馳而來的蹄聲驚擾了大周國很多人的好夢,一騎快馬衝進了兵部。
太和殿內,周帝端坐在龍椅上,高高在上,沉着臉掃視過下面均低着頭,戰戰兢兢的朝臣們,東宮太子姬煒俯伏的跪在地上。
“諸位愛卿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周帝冷哼了一聲,首先打破了太和殿內沉寂的氣氛,冷冰冰的開口道。
衆人的頭似乎低的更下了。
“我大周國四萬大軍,就這麼失陷在密州西大峽谷內。而這一切,均是你的一份書信造成的,煒兒,你可還有什麼好說的?”周帝哼了一聲,再次問跪伏在地上的太子姬煒。
今兒凌晨,密州刺史加急文書送到兵部,傳來了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十天前,柳輕侯率八萬大軍,在西峽谷和西蠻大軍迂迴戰了幾場,皆是大敗敵人。
不料卻因爲失誤,被西蠻大軍繞過密州外圍的流沙河,裡外夾擊,差點全軍覆沒,最後柳輕侯率領大軍終究殺了出來,逃回密州,但原本的八萬大軍,靜靜剩下不到四萬,且還傷殘無數。
如今,密州再次被西蠻圍困,柳輕侯和密州刺史同時上書,請求支援。
勝敗雖然說是兵家常事,但是,這次是敗,實在不是戰之過。柳輕侯之所以敢在西峽谷和西蠻大軍對壘,主要緣故就是,他根本不怕西蠻大軍會從後面包抄過來。
因爲西蠻大軍想要從後面包抄,僅僅只有一條路可走,就是經過流沙河。
但是,流沙河旁邊有着流沙鎮,由於密州被西蠻入侵,流沙鎮自然也進入一級戰備情況下,自然有着重兵把守,就算西蠻想要殺過流沙鎮包抄柳輕侯的大軍,也斷然不至於實現柳輕侯會一些兒風聲都不知道。
而如今,流沙鎮守衛安然無恙,就在密州刺史錢文寶和柳輕侯急報上述的同時,兵部也接到了流沙鎮守衛鐵環的奏章。
鐵環聲稱自己乃是接到京城某個貴人的旨意,讓一批軍隊通過流沙河,支援柳輕侯大將軍。
這支軍隊全部都穿着大周國士兵的服飾,手持某貴人的信物,才導致鐵環深信不疑,以爲確實是京城派遣西峽谷,支援柳輕侯大將軍,因此不但怠慢,連夜安排諸人渡過流沙河。
於是,問題就來了,這某貴人的信物到底是什麼?
一查之下,事情似乎很快就水落石出,那些西蠻大軍手持的信物,居然是大周國龍牌,鐵環見着龍牌,自然不會起疑,更不敢怠慢,導致的結果就是。柳輕侯大敗,損失四萬大軍,密州再次被困。
璇璣內衛顧少商送來的信息,那塊龍牌不是陛下之物,而是東宮太子隨身所佩。
鐵證如山!
東宮太子私通西蠻,導致密州再次被困,大周國四萬大軍慘死沙場。
“陛下,老臣以爲此案疑點多多,還請陛下明察!”柳炎看着跪伏在地上,甚至連分辨都不願意說上一句的太子殿下,忙着跪下磕頭道,“太子殿下沒有理由私通西蠻的。”
“柳愛卿勿要多言。”周帝搖頭道,“他丟失龍牌總是不假,這四萬大軍,均是我大周國守衛良將,皆是朕的子民,如今卻因爲他一己私利,導致衆兵將血染沙場,已是死罪。”
太子依然沒有說話,但心中卻是驚恐異常,龍牌已經丟失一段時間,但是,由於擔心陛下降罪,他一直隱瞞着沒有說,如今,這龍牌居然莫名其妙的出現在西蠻大軍統領的手中,還成了渡過流沙河的信物,導致大周國軍隊大敗塗地。
他知道,這是一個精心佈置好的局,一旦通敵叛國的罪名成立,就算他是太子之尊,只怕最後也難逃一死。
可是現在,讓他分辨他也無從分辨。
偷偷的擡頭,目光略過陛下,留在了周帝身後的一道珠簾上,珠簾的背後,端坐着那個儒雅俊美的人物。這一刻,太子突然感覺,他果然夠狠,這是要將他置於萬劫不復之地。
柳炎雖然很想力保太子,但是,這等局勢下,他想不出還有什麼說辭來給太子殿下開脫,餘下的衆多朝臣,自然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低着頭裝着沒看見,能夠躲着就躲着吧,陛下如今可在盛怒之下,他們也不想遭受池魚之殃。
“來人,給朕把太子押入大牢,聽候審問。”周帝大聲喝道。
“等等。”一直沒有說話的邵赦突然向前走了兩步,躬身向上施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