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我媽,眼淚當時就掉下來了:“可是媽你知道嗎,沒有他我會死的,沒有那個男人我真的沒辦法繼續生活下去,他已經徹底地進入我的生活裡了,我實在沒法想象失去他的日子。”
“姑娘你人大了,我本來以爲你會跟小時候一樣,什麼事情都不用我操心,誰知道越大反而越不曉得好歹了。現在跟我說什麼?沒了那個男人你會死?那要是我跟你說,你再跟他在一起,我也會死呢?你媽我,會羞愧死的,我怕有一天一出門就有人圍過來罵我,罵我沒把女兒教好,盡做些有辱家門的事情。”
“我沒有。”
我媽忽然把臉轉向牆上,那是一張我們家裡的全家福,她皺着眉頭望着照片上我爸的臉說:“都怪你,你看看你把這個家弄成什麼樣子了?要不是你當時賭博成癮,欠了那麼多錢,她怎麼會跟那個男人扯上關係,現在好了,你高興了,她不聽我的話了,要一錯再錯下去,我該怎麼辦?”
“媽,你能不能不要說了?他都已經走了,你還跟他說這些話幹嘛?”
“是我這個當媽的對不起你,我其實沒有臉指責你,我打你罵你都等於在說自己沒用,要自己的女兒來承受這些東西,可是沈離,小離,算媽求你了行不行?你要是還要跟他在一起,我這輩子算是沒法活的安生了。”
這一夜格外的漫長難熬,我坐在牀上發呆,想我媽跟我說的那些話,忽然就悲從中來了。之前其實也已經很累了,因爲我們在一起就彷彿千夫所指一樣,所有人都沒有看好那段感情,在輿論的風尖浪口,是韓召南撐起來一把傘替我遮擋,讓我堅強,我纔會一路撐過來的。
可是現在,我媽對我說,分手吧。
對我來說,就好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可以不在乎那些無關緊要的人說過的話,看我的眼光,但是我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能不在意她的話。我躺在牀上,想起很多人的臉,韓琴,方家正,韓召南的媽媽,安素素,甚至還有剛從北京回公司的葉峻,他們都站在天平的一邊讓我分手,現在還多了一個我媽,而天平的那一邊,只有一個韓召南。
我到底該怎麼辦?誰能告訴我?
無形空間裡,來自四面八方的無形的手扼住喉嚨,幾乎讓我無法呼吸,我在天快要亮的時候打給韓召南,我第一遍沒有打通,第二遍的末梢總算他接了電話,聲音有些沙啞地在那頭喂了一聲:“沈離?深更半夜的你打給我幹嘛?”
“韓召南,我必須得跟你說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要現在說?”
“我媽知道了當時你給我六萬塊的事情,甚至方家正還告訴她我們兩個去海邊的事了,所以她把我們的交往想成了一場錢色交易了,現在逼着我分手,我……”
“怎麼會這樣?那你跟她解釋清楚不就行了嗎。”
“沒有那麼簡單的,她認定了我做了傷風敗俗的事情,不僅用不正當的手段得到了你的錢,還從你女朋友那裡把你給搶來,所以現在差不多就要跟我決裂了,她態度堅決,韓召南我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
“沈離你不要告訴我大半夜的打給我是想跟我提分手的。”
“我當然不是那樣想的,但是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下我們不然假裝分手了,先瞞着我媽一段時間,最近你不要送我回家了,還有就是不要主動打電話給我,平時除了工作時間我們儘量不要在一起,這樣也許我媽就能相信了,不會讓我太爲難。”
“你在開什麼玩笑,按照你的說法,我們跟普通的同事有什麼區別,哪裡還是情侶的樣子?我不同意。”
“你爲什麼不能替我考慮一下?一定要讓我那麼難做嗎?”
“沈離你錯了,我不是讓你爲難,而是不贊成你這樣消極應對的辦法,我爲了跟你在一起,排除了很多方面的壓力,我媽也不同意,可是我還不是一樣堅持了。爲什麼你不可以呢?其實只要態度堅決一些,根本沒有那麼多的問題。”
“我跟你不一樣,我不能讓我媽傷心。”
“所以我就可以隨便讓我媽傷心?所以我爲了做了那麼多,你都沒有想過爲我付出一點?這樣是不是有點太自私了。”
“如果你不能接受,我們直接分手算了。我本來是想跟你好好商量一下對策,可是你非要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我還有什麼好說的?”
“你是在跟我商量對策嗎?如果是商量,我說不同意,你就應該尊重我的意見纔對。你拿分手威脅我幹嘛,以爲我聽到這兩個字就能答應你的提議了?我告訴你不可能,大不了一拍兩散罷了,我可沒有那個心思陪你玩地下戀情,偷偷摸摸的誰受得了。”
我喪氣地掛了電話,韓召南有時候就是這麼霸道,我知道按照他的性格,很難接受假分手,但是真的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這一夜之後我幾乎沒睡,閉着眼睛腦子裡亂哄哄的,第二天上班的時候都暈乎乎的。這無邊的黑暗吞噬我的傷悲,空氣裡有一雙窺探秘密的眼睛,在嘲笑我的怯懦。
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一起牀,從房間裡出來,我媽已經把早飯做好了。我洗漱好坐下來,她把筷子遞給我:“吃吧。”
我低頭喝粥,她在我對面出神,半天才說一句話:“我不該打你。”
“沒事。”
“昨天沒睡好吧。想清楚了嗎?”
我沒有講話,她把我的手拽過來,很用力地握着:“做錯事情不怕,怕的是一直執迷不悟,他能跟上一個女孩兒分手,就能跟你分手,這樣的男人靠不住,他的家庭我們家裡也攀不起,不是你的就不要強求,你明白嗎?”
我還想再說一些話,比如他不是那種花心的男人,他很靠譜,很有能力,但是我的手背忽然察覺到溫熱,一擡頭,她臉上的眼淚落在我手面上,我忽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這是一個陰天。明明已經過了早晨八點,天色仍然昏沉,我從公交站出來,剛想往公司裡走,忽然有人拉着我快步往前走,上了他的車。我沒有抗拒。
韓召南沒有發動汽車,我們就這麼坐着,他先開口的:“今天夜裡是我衝動了,對你說的話比較傷人,對不起。”
“你有什麼對不起我的。要說對不起,也該是我說。”
“我雖然跟你道歉,但是我的立場是不會改變的。你必須要學會面對這一切,我早就說過,我們在一起確實是很難,阻礙有非常多,但是不是已經度過了一些難關了嗎,事在人爲。”
“你不瞭解我媽,她的脾氣非常犟,而且她認死理,有些古板教條,如果覺得我們在一起不對,就說也說不通的。我昨天都已經那樣跟她說了也沒有任何用,我努力了的。”
“要是她一輩子不答應,難道我們要一輩子不能公開在一起?如果你覺得困難,我去你家,我跟她談,一次不行兩次,兩次不行三次,我就不相信沒有機會。”
“她不會想要見你的,說不定我剛把你帶回家裡去,她就把你轟出來了,更不要說坐下來心平氣和的談話了。”
“你又來了,你永遠都是那麼悲觀。那我們那樣在一起還有什麼意義?”
我揉揉眉心:“韓召南你知道嗎,我昨天想到我們的關係,甚至覺得我們從一開始在一起就是一個錯誤,開始的太倉促,因爲彼此有好感就確定了關係,之後問題多多,現在又多了一個我媽,我真的很迷茫。”
“我知道原因,你從一開始就沒有過希望,一個你認定了會失敗的合同,永遠都沒有辦法談成功的。死人怎麼救的活?”
因爲早上的談話又是不歡而散,我們好幾天沒有搭理對方,陷入了一種微妙的冷戰。
我這幾天都沒有跟他一起吃飯,也不主動打電話,他也不打給我,我們都互不退讓。
去上班的時候險些遲到,差點沒有趕上電梯,幸好門及時被人給抵住,一腳踏進去才發現裡面的人是韓召南,他瞥了我一眼,沒有講話。我也就不講話。
妖孽是跟韓召南一起的,看到我們這樣甚是幸災樂禍。
“呦,這是吵架啦?”
我擡頭看電梯的顯示樓層,不搭理她。妖孽踢踢韓召南:“早分早好,兄弟我無條件支持。”
“你給我閉嘴。”他終於冷冷開口。
妖孽不以爲然:“我最近認識一個妹妹,各方面條件都很不錯,不過不是我的類型,我看適合你,要不要找個機會把人家約出來你們……”
我終於受不了了,看着葉峻面無表情地說:“你煩不煩?別人的事情輪得到你操心嗎?看到你就覺得噁心。”
“好大的脾氣啊,沈離你也別忘了,這裡可是公司,你可是我的下屬,有這麼跟上司講話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