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失眠，在陽臺上給自己點了一根菸，嫋嫋霧氣裡，耳邊是鄧麗君的一首老歌，水調歌頭。我住的地方樓下的門面有一家ktv，從陽臺上有時候能聽到那家店裡的客人唱的歌。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時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唱歌的是一個女人，聽聲音上了些許年紀，歌聲裡有些滄桑感，這樣聽起來，有些音色靡靡，忽然心裡失落落的，莫非這就是所謂的人生？你得到了一些，總會再失去一些。蘇軾如此，我們又當如何？
遺憾歸遺憾，那個孩子我不捨，她卻有自己的因緣。遇到對的父母，養育照料，未嘗不是一種更好的選擇。在我身邊，也未必真的就能讓她不再受委屈，畢竟我的人生一直如海潮進退，高低起伏，難以預測。
只是沒有想到，仇恨的黑暗之手竟然會伸向一個無辜的孩子，在我以爲一切尚好的時候，給我沉重一擊。
朵朵是在夜裡被人她的養父母給帶走的。我原本以爲她是第二天被人正是領養，誰知道白天去孤兒院的時候，負責照顧她的那個姐姐對我說：“沈小姐，有件事情還希望你能夠理解，朵朵昨天接近凌晨的時候被她如今的養父母給帶走了。”
我很是詫異：“爲什麼，深更半夜把孩子帶走做什麼？我還以爲是今天白天的事情，所以特意請了假來送送她，也想正式跟孩子道別。怎麼會這麼突然呢？”
“是這樣的。我們本來也是提到你和朵朵的關係，說是孩子很喜歡你，眼看着他們就要把孩子給帶走了，所以我們想是不是讓你跟孩子再相處一會兒，但是那對夫婦的意思是，孩子如果太過於依賴孤兒院的工作人員和沈小姐你的話呢，對於她適應新的環境和新的家庭都是不太有利的，與其依依不捨的分別，還不如爽快一點能讓孩子不那麼難過。還有就是他們想安排一場一家三口的旅行，時間上面又比較緊促，不是很充裕，所以就沒有等到今天沈小姐你來了。”
“怎麼會這樣呢？”我很是失落。她有些抱歉地跟我解釋說：“對不起了沈小姐，主要是我們得尊重收養人的意願，所以……還請你理解。”
我當然得理解，不理解難道發火嗎？畢竟人家現在纔是孩子的父母，想跟孩子去哪裡做什麼，怎麼樣都有自主權，我沒有辦法表現不滿的。
從孤兒院回來，又是處理繁忙的工作，我在成堆的文件裡給自己一點短暫的麻痹，希望通過這樣，能讓我的失落感有些減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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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素素打給我的時候，我着實是有些詫異，轉念一想，莫非她是想要跟我談韓召南的事情。該來的總是要來的，內容我自己自己揣測了一番，比如你一定要跟他分手，你們是沒有結果的，他的家庭是不會接受你的……
這些老生常談的話讓人厭倦和可笑，不過她既然找我了，我如今也不會再覺得不能應付她，沒關係，儘管來會會。
我們約的地方是一個私家會所，地方略微偏僻，院子裡有個噴泉花園，一眼望過去，倒也算精緻。我把車停好報了她的名字，服務生領我進去找她。二樓的雅廳裡，窗臺上放着一束小雛菊，她穿了一條紅色的裙子，臉上化了妝，眉毛比尋常時候看上去顏色濃了一些，顯得更加的媚，和身後的那束雛菊反差鮮明。
我走進去，服務生把門關好，她站起來看着我，我把包放下，找個近點的椅子坐下來：“你找我幹嘛？我今天的工作比較忙，只是抽了空來見你，長話最好短說，不然我不一定有耐心聽到最後。哦對了，俗氣的臺詞就不要端上臺面了，我先中午吃了不少油膩的菜，怕自己忍不住吐了。”
“好啊沈離，你現在能耐了，說話也跟我用這樣的語氣了，伶牙俐齒。我怎麼聽了就這麼不高興呢？”
“不高興也由不得你啊。”
“我看未必吧。”她靠近我：“你這個女人，之前還真是讓人小瞧了，家裡那種條件，竟然也能高攀上韓召南，不知道給他下了什麼藥，把他迷得暈乎乎的，衆叛親離都不顧了，就一定要跟你在一起。好不容易天公作美讓你們分開了，你倒好，居然還懷孕了。我是最明白你的心思的，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的如意算盤打得好着呢。等到孩子出生了，韓召南對你的芥蒂不那麼深了的時候，你就可以帶着孩子重新地回到他的生活裡，從此徹底把他留在身邊。我說的對不對？”
“你怎麼會知道我懷過孩子的事情？我孩子後來出事，是不是跟你有關？我一直都懷疑是你下了狠手，安素素，是不是你？”
“你急什麼呀，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呢。”她冷冷一笑：“後來孩子沒了，你覺得是因爲什麼呢？我來告訴你，沈離啊，你作孽太多，再沒有哪個小三比你更讓人討厭了，登堂入室，毫無廉恥，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派人讓你失去這個孩子。這是命。”
“你給我閉嘴。”
“你真的確定我要閉嘴嗎？那你一定會後悔的，因爲我上面說的事情，都是你所知道，還有一些事情，你可能就不太知道了，需不需要我透露一點給你，因爲我特別想看看你知道以後的表情，就跟看電影似的，一定很有意思。”
“我不想聽，我對你安素素的爲人太瞭解了，我和韓召南現在複合了，你就一定會想辦法來離間我們，編造出一些謊話讓我們產生隔閡，我沈離要是再信你，我就是真的傻瓜了。”
“既然如此，我們就玩一點新奇的東西，比如，如果我跟你說，你的女兒還活着，你信嗎？”
我不屑地冷笑了起來：“安素素，說話之前先動動腦子再開口，我自己的孩子是死是活，我難道不知道嗎？你莫非現在要從哪裡找出來一個女孩兒跟我認親不成？鬼信你的話。”
“你當然不信了，因爲連我這個時刻關心你的動向的人，都被矇在鼓裡這麼久，葉峻這一招可真夠隱蔽的。他纔是高人啊。”
“你離間我和韓召南不成，又開始想讓我對葉峻有矛盾了？還是省省吧，別再用一些亂七八糟的話來矇蔽我，我是不會上當的。”
“韓朵朵。她是你的女兒。”
我的眼皮跳了一下，臉上還是諷刺的笑：“繼續編啊。”
“你如果不信，不如現在就打個電話給葉峻問一問，看看我的話說沒說錯。你一定很驚訝吧，一個三年來一直以爲的死胎，竟然會被人送到了孤兒院裡成了長大成爲一個小姑娘。這是不是天方夜譚，那我告訴你，你當年的那個孩子根本就沒有死，葉峻讓醫院告訴你，肚子裡的孩子已經死了，然後偷偷地把孩子給送到了a市，就是現在的韓朵朵。”
“我不信你。”
“你打個電話問問好了，如果不肯的話，我這裡有個禮物也要順便送給你，拿去看看。”她從桌子上把一份文件遞給我，我打開之後看到了dna的親子鑑定基因結果表上的基因坐上前後兩個數字都一樣，她淡淡地說：“這是韓召南和韓朵朵的，如果你看不懂的話，我可以告訴你結果，他們就是父女關係。”
“現在社會，身份證結婚證都可以以假亂真，一個dna檢測結果表格，想要造假，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你拿這個來蒙我，未免也太愚蠢了。”
“你可以不信，我替你打給葉峻。我這個人啊，最近喜歡學雷鋒做好事，幫人幫到底好了，電話費我都給你省了，葉峻人在比利時吧，我打給他。”
我看着她拿出手機撥號，不知道爲什麼，在她解開鎖屏的那一刻，我心裡忽然相信了她的話，我想到朵朵的那張小臉，她眉眼彎彎笑起來，嘴脣微微上翹的樣子，想到我媽對我說，這個孩子跟你還真像，想到我第一眼見到她，心裡突然涌動的那種陌生且熟悉的情感，我忽然掌心潮溼，冷汗淋淋。
爲什麼會是這樣？
葉峻接通了電話，安素素看着我詭異地笑了一下，對電話裡說：“葉少，好久不聯繫了，你近來可好啊。”
“敘舊就不必了，我也是知道的，葉少如今不太喜歡我，不過有個你喜歡的人在我身邊，她有件事情想要親口問問你，這個電話她撥不出去，我來替她打。”
“誰還看不出來你葉少喜歡的人是沈離啊，也難爲你啦，陪在她身邊這麼多年了都始終沒有捅破那層關係，現在她要跟韓召南在一起了，說不定就要結婚了，你是不是心都要碎了。”
“我說什麼不要緊，要緊的是，我特別想知道等會兒你會說什麼？”
她把揚聲器開起來，葉峻的聲音傳了出來：“安素素，你又在耍什麼花招，別一天到晚去騷擾沈離，她沒有你這麼閒，無不無聊？”
手機被她拿着放在我的嘴邊，我看了她一眼，掐着自己的手指儘量平靜的問他：“葉峻，我想知道一件事情，三年前我的女兒從我的肚子裡被人拿出來的時候，到底死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