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衆多林氏門人大叫:“這人是誰,胡說八道,把他拉下去。”
有認識沈慕白的弟子偷偷拉了義憤填膺的師兄衣袖,悄悄指着林淑凝。而後者現在已經臉色慘白,嘴脣顫抖,她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但這一切都是這麼真實,她捂住耳朵,啊地喊了一聲,完全失去了大家閨秀的氣度。
蘇三急忙將酒杯放在一邊,匆匆幾步衝上去拉住林淑凝的胳膊:“淑凝,不要這樣,也許一切都是誤會是誤會啊。”
“誤會?這位小姐你說是誤會?”沈慕白冷笑:“林世安,你來講講,武澄明是怎麼死的?你能脫得了干係?”
林世安面色慘然,點點頭說:“武師兄的死,我的確脫不了干係,但是……”未等他說完,沈慕白指着他,咄咄逼人:“你承認了就好,我今天就要揭穿你這個欺世盜名的殺人兇手的假面具!”他人長大的高大英俊,說話擲地有聲,反觀林世安一臉驚恐,圍觀的人除了林氏門人外,很多人內心其實也犯起了嘀咕。
“你!你!你說我剽竊他人研究成果,有何證據?”
林世安反駁道,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麼,聲音戛然而止,指向沈慕白的手不住顫抖,張大嘴巴,手捂着胸口,暈倒過去。
沈慕白得意地掃了一眼衆人,看着慌成一團的沈氏門人,得意地大笑:“證據,你們看到了嗎?這就是證據!他若是清白的怎麼會變成這樣。“
一邊站着冷眼旁觀的曾作家涼涼地來了一句:“林教授年紀大了,聽到妄言一時急火攻心也是有的,這算證據?真是笑話。”
“對!”
“說的對!”
幾個林門弟子附和着。
前來的賓客此時亂成一團,壽星公暈倒了,林淑凝神情悽惶,林太太王菡一邊招呼人去打電話叫救護車和一生,一邊招呼人將沈慕白趕出去。
“你這白眼狼,這裡不歡迎你。”
她指着大門:“你給我出去!”
沈慕白冷笑:“夫人,你要小心,你隨時會爲自己出言不遜付出代價。”
這威脅的未免太淺薄了點。
蘇三就遠遠地見過沈慕白一次,只看到這人劍眉星目相貌上佳。陷入甜蜜愛情的林淑凝倒是隻要見面就對她講沈慕白,這個人對蘇三來說可謂是名聞遐邇,她心目中的沈慕白,是不應該說出這樣淺薄的威脅的。
但是她看到林夫人的面色馬上變了,手有點無力的地垂向下,最終還是在滿堂目光中又擡起來指着大門:“沈先生,我們林家不歡迎你。”
沈慕白聳聳肩,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轉身就走。
哐當!一個大碗被扔出去,在他身後摔的粉碎。
林淑凝帶着哭腔喊道:“沈慕白,你個僞君子!”
沈慕白腳步都沒有停,只是嘴裡說着:“你省省吧,早點認清事實,令尊纔是個十足的僞君子真小人。哈哈,竟然叫他欺世盜名這許多年,何其不公也!”
在場衆人眼睜睜看着沈慕白揚長而去。
林淑凝已經哭倒在蘇三懷裡。
有林門弟子,嘴裡氣憤不平,嚷着沈慕白這個小人,還有些出面緩和尷尬氣氛,請各位來賓就坐,將這壽宴繼續進行下去。
這時沒等醫生來,被扶着坐到一邊的林教授已經醒來,大家七手八腳將他扶到客房去休息,曾作家也跟着搶先一步扶着他的胳膊,在他耳邊低聲勸慰着。林教授點點頭,示意自己並沒什麼大事。其實蘇三一直有些疑心他方纔是沒有辦法挽回局勢,只能倒下裝作人事不省,因爲她看着剛纔大家扶着林教授的時候,他一隻手明顯動了一下,嘴角抽搐一下,他其實還有意識。
旁觀這一切,蘇三的心裡畫了一個問號。
林教授是受人尊敬的學者,學識淵博,在金石收藏和古代文化上造詣頗深,他在大學裡教過蘇三一年多的國文,文學底子是相當深厚的,在中國的收藏界也是鼎鼎大名,一直有北羅南林之稱。羅指的是一直在北方生活的羅振玉。這樣一位弟子滿天下受人尊重的教授,被人在衆人面前這樣羞辱竟然沒有出言反駁,這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嗎?
蘇三目送着弟子和曾作家扶着林教授離去,曾作家一去就再沒回來過。她那麼冷清的人,自然也沒人多問。
賓客們只能硬着頭皮坐下繼續象徵性的吃喝一點,然後紛紛委婉告辭。林門弟子們也只能賠笑將人送走後,幾個人聚集到客房外間等着下一步安排,林教授在裡間休息,中間的門鎖着。
蘇三是林家的熟人,只能陪在林淑凝身邊,又不知該如何勸解,林淑凝哭的眼睛紅腫,靠着蘇三的肩膀低聲抽噎。
客人都送走了,兩個林門大弟子走過來問林太太該怎辦。
林太太無力地揮揮手說:“道一,你就等下幫下忙送你老師回去。這是怎麼了,怎麼招惹了那個無賴。”
聽到她說沈慕白是無賴,林淑凝忍不住分辨:“慕白不是無賴,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誤會?我的小師妹,有什麼誤會能讓人這般歇斯底里,簡直像瘋狗。”
蕭道一皺着眉頭:“範師弟,你和報社比較熟悉,這件事絕對不能見報,必須阻止那些小報記者亂寫,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
被叫做範師弟那人蘇三也認得,是教育廳的一名官員,比自己高很多級的校友。那範師弟聞言不住點頭說:“我這就去辦。”
“範真,用了多少錢到時來報個帳。”
林太太急忙跟上一句。
“師母你就放心吧。”
範真去協調報社,蕭道一看了蘇三一眼說:“蘇師妹,你是自己人,我就不用提醒了。”
這個蕭道一是林教授的得意弟子,和林教授同在一所大學任教,在學術上也是很不錯的,蘇三點點頭說:“蕭先生放心,我和淑凝是好朋友,我知道該怎麼做。”
林太太安排好事情,低聲對林淑凝說“淑凝你和沈先生是怎麼回事?他怎麼無緣無故來鬧這樣一場。”
“我怎麼知道?莫名其妙的,我還想問問你呢。”
林淑凝和林太太王菡本來就不對付,聞言像個炸毛的公雞一般,噌地站起身:“你問這話是什麼意思?莫非懷疑我串通外人來害我爸爸?你安的什麼心啊。”
“好了好了,大家先別吵,事發突然,誰也沒想到不是,我們千萬不能亂了陣腳,這件事就是報社那邊都封了口,可是今天那麼多賓客在坐,這事很快就能泄漏出去的,先是研究一下該怎麼辦吧。”蕭道一打着圓場。
“總要林教授出來說清楚一切事實最好啊。那個武什麼先生有沒有這個人,怎麼死的,還有那沈先生說剽竊就叫他拿出證據來,拿不住可以告他誹謗啊。”
蘇三在一邊出主意。
“證據?蘇師妹,你可知道老師剛纔爲何有口難言?”
“爲什麼?”
“我想到了。”林淑凝哽咽着說道:“爸爸把之前的兩部著作原稿拿出來給沈慕白抄寫的,爸爸很喜歡他的字,我和他認識將近一年的時間,我爸爸至少有四五部的著作是他參與謄寫的,他一定留了副本,還是他自己的字跡,這樣拿出去指證爸爸剽竊,這是有嘴也說不清呀。”
林淑凝想到事情可能因自己而起,悲從心來忍不住又掉了眼淚。
“對,就是這樣,老師以爲他是自己人,專業又和我們相差十萬八千里,什麼東西讓他謄寫也不會外流泄密,哪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蕭道一嘆口氣,蘇三從他的話裡聽出一點酸溜溜的味道。
這時林太太站起身說:“我去看看先生。”
裡間的門鎖着,她當着大家的面擰開門鎖走了進去,幾分鐘後尖叫聲響起:“來人,快來人啊。”
聲音淒厲中透出哭腔。
三個人急忙衝進去,只見林太太站在牀邊,指着牀上的人,渾身發抖。
林教授躺在牀上一動也不動,胸口插着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