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時代不同所造成的天塹般差異。
放到2010年以後,街上隨便拉一個大媽都可能是十指翻飛的打字高手,而96年直至2000年初的時候,一個每分鐘能敲出70個字的打字員都算得是各個單位的寶貝。
“兄弟,會五筆打字嗎?我看你敲英文字母敲得挺歡實的。”一長髮蓬亂的頗有點藝術青年氣質的男子問肖飛,臉上很是帶着點鄙夷的神情。
大概他認爲肖飛有裝比的嫌疑。
這時候能到電腦房玩得起電腦的,家境都不會太差,受教育程度也都相當之高。
那可是每小時10元的價格啊……普通人家的孩子誰捨得如此奢侈?
可以看得出來,這電腦室裡的幾個男青年家境都相當好的樣子,身上穿着的都是阿迪、耐克什麼的名牌。
這藝術青年之所以這麼問肖飛,是因五筆打字曾被認爲是最高端的一種輸入法。
據說,練得純熟的情況下,五筆打字每分鐘最高可打將近200個字。
但五筆輸入法需要記字根,那麼多字根要全部背熟了,很枯燥的;背完了字根還要熟悉鍵盤,勤加練習;練熟練之後,才能學習所謂一二三級簡碼,加快速度……那個難度那個複雜程度讓很多人望而生畏。
這也是這個時代打字員如此高大上的原因之一。
五筆打字肖飛上大學的時候是學過的,也曾苦練過一陣子,那時一分鐘也能打30來個字,已算是勉強合格。
可誰能想到,隨後的拼音打字法會發展得那麼快。
先是全拼,後是智能abc,再後來,牛逼無比強大得爆棚的搜狗拼音出道了,就是用拼音輸入法,打得熟練了,每分鐘輸入個一百多個字也跟玩兒似的。
這也是五筆在後世沒落的根本所在。
可以說,一個搜狗拼音毀掉了一個行業。
打字員這個行當剛剛如朝陽初升就迅速地沒落下去,再也難見天日。
五筆輸入嗎?
那可真是久違了啊。
肖飛回想了一下,所有的字根以及其所在鍵盤的位置都清晰地在腦子裡呈現出來,包括那些最難拆解的文字也都諳熟於心。
“會一點。”肖飛笑笑,對那長髮青年說道。
“呵呵!”長髮青年笑了笑,很是不屑,“那你把這張紙上的字打一下看看?”他將一張寫滿了字的紙放到桌子上。
肖飛看了一眼。
上頭都是最難拆解的漢字。
看來,這長髮青年應是近來也在苦練五筆輸入。
肖飛看了下電腦上的軟件,發現這電腦上安裝了wps,就將其打開來,一面看着那張紙,一面就也不看鍵盤便開始噼裡啪啦地敲擊起鍵盤來。
隨着他的敲擊,一個個難拆的漢字就出現在文檔裡。
“啊!盲打!”
“他竟然會盲打!”
“我的天!這打字速度真挺快的,看樣子一分鐘打個七八十個字沒一點問題。”
那長髮青年以及他的幾個小夥伴還有電腦室的那個姑娘都看直了眼,紛紛驚叫起來。
他們原本懷疑肖飛是在胡亂敲擊鍵盤,所以纔有些不忿,想要難堪一下肖飛,卻沒想到,對方竟然真的是電腦高手。
肖飛淡淡一笑停了下來。
“兄弟,真挺不錯的,你練了多久了?有什麼竅門沒?”那長髮青年立即轉變了態度,很是帶着點不恥下問的樣子。
“練這個沒竅門,多記多練習,就好了。”肖飛對他點點頭。
肖飛在這間電腦室待了一個多小時,覺得有點索然無味。
上網太費錢了。
只是玩電腦,可也真沒什麼可玩的,電腦裡倒是有幾款遊戲,像紅警啦、星際了什麼的,可肖飛對此沒什麼興趣。
他便結了賬走出來。
他依稀記得解放路上有個書店,就走過去在那書店裡看看書。書架上竟然有戴侯英的幾本書賣。
他想了想,就將《人啊,人!》、《詩人之死》、《谷中的足音》、《往事難忘》都買了下來。
這幾本小說肖飛前世都看過。
至今都在腦子裡裝着呢,倒背下來都不是問題。
他之所以還要買下來,是打算帶到上海之後讓戴侯英簽名用,作爲一名腦殘粉,怎麼着也得有幾本簽名書吧?
從書店出來,已經是6點多鐘。
肖飛在火車站附近吃了碗牛肉拉麪作爲晚餐,一大碗麪,還有肥實的兩片肉,不過才1塊5毛錢。
吃完飯,他去商店裡買了點餅乾、火腿腸、麪包跟水,打算帶上火車吃。
從x市到上海,一千三百多公里的路。
1996年的時候,國內的火車還沒提速,平均時速還不到50公里,最慢的車不過30多公里,足足的要走一天一夜還要多,不準備點吃的怎麼行?
這也是肖飛爲何要提前4、5天就動身前往上海的主要原因。
終於捱到晚上8點,肖飛進了候車室,順利登上了火車。
正是暑假期間,火車上人還是不少的。
這趟車是空調特快,票價較高,所以車上的乘客多是出差人員或學生、外出旅遊的人羣。
跟肖飛坐在一起的是幾個年輕人。
觀其形貌,肖飛覺得他們極可能是大學生。
三男二女。
兩個女孩坐在肖飛斜對面。
列車平穩行駛之後,這幾人都紛紛的拿出書來閱讀,不外乎些青年文摘、讀者、知音、家庭之類的雜誌。
肖飛掃了一眼,兩個女孩捧着一本青年文摘看,正是最新的第8期。
肖飛對面的男孩則捧着最新一期的知音雜誌。
跟肖飛同排的倆男孩則一個看的是讀者一個看的是家庭。
長路漫漫。
夜色漸深。
肖飛想要閉目養一會神。
可就在這時,他對面坐着的男孩小聲叫了起來:“呀!這故事寫的可真好,太悽美了。”
男孩的話就吸引了鄰座倆女孩的注意力。
她們便問:“哪個故事?主要內容是什麼啊?”
男孩就講起來:“文章的名字叫《暗戀如傷》,講的是一個善良的女孩子暗戀着一個男孩,而男孩喜歡的卻是女孩的閨蜜一個漂亮高傲的女孩……”
居然說的是自己發的那篇,肖飛豎起了耳朵,聽着三人的對話。
坐在中間的女孩聽完男孩所講,就說:“的確是個美好而悲傷的故事,作者是誰呀?”
這年頭,文章好,順便了解一下作者是人們的慣性。
不像後世,雞蛋好吃,但沒人願意知道,它是那隻雞下的。
“作者叫肖飛。”對面的男孩說。
中間的女孩就驚訝地叫了起來:“我剛在青年文摘上看到一篇文章,署名也是肖飛呢!不會是同一個人吧?”
肖飛的鄰座一男孩也喊道:“家庭上也有一篇肖飛寫的稿子呢,也很好看。”
這幾個人便嘰嘰喳喳開始就肖飛寫的這幾篇文章討論了起來,尤其是在對雞湯文的態度上討論更是激烈。
肖飛在旁默然無語,但心裡卻很是高興了一陣,他想,類似這樣的討論在國內的無數個場合也都在發生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