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這種古怪的口味之下,兩年來我接過的人兩隻手都數得過來,而且一半都是五六十歲的老男人。像今天這位四十出頭的,還真是個“年輕有爲”的。
喝完了一杯酒,酒保走了回來,手裡多了一張卡。
在pos機上一刷,他不自覺吹了口口哨,轉過頭給我看上面的數字,“這位像是下了大本錢啊。”
看着客人起身朝我走過來,我愉快地抿了抿嘴角,“我會讓他物超所值的。”
然而這時候,背後卻傳來了一道陰沉沉的聲音。
“是嗎,不如讓我也體驗一下?”
皺眉扭過頭,錢陌遠插着口袋站在背後,臉色不鬱。
兩個男人站在我面前,形成了掎角之勢,誰也沒有退後的意思。
男客人態度還算和藹,但是隱隱也有點不快,“凡事都是先來後到,你可以等一週之後再來。”
手插在口袋裡,錢陌遠軟硬不吃,“憑什麼?誰有本事誰先上,你覺得你哪一點比得過我?”
我揉了揉太陽穴,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不知道事情怎麼發展到這個情況。
“花,你的意思呢?”男客人看着我,額頭上的青筋在不斷繃緊。
無辜地眨眨眼,我頃刻後開口,“我很期待今天的火熱夜晚,但是不瞞你說,這位並不是那麼好相處的人,所以——”
抽走了銀行卡,男客人臭着一張臉走了。
無不遺憾地搖了搖頭,我爲那五位數的價格稍稍惋惜了一下,起身準備走。
“你走什麼,現在我包下你了,你該聽我的!”
“是嗎,”我似笑非笑地指了指門口,“不如你看看之後再確定?”
狐疑地回頭看去,當看到門口四處張望的付嬈,錢陌遠頓時臉上冷得能結冰,罵了一句“陰魂不散”。
“我事先就說過,有家室的一律不要。錢陌遠,就算我們是熟人,這條規矩一樣沒得商量。”
當打聽到他們兩個人在交往的時候,我其實並不吃驚,按照兩人的家世和關係,在一起纔是理所當然。
在門口張望了一會兒,付嬈很快找了自己的目標,直直地走了過來,連路過的我都沒有認出來。
看着她臉上一閃而過的惱火,和錢陌遠毫不掩飾的不耐煩,我無聲一笑,扭頭走入了濃濃夜色中。
遊戲,果然是人越多才越好玩啊。
我現在的家安置在D市一處中檔小區裡,鄧梅一年前已經搬來和我同住,照顧我的飲食起居。當然,有時候她也會有意無意地消失一段時間,我只當不知道,從不去過問她的秘密。
坐在大廳裡,我對比着電腦上的數據,一本一本圈着存摺上的數字。這些經濟方面的東西,我之前從來沒有學習過,直到慢慢動了心思,纔開始學習管賬。
錢是個好東西,憑我跳舞和接客,其實是賺不到太多錢的。但是我並不着急,時機一到,幾十萬翻上一番,那就夠了。
寫寫畫畫了半天,我擡起酸澀的脖子看了一眼時鐘,已經是凌晨了。
鄧梅還沒有回來。
我想了想,還是繼續投入到自己的工作裡。
大約在夜裡兩點的時候,玄關處傳來了開門的聲音——鄧梅提着一個巨大的竹箱子走了進來。
停下筆,我察覺她的表情有點不對勁,她一貫都是平淡如水的臉上,此時竟然眼圈發紅,白牙咬得嘴脣不斷泛白。
放下箱子,大姐說了一句不清不楚的話,“小蘇,我們的機會來了。”
這個週末,碧海山莊會辦一場堂會,梅館也被邀請一起參加。
咀嚼了兩遍,我的心思轉得飛快。碧海山莊的老闆是個D市一個有名的新貴,這幾年剛剛躋身上流圈子,他辦這麼大的活動,恐怕醉翁之意還是要在那些老牌的商政大家身上。
換言之,去的全都是有錢有權的。
“你想讓我跟誰?”我說得很平靜,就好像是喝水吃飯一樣理所當然。
當初我們來D市,不是圖這點賣身的蠅頭小利,往上爬是一個方面,最重要的是要搭上一個結實的靠山。
沒有錢,沒有人脈,談什麼復仇。
我選客人時,習慣選擇那些年紀稍大的,或者是名聲在外的,就是爲了求一個進入上流社會的機會。然而這兩年下來,是始終不得其門而入。
沒想到,大姐竟然搖了搖頭。放下手裡的竹箱子,打開鈕釦,露出了裡面精緻的青衣行頭。
她說,“這次你跟着就行,我去。”
皺了皺眉,我沒有說話。鄧梅年輕時候名聲盛極一時,但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她發誓再也不唱戲的。
如今打破誓言,只能說明一個道理。
這一次,一定有大魚出現。
在鄧梅重拾行頭的時候,我也同樣忙碌了起來。
週四的晚上,換上了一身運動服,我壓低了頭頂的棒球帽,步履匆匆地離開了家門。
坐上了二十四小時的碼頭班線公交,我在底站下車,一眼就見到那艘一閃一閃亮着燈光的漁船。
走到岸邊,我掏出口袋裡的手電,耐心地閃了幾下,很快那艘船就靠了過來。
跳進船裡,我摘下帽子,朝着裡面一個笑吟吟的男人打了個招呼。
“寶貝兒,你來得太晚了。”他順手攬住我的腰,扯着我坐到他懷裡,貪婪地在我脖間嗅了一口。
我不爲所動,輕輕推了推他的胳膊,“貨呢。”
被我的無情舉動弄得一陣無趣,男人領着我走到了後面,一邊不死心地說,“再陪我一個星期——不,三天,這批貨給你半價,怎麼樣?”
“你知道我的規矩,沒有商量的,”一邊笑,我用力扯下船艙上的帷布,“再說了,你拿這些東西和我比,我可是會不高興的。”
失去了遮擋,一陣濃郁的惡臭味兒頓時飄了出來,牀上其他人都不停捂着鼻子,一邊嫌棄,“這都是什麼啊,這麼臭!”
我卻一點也不在乎,蹲下身子,開始慢慢走進貨品中,仔細地檢查起來。
整整半船上,堆滿了臭氣熏天的衣服和鞋包,雖然
都是二手的,但全都是赫赫有名的牌子,價格不菲。
拍拍手,我滿意地點點頭,給了男人一個深深的笑容,“不錯。”
“那是自然,你這次貨要的這麼多,我跑了好幾個地方纔給你收齊活的!”猶豫了一會兒,他一個大男人倒開始吞吞吐吐起來,“你賣這些死人的東西,是不是有點……有點……”
抽出口袋裡的銀行卡,我塞到他手裡,“錢到了你手上,還嫌燙手嗎?”
這些惡臭,不是因爲污漬,而是因爲它們都是從外國的太平間和垃|圾場裡淘出來的。將它們重新洗滌,當做二手或者孤品販賣,成爲了我的另一條經濟來源。
畢竟,D市的皮肉生意這麼紅火,哪個女人不愛奢飾品,哪個客人不願意討女人歡心?
我負責拉線,鄧梅負責清理送貨,漸漸到了後面,周邊幾個市裡也會主動來要貨。這一次,有幾個老客戶訂了很大的貨量,只要脫手出去,保證能夠賺得盆滿鉢滿。
就在我剛上岸的時候,黑漆漆的碼頭上突然傳來了一陣狼狗的叫聲,而且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
再看看不遠處閃起的巡邏船的燈光,我還有什麼不明白——這就是遇到緝私了。
這樣兩路包夾,肯定是逃不掉,船上有人沉不住氣,開始對我破口大罵,“是不是這表子乾的好事,我們從來沒有出過簍子!”
男人是他們中的老大,還算是冷靜,“不可能是,花要是想舉報,不會等錢和人都來了之後才動手。估計是我們點背,撞上人家掃貨的槍口了!”
此時,我已經不想去深究到底哪裡出了錯,一下子跳上了船,開始動手拉開夾板,“拋貨!”
“這東西這麼多,一時間也沉不下去啊……”
我力氣不夠,咬緊牙根才扒開了一半,“要是不想被抓,聽我的!”
眼看着海警們越來越近,男人和手下們不再猶豫,立刻幫助我往下卸貨。
船一路開,這些洋垃|圾,不斷地往水面上掉,我跑到操控室,果斷按下一個按鈕,船底的螺旋槳開始飛速地轉起來。
有船員立馬明白了我的用力,操縱起方向盤,船身慢慢擺動,鋒利的槳邊將那些衣服和揹包全都割得破碎。
眼看着割碎的速度越來越快,而巡邏船已經不足二十米了,船上的喇叭上傳來了巡警的警告聲,“前方的船隻,立刻停止動作,配合檢查!”
慢慢蹲下身子,我四處逡巡着,根本不打算束手投降。
這次人贓並獲,無論如何,要是被抓恐怕很難無罪脫身。後天我就要去碧海山莊,不能在這個當口出岔子!
低頭在男人耳邊說了一句,咬咬牙,我猛地跳進了滾滾的海水裡,拼了命地往岸邊游去!
然而,事與願違,我剛剛爬上岸,頓時就被警犬發現,後面的警察牽着狗向我追來,眼看着就要追上我的腳步。
就在我越跑越慢的時候,背後伸出一隻手,重重地按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說過吧,再抓住你,一定會判你無期徒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