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大臣們也離開宴席,漸漸散去!偌大的殿中,此時只剩下了澹臺建成和澹臺世民二人!此時此刻,這兩人心中,都有許多話要說!他們互相看着對方,陰鬱的目光互相探詢!最後,還是澹臺世民先開了口:“皇兄,在我走之前,你能不能坦白告訴我一件事?”他覺得自己到了問一問的時候了。“何事?”澹臺建成的聲音還是那樣陰冷。“我只問一句,我母親的死,究竟和你有無干系?”澹臺世民迫切想知道答案。“你到底是又問了!若……我說,不是我所爲,你信麼?”
澹臺世民聽了,心中的大石沒有放下,眸子反而更是困惑了,他喃喃問道:“果真……不是你?”澹臺建成聽了,不禁嘆口氣,不屑說道:“當然不是我!我澹臺建成雖然自詡沒有那麼高尚,可也沒有那樣下作!你母親的存在,遠遠還沒到會威脅我的地位的程度!換個角度說,她也就是安全的!既是這樣,我爲什麼要去害她?”他想了想,喝下一口酒,又道:“其實,我對你的母親雖無好感,可也談不上有任何的惡意!對她的死,我也引以爲憾!”澹臺建成端坐在寶座上,擡起眸子,平靜看着殿下的澹臺世民。
澹臺世民聽了,眸子只是莫測地看着他,該相信他嗎?“世民,你走吧!建你的功業去!我之前不是說過了?只要你找到任何的蛛絲馬跡,我都願意等候你的質問!”因爲大殿空曠,是以澹臺建成的話,說得是擲地有聲。“好……皇兄!”澹臺世民蹙眉,欲言又止,澹臺建成從寶座上走下,緩緩說道:“你可以走了!我們之間,可以談論任何話題,只是除了她!”他側面警告,希望他會意。
澹臺世民,終於什麼話也沒有說出來,僵硬地轉過身子,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明日,自己真的要離開雅國了!他到了自己的寓所,取出短笛,幾聲悠揚的笛聲過後,他的房間裡,緩緩走來了一個人,他的師父陸離!“怎麼了,世民?已然深夜了,爲何叫師父過來?”陸離的聲音還是那樣地低沉悠長。“師父!徒兒叫師父來,只是因爲心中有心事!”
“何事?不妨將我爲師聽聽!”說着,師徒二人已然從房中走出來,立在庭院前的臺階上,隨即肩並肩地坐下。澹臺世民擡頭看着空着一輪皎潔的月亮,嘆道:“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師父可知,明日徒兒就要去前線了!”陸離在旁說道:“這個……我已經聽說了!你都已經想好了麼?”“師父,這是澹臺建成的決定!”陸離聽了,不再說什麼,心中想着,趙國和雅國若是真了作戰了,倒下去的當然會是趙國,這是毫無懸念的!
他悠悠地回過頭,看着身邊的澹臺世民,要不要……告訴他實情?其實他的母親,也是一名趙國人!想想,他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他只是問道:“你們……還是因爲那個趙國的公主,而起了爭執?是以澹臺建成才叫你遠離皇宮?”他雖然沒有見過那個公主,但從前在相思谷的時候,老是聽的澹臺世民舒窈舒窈的掛在嘴邊,時間長了,陸離聽得煩了,便問他舒窈是誰?澹臺世民終究是少年之心,不懂得隱藏,當下三三兩兩地都說了出來,陸離聽了,卻是嘆息!
“師父已經和你說過多次!你再想着那個女子,可是一點用也沒有的!”陸離低低說道。
“徒兒知道,但是徒兒控制不了自己!師父可知,這世上的女子千千萬,可是令我動心的卻只有她……”
“哎……爲師真的不好說什麼了,但是爲師想告訴你的就是,若要擁有心愛的女子,首先便要擁有權力!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感及自身,陸離還是情不自禁地說了出來。
“擁有權力?”陸離的話,對澹臺世民非常觸動!想起母親,想起舒窈,他真的覺得自己缺了點什麼……
趙舒窈在昏沉睡去後,終於醒來!抱琴告訴了她,端王爺已經離京了!她聽了,只是沉了沉眼皮,心中傷痛,可是並未說些什麼!她懨懨地用過了早膳、彈了會琴、畫了會畫、吃了午膳,在宮裡消食,忽地抱琴又趕來告訴她,說是方絲縈攜了蘿兒,要求見她!趙舒窈聽了,心中激盪!昨兒個蘿兒還猙獰着嘴臉,一心想使她湮沒在了冰冷的潭水裡,取她的性命!這會子竟又趕來,這是爲什麼?她的心中充滿了疑惑,是以決定要見一見。
“好!抱琴,請她們進來!”她淡淡地吩咐。
不一會兒,果然方絲縈和丫鬟蘿兒,已經邁着小碎步走到了這裡!趙舒窈命抱琴上茶。抱琴上了茶,離開之後,趙舒窈方問着方絲縈,說道:“方小姐,不知你此番前來,所爲何事?”是啊,自己不是得了她的丫頭蘿兒懇請的嗎,要去她的宮裡看望看望的?不過,蘿兒既然那樣將話說白了……還有膽子又過來?這是玩得什麼把戲?鴻門宴?亦或是負荊請罪?她覺得自己要好生問一問,是以現在就先故意裝糊塗。
方絲縈看着趙舒窈清澈的眸子,彷彿掉入水潭之事,像是不存在似的。她小心翼翼地試探問道:“舒妃娘娘,其實我這次來,是來向娘娘請罪的!”她的聲音沉痛,彷彿十分心痛。她回頭對着跟着的蘿兒,厲聲斥道:“蘿兒,你快跪下,究竟爲什麼,你要將舒妃娘娘給推落到了水中!”趙舒窈一聽,心想,果然這件事情,方絲縈是知道的。她好奇於她的態度,這只是在表演給她看,還是真的不知情?想想,她不禁又轉過頭看着蘿兒的神情!蘿兒一聽方絲縈的呵斥,馬上就聽話地跪下了!趙舒窈納罕地注意着蘿兒,只見她雖然直直地跪着,可是卻無一點慌張和不安!相反,卻是異常的鎮定!
這不對,很不對!趙舒窈想着,若是自己身邊的抱琴,揹着她犯了惡事,又被她知道問罪的話,想必抱琴這丫頭一定心中害怕!各宮的主子,對犯了錯的宮女,是有生殺予奪的大權的!可……小小的蘿兒只是平靜地跪着,一句話也不說。“蘿兒……告訴我……你爲何要那樣做?”趙舒窈當然記得蘿兒的話,只不過,她想聽聽方絲縈會如何辯白。“舒妃娘娘……事情就是那樣的!這件事情,我家小姐,什麼都不知道!只是因爲奴婢心中可憐小姐,心中便自作主張……行了惡事!娘娘要殺要剮,蘿兒的心中絕無怨言!”
蘿兒愈這樣說,趙舒窈就愈發覺得奇怪!她試探說道:“蘿兒,其實……你知道麼,我差點兒就給淹死了!要不是……皇上看見了,救了我的話……我可能就真的沒命了……原來,皇上當日荷葉不知怎麼回事,鬼使神差的就在那裡散步……什麼都看見了!”趙舒窈輕輕說着這番話,繼而又喝了口茶。果然,方絲縈和蘿兒聽了趙舒窈的話,心中都大吃一驚!
方絲縈那日一直在宮裡苦等蘿兒的消息,好不容易等到中午,蘿兒卻是回來了!蘿兒告訴她,她已經將趙舒窈推入了河中!一個時辰之後,趙舒窈必定淹死無疑!她們在宮裡,抑制着興奮,只等到了黃昏時分,趙舒窈宮裡的人,覓她不着,到時定會出來尋找!那時,她們就爆出消息,說是舒妃趙舒窈失足落水淹死了!可是還沒有等到黃昏,就聽得宮女來報,說是鳳翥宮的舒妃娘娘,好好兒地在屋子裡睡着覺呢!方絲縈和蘿兒一聽,本欲不信的,便偷偷地遣人去鳳翥宮再去打聽着!可抱琴一直神神秘秘的,在寢宮外守候,根本能不讓其他宮女靠近。只說,舒妃好好兒的,今日不見人,只待明日再說罷!反正,那鳳翥宮裡的人,一概行事如常,看不出有什麼不妥之處。
弄得方絲縈的心,更是慌亂起來!看來,趙舒窈落水,根本就沒有死!方絲縈知道蘿兒並未曾泄露了口風,但是蘿兒到底年輕,趙舒窈反正知道了蘿兒要害她於死地的用意!方絲縈一夜可是沒有睡好,她在宮裡,一直等着趙舒窈前來興師問罪呢!可鳳翥宮,一直很平靜。方絲縈見趙舒窈按兵不動,自己倒是害怕了,致使蘿兒前來主動請罪,反正對趙舒窈說,這前後之事都一概與她無干!不過是手下丫鬟的個人行爲!如今她知道了,當然覺得不妥,大大地不妥!是以,帶着蘿兒來負荊請罪了!
看着她們不免驚惶的神情,趙舒窈心想,自己心裡又猜對了一分。此事若說和方絲縈無半點干係,誰信?十三歲的蘿兒有這樣大的膽子?“是啊,皇上見了,將我從水裡救了起來!”趙舒窈又添加一句說道。“皇上……看見了……也什麼都聽見了……”方絲縈的意志差點兒奔潰,此話也是未經思索就說了出來了。現在的她,心中十分懊惱,自己真是腦子進了水了,其實這個殺人的計劃,根本就沒有細細縝密地想好!如今……已然是令趙舒窈提起警戒來了!那麼……以後下手可就不那麼容易了!
趙舒窈看着面前嚇得花容失色的方絲縈,心裡卻只是爲她感到遺憾!其實她何需這樣?在這個宮裡,她趙舒窈不過是個過客!方絲縈……如果懂得等待,懂得細水長流的話!那麼……這後宮之主,將會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