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臺建成聽了這話,便命老太監送太醫出去,現在,他確定趙舒窈真的是懷孕了,他的心中當然也掠過陣陣狂喜,他轉了身去,走近牀榻,看了看還陷在昏迷中的趙舒窈,心中不禁緊張起來,他喃喃自語:“趙舒窈……你知道麼?你已經懷了我的孩子了!只是我不知道,對於這件事,你喜不喜歡呢?”他苦澀地想着,想來趙舒窈是不會喜歡的吧,她……不喜歡他,又怎麼在乎他的孩子呢?在短暫的狂喜之後,澹臺建成的表情卻更是凝重起來了。不過,澹臺建成在深思熟慮後,還是做出了一個決定,看在趙舒窈身懷六甲的份上,他旋即發下一道詔書,恢復了她的封號,既然她仍未醒來,不如就暫時住在了他的龍吟宮吧!
澹臺建成懷着複雜的心思,一直呆在了趙舒窈的身邊,此時的趙舒窈,依舊陷入了昏迷之中。終於在第二個夜晚的子時,趙舒窈在做了一個昏沉的長夢之後,開始醒來。她緩緩地睜開了疲倦的眼睛,還沒有看清澹臺建成是誰,只是在恍惚之間,就看着牀頭,坐了一個高大的人影!她啓脣,慢慢說道:“水……我要喝水……”澹臺建成聽了,忙走過案頭,倒了一盞茶給她,趙舒窈強迫自己靠在牀頭,坐了起來,接過茶碗,開始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此時,趙舒窈的眼睛已經聚焦,明亮的宮燈之下,她終於看清了自己面前的人,竟是澹臺建成!自己,可是沒有弄錯吧!明明……自己不是在那冷宮容止宮裡的麼?怎麼這會子竟然出現在了澹臺建成的寢宮?誰能告訴她,這是爲什麼?不過,她發現,自己的小腹,已然不那麼痛了!
“告訴我,我怎麼會在你這裡?”她發現,澹臺建成的寢宮,一個宮人也沒有!她唯一能問的人,當然就是他了!說完這話,她隨即又透過薄薄的帷幔,依稀可以看見前方的窗廊,當然,也就能看到璀璨的夜色!“現在是什麼時候?”頓時,趙舒窈不禁覺得頭有些疼。憑着記憶,她記得自己昏迷前,是躺在冷宮附近的草地上的!“現在是午夜子時,而你,已經昏迷好幾天了!”澹臺建成看着她,將給她的茶碗放在了一邊,淡淡說道。“什麼?”趙舒窈聽了,心內一驚!這麼說,自她昏迷以來,就一直躺在澹臺建成的寢宮裡麼?她靠在牀榻上,疲倦說道:“不過……我現在已然覺得好些了,皇上……皇上還是放我回冷宮去吧!”
她知道是個冷宮棄妃,如今得到澹臺建成這般的‘款待’,心中尤爲不安!澹臺建成認真地注視着她的眼睛,聞聽這話,不禁從牀榻上站起,口中幽幽而道:“我想,你以後不會去了……”“爲什麼?”爲何現在的澹臺建成,待她的態度,如此之大?他的那雙幽深的眸子裡,藏了好些令她讀不懂猜不透的表情,她當然是覺得非常好奇,是以內心一定要問個明白。“趙舒窈,你以後大概都不會去了!因爲我已經下了一道詔令,從現在起,你還是以前的舒妃,一切……也都從未改變!”澹臺建成到了案几之旁,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隨即一飲而盡。“我……我真是弄不明白了?我不是你所認爲的那樣不堪嘛……既然如此,你又爲何……”她困惑地擡起眼睛,似乎現在就要得到他的答案。
“好吧……既然你一定要弄個明白,那麼我……我就明白地告訴你了吧!舒窈……”澹臺建成這一次,低喚的是她的名字,這一聲‘舒窈’,聽起來可是各外令她心驚!明明喚着這個名字的時候,他的表情,毫無情感可言,可聽那語氣,分明又是那樣地溫柔……爲什麼聽了一聲‘舒窈’,她就覺得心內顫抖呢?這是爲什麼?其實澹臺建成的聲音很好聽,這一聲‘舒窈’叫的她心房激盪……澹臺建成看着趙舒窈的眸子,繼而又低低說道:“舒窈,其實你懷孕了!”想想,澹臺建成只得簡單告訴她。“什麼?”趙舒窈一怔,這是她從來沒有想過的問題,她懷孕了!她有了孩子,她有了澹臺建成的……孩子!
見她神情複雜,澹臺建成終於苦澀地說道:“怎麼……你知道了,似乎不太高興?”他小心翼翼地觀察,趙舒窈果然沒有他幻想中的狂喜!呵呵……狂喜?這怎麼可能?僅僅因爲她是趙舒窈,這所幻想的,就不可能。趙舒窈聽了澹臺建成的話,似乎還沒有相信這個事實,當然也就沒有做好準備。“高興,你要我怎樣高興?”在某一時刻,趙舒窈只覺得這個孩子,來得並不是時候!很不是時候!總有一天,澹臺建成將全力殲滅趙國,那個時候,這個孩子將會親眼看到這一切,和他有血緣關係的,不止澹臺建成,還有自己的父皇!這不是……折磨人麼?既爲仇人,又何來血濃於水?“趙舒窈,你該慶幸你有這個孩子!若不是這個孩子,此刻的你……還在那容止宮呢!”澹臺建成見她神情抑鬱,已經推斷她非常不想要這個孩子了!
趙舒窈聽了,不想和他再爭論了!腹中懷揣一個未知的生命!還有什麼比這更加緊張和無助的?她此刻的心情,澹臺建成不會理解,永遠不會。“皇上,我累了,我只想好好休息!有可能,我想……回到鳳翥宮!”末了,她只是低低說出這番話。寢宮裡的燈光是那樣明亮,澹臺建成高大的身子在這命令的燈光之下,陰影給拖得很長很長。他聽出了趙舒窈的言下之意,他的神情馬上不悅起來!難道在他的寢宮裡,她呆得有那樣難麼?她知不知道……她昏迷了三天三夜,一直是他……在她身邊照料她!還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夠令她如此?可是……因爲自尊,他是不會說出口的。
澹臺建成只是換了一種惱怒的口吻說道:“趙舒窈,在你身懷有孕的這短時間裡,你就……留在這裡!哪裡也不能去!直到……給我平平安安地生下我的孩子!”說着這話,澹臺建成才大步走出了這裡,去了自己的書房安睡。趙舒窈聽了,黯然地看着他離去的身影,陷入了紛亂的情緒裡,開始一言不發。明亮的燈光之下,她用衣服緊緊地裹住了自己,姐姐……姐姐……你可知,我現在懷上了澹臺建成的孩子?姐姐,你告訴我,這也是你的初衷嗎?如今的我,該怎麼辦?這個孩子生下了,我該灌輸他什麼?仇恨或是……迷迷糊糊之中,趙舒窈開始昏沉睡去,這一次,她沒有做任何的夢。
一覺醒來的時候,她發覺天色已經大亮了!這是澹臺建成的牀榻,從前,在被臨幸的時候,她也曾‘上’過的,但是那時候的自己,因爲心中充滿慌亂無措,加之事後全身充滿疼痛,哪裡顧得上去回味和感受呢?可……現在不同了,澹臺建成的寢宮,澹臺建成的牀榻,無時不充斥着他的味道,他的氣息!她被澹臺建成的氣味所包圍,她訝異地發現,自己竟然不再抗拒這樣的氣息,這樣的味道!昨晚自己曾在這樣的氣息包圍中,安穩踏實睡了一宿!而後,她又覺得悵然,她發覺自己的頭也不疼了,小腹也不痛了!而……那胳膊上的傷痕,也被敷上了藥,反正此時的自己,是神清氣爽!等等……這麼說來,假設這幾天幾夜,澹臺建成的寢宮裡,並無其他宮人出入的話,那麼給自己換藥照顧的人,莫不是那澹臺建成不成?
一想到此,她的內心,倒更是慌亂了!她不敢再往下想了,還是就讓她心裡,一直保留着對澹臺建成冷酷無情的印象好了!她不知道,倘若澹臺建成改變了凌厲的態度,她會怎麼看待他?罷了罷了,自己不要想了!她緩緩地起身下牀,因爲寢宮之外,是那樣好的夏光!她想走出去呼吸呼吸新鮮的空氣,去聞一聞龍吟宮裡的海棠花香!去聽一聽外面樹上的鳥叫!她起身穿了衣服,寢宮之外,抱琴卻笑意盈盈地走了進來,她到了趙舒窈的身邊,上前忍住眼淚說道:“娘娘!”意外見了抱琴,趙舒窈的心裡,當她覺得驚喜:“抱琴,你怎麼來了?”抱琴將眼淚擦了一擦,很快又笑道:“娘娘,是皇上命劉公公,叫奴婢從洗衣院,調了來服侍娘娘的!劉公公說,從今以後,還是命奴婢此話娘娘!”
趙舒窈聽了,心中固也激動,她握住了抱琴的手,說道:“抱琴,好,我們又在一起了!”趙舒窈發覺抱琴的手,滿是傷痕累累的老繭,心中不禁又是一痛,她嘆息說道:“抱琴,你受苦了!”抱琴聽了,卻笑道:“娘娘,奴婢不苦!和娘娘所受的苦相比,奴婢吃點苦,又算是什麼呢?”趙舒窈聽了,不再說話,只是將抱琴的手,握得更緊了。抱琴來的時候,已經知道,趙舒窈又被恢復了封號了,她也已經聽說娘娘竟然懷孕了!抱琴當然更加爲趙舒窈高興!二人經歷了這番劫難之後,一個雖是普通的宮女,一個是異國和親來的宮妃,可竟然開始惺惺相惜了,彼此的感情,也超越了主僕之情,而進一步昇華爲患難之交的姐妹!
趙舒窈繼而洗漱好了,吃過了早飯,便由抱琴攙扶着到了前頭的小花園裡散步!雖然才懷有身孕不過一月,小腹還是一如既往的平坦,可……自己的心境畢竟很不同了!她訝異地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之間,已經有了滿滿的母愛,雖然這個孩子,也是澹臺建成的!但……因爲是母親的緣故,她保護孩子的慾望是那樣急切,是以走路行動,還是比從前小心百倍!而此時的澹臺建成,處理完了政務之後,已經下了朝,就匆忙往龍吟宮趕來!他走在了一條甬道上,透過枝繁葉茂的海棠花樹,就看見了樹下散步的趙舒窈!海棠花兒是淡紅的,而趙舒窈的披風則是凝綠的,在這紛飛的紅色裡,身着綠衣的趙舒窈是那樣惹眼,是美得那樣不可方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