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嫤娘。”傅雅輕輕握住她的肩。
樑嫤對她點點頭,“多謝,我沒事。”
傅雅低聲道:“別放在心上,你自己心裡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追逐的是什麼就好了。旁人怎麼說,都不能左右你。”
樑嫤點點頭,心下又鬆快起來,“上天真是厚待我,讓我能遇見你這樣的摯友!”
兩人朝裡看了看,鄭氏還正和林三娘坐着說話。樑嫤這會兒不想見顧衍,因着顧衍剛纔那番話,她連鄭氏也不想應付。便拉着傅雅從小門去了隔壁的藥園。
藥園裡阿醜正坐在院中研磨着藥材,李玄意一大早便已經離開。
樑嫤許久沒有製藥了,瞧見阿醜磨藥,她自然手癢起來。做官什麼的,都是意外,製藥纔是她的老本行呢!
她升起火,開始熬製蜂蜜。
傅雅瞧着新鮮,更好奇她平日裡吃的藥都是怎麼做的,便跟着在一旁打下手。堂堂將軍府大小姐,也做起了添爐燒火的粗活。她何曾幹過這個,自然弄的灰頭土臉,被樑嫤攆到了一旁。
看着樑嫤熟稔的燒火,熬藥,更是佩服不已,“嫤娘,你還有什麼不會的麼?真真上得朝堂,入得竈房啊!”
樑嫤聞言一愣,忍不住笑起來,這可是二十一世紀女性必備技能啊,上得廳堂入得廚房!
趁着樑嫤熬藥製藥的時候,傅雅還和阿醜切磋了一番。
不知是不是阿醜讓着傅雅,才讓她險勝,只聽聞兩人打了一番之後,傅雅十分不滿的還要纏着阿醜再戰。三人一直笑鬧的午間,傅雅才依依不捨的離去。
樑嫤洗乾淨沾滿藥泥的手,回到自己家中。
鄭氏已經走了,林三娘正在竈間忙活着。
樑嫤倚在門框上道:“阿孃辛苦,如今咱們家也是該請幾個家僕了,來個客人,阿孃還要待客,還要操持這些,着實不方便呀!”
林三娘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都聽你的,你看着辦就好。”
樑嫤點頭誒了一聲,卻聽聞外頭又傳來一陣敲門聲。
都晌午了,誰會在這個時候前來?
還真讓傅雅說中了,她剛回京,樂得聖上讚譽提拔,又有太子橫插那一杆子,真成了香餑餑了?
林三娘也聽到了敲門聲,臉上一陣怔怔,擡手在圍裙上抿了抿,“我去瞧瞧。”
樑嫤擺手道:“阿孃忙着,我去看看。”
大中午的到旁人家來,還真是會挑時候,她若是瞧着不順眼的,直接打發了,免得來擾了清淨!
樑嫤拉開門一看,敲門的是個十六七歲的丫鬟,門口臺階底下停着兩輛馬車,馬車算不上如何的華貴,倒也寬敞。
兩輛馬車旁邊,各站着一個小丫鬟,裡頭的主子並未下車,只叫丫鬟在那兒叫門。
“你們是?”樑嫤挑眉問道。
敲門的丫鬟一笑,“咱們是林家的人,林家二夫人來探望你們。”
丫鬟說完,便轉身回到馬車邊,在車窗簾出向裡稟道:“二夫人,人出來了。”
車內傳出一陣笑聲,接着一婦人白皙豐滿的手便
遞出了車門簾子,由丫鬟攙扶着,踩着馬凳,下了馬車。
婦人白皙豐腴,臉上帶着和煦的笑容,上下打量樑嫤一眼,“你是?”
“樑家嫤娘。”樑嫤頷首說到。
“喲,你就是嫤娘呀?哎呀多少年沒見過了,你定是不記得我了,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婦人笑着上前,攀住她的手,“長大了,真是長大了!素娘,快來,見過阿姐!”
婦人朝跟在她後面下了馬車的小女孩兒說道。
女孩兒美目清秀,和她母親一般略顯豐腴,白皙的臉上盡是靦腆的神色,瞧着也有十三四歲的模樣。
“阿姐!”女孩兒福身朝樑嫤道。
無論是這熱情親切的拉着她手的婦人,還是叫她阿姐的女孩兒,都叫她覺得分外的陌生。
她一時都不知該如何稱呼這突如其來的客人。
“嫤娘,是誰啊?”林三娘許是見樑嫤去開門,這麼久都不回來,便在竈間探出頭來大聲問道。
“小妹,是我啊!是二嫂啊!”拉着樑嫤手的婦人笑着便往裡頭走去。
樑嫤皺眉,被她拖住手,一併往裡去。
林三娘聞言,從竈間走了出來,看見婦人,面上很是怔怔了一陣子,才吶吶道:“二,二堂嫂!”
林家二夫人立即板了臉,故作嚴肅道:“叫什麼二堂嫂,都是一家人,叫二嫂就好!”
林三娘支吾了兩聲,才低聲喊:“二嫂!”
“誒,這纔對!”林家二夫人看了看她身上圍裙和手裡的鍋鏟,上前一把拿過鍋鏟,“你做這些做什麼?以前二叔手上捧着的掌上明珠,除了琴棋書畫,你這手還碰過什麼?”
林三娘被她捧住手,一陣唏噓的臉上甚爲不自在,她扯過自己的手背在身後,“二嫂先屋裡坐,嫤娘去泡茶,我很快就來。”
林家二夫人卻是不依,“嫤娘如今有出息了,便是以前日子不好過,如今也不該叫你受這個委屈!更可況,也叫我找到你了,二叔雖然不在了,咱們自家人自然會照應着你的,也不能叫你受這個委屈。”
林家二夫人衝身後跟着的丫鬟使了個眼色,“你們去!”
林家的丫鬟立即上前拿過鍋鏟,解下林三娘身上的圍裙,彎身進了竈間。
林家二夫人轉而拉住林三孃的手,“讓她們去忙,走,咱們說會兒話去!多年不曾見過你了,想當年你離開的時候,還沒有嫤娘這般大吧?也就和素娘差不多的年紀……”
林家二夫人說着,竟哽咽起來,擡手抹了抹眼角的淚,“當年二叔最疼的就是你,若不是二叔在嶺南再也沒回來……見到你如今的模樣,也不知該多心疼……”
她這一句話,將林三孃的眼淚也招了出來。
林家二夫人口裡的二叔,便是林三孃的爹,當年嵩陽書院的院事大人。
樑嫤跟在她們後頭,往正房而去。
林素素跟在她身後,時不時好奇擡眼打量她,她只當不知道。
進了上房,樑嫤幫着擺了憑几,煮了茶。
林二夫人道:“她們年輕不耐煩咱們
提這些陳年舊事,叫她們到外頭玩兒去吧,我想起當年在嶺南過的日子……我這心裡……”
林二夫人說着,又拿帕子去抹眼淚。
林三娘臉上也盡是悲慼的神色,全家被流放嶺南的時候,她已經跟着梁鴻私奔,另成家室,育有兒女了。雖未受牽連,卻讓她在那次流放之中,失去了最看重她的父親,最疼愛她的母親,更讓她的生活落入無盡困窘之中,再提舊事,也盡是傷感。
她直起身子道:“嫤娘,你帶着素素到遊廊裡坐會兒!”
林二夫人不能直接指使樑嫤,林三孃的話樑嫤卻不能不聽。
雖然她十分好奇,林家人這時候突然出現,是揣着什麼打算,但她不想違背林三娘,更是在林家人面前,這面子得給林三娘留足了!
她起身挽住林素素的手:“表妹,我們遊廊外頭種了幾株三七,我帶你去看看?”
林素素忙不迭的點頭,跟她起身離去。
樑嫤記得很清楚,當初他們剛從顧家離開的時候,林三娘就提起過。她的大伯已經從嶺南迴到了京城,在京城任個不大不小的京官兒。她還給自己在嵩陽書院的親哥哥,樑嫤的親舅舅寫了信,想要通過他,讓在京中的大伯一家照拂他們。
畢竟當初林三娘是私奔而走,大伯一家未必待見她。
樑嫤因着不喜寄人籬下的感覺,攔阻了林三娘,林三娘聽了她的勸,且見她確實有能力,買了宅子,也就沒再提這回事兒。
她寫給嵩陽書院孃家親哥哥那封信也鳥無迴音。
今日林家怎麼主動找上門來了?若說以前是林家不知道林三娘在京城,樑嫤是不信的。當初林三娘擊登聞鼓,狀告梁鴻停妻另娶之時,可謂在京城頗爲轟動。
林家有在朝爲官之人,這事兒不可能不知道。
若真是對林三娘不介懷,想要接濟她,那時候,也就該站出來了。
可林家並沒有,一直等到她從邊疆回來,纔出現。這心思,可就有些不單純了。
樑嫤拉着林素素在遊廊裡坐下,指着遊廊外的土地上,笑道:“瞧那便是三七,別瞧它不起眼,它還有個名字叫‘金不換’,便是形容它的貴重。”
林素素聞言,十分詫異,“金子都不換麼?”
樑嫤點頭而笑,“是,金子都不換。它能止血散血定痛,金刃箭傷跌撲杖瘡血出不止者,嚼爛塗之,或捻未摻之,血既止。曾一度爲軍中金創要藥,雲有奇功。”
“果真如此厲害?瞧着卻是如草一般,沒什麼特別的?”林素素驚奇問道。
樑嫤點頭,“是啊,當人還沒有發現它的用處的時候,就只會以爲它不過是平平常常的草而已。不理睬,不珍視。當發現它的用途,纔會趨之若鶩。”
林素素瞪着一雙單純的眼睛,恍然若悟的點了點頭,完全沒有聽出樑嫤的一語雙關。
樑嫤也不道破,輕笑了笑,看了看林素素身後的丫鬟,道:“也不知廚房做好飯了沒有,不如我們去看看?”
林素素正要答應,那丫鬟趕緊道:“不勞煩兩位小姐,婢子去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