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意躺在家中養傷。
樑嫤坐在一旁,一面捧着書,給腹中孩子溫聲念着,一面時不時擡頭笑看他一眼。
這般相處的時光,也是靜好的只想讓人留住歲月的腳步。
《千字文》還沒念完一遍,便聽門外丫鬟稟道:“寧王前來探望王爺。”
樑嫤和李玄意對視一眼,在白薇的攙扶下起身相迎。
寧王在管家的陪同下,進了內院。
樑嫤來到院中迎接。
相互見了禮。
寧王溫聲道:“聽聞玄意受傷,如今傷勢怎樣?”
樑嫤垂首答道:“有宮中良藥,如今情況已經穩定,只待好生將養了。”
說着,引着寧王向正房走去。
寧王進了屋子,繞過屏風,穿過珠簾,看到躺在牀上“面色蒼白”的李玄意,不由皺緊眉頭,面現擔憂,“玄意一向武功高強,一般人等近不得身,怎的……”
許是忽的想起的手的是個女子,更是個美豔的舞姬,寧王便停下了話音,“如今覺得怎樣?”
李玄意笑了笑,“有神醫夫人在,我沒事。”
站在一旁的樑嫤頷首道:“你們聊,妾身看着讓她們備些茶湯茶點來。”
寧王略略躬身,算是道謝。
樑嫤轉身出去,不多時便讓人備了茶點茶湯送了進去,她就沒有再去。
正房外頭有顆碩大的皁角樹,樹上掛着碧綠碧綠的皂莢,隨風微動,甚是好看。
蟬不知藏在哪裡,一聲接一聲的叫着,恍惚不知疲倦。
兩個拿着長長的竹竿,一頭套着網兜的小廝站在大樹底下,尋覓着蟬的身影,捕下樹來,免得蟬聲太吵,擾了主子。
樑嫤坐在廊下,看着她們忙活,嘴角不由浮起輕笑。
倘若沒有硝煙糾葛,太平盛世,如此悠然自得,生活倒是美好又自在。
她念頭剛起,便聽聞候在正房外頭的小丫鬟走上近前,“王妃,王爺請您進去。”
樑嫤點了點頭,由白薇扶着又進了正房。
寧王還在牀邊的胡凳上坐着,見她進來,站起了身。
白薇攙扶着樑嫤在胡凳上坐下,躬身退了出去。
“此次之事,謝過景王,景王妃!”寧王鄭重說道。
李玄意躺在牀上,後背依靠在碩大的斑絲隱囊上,雖然傷勢不像看起來那麼嚴重,但也真是受了傷的,不好還禮。
樑嫤要起身還禮。
寧王卻道:“王妃坐着莫動了,王妃有身孕再這般客氣,倒是某的不是了!”
見寧王說的真誠,樑嫤大着肚子也確實不方便,便沒有起身,只坐着躬身還了禮,“倒也不是爲了幫寧王,當不得您的謝,稟於聖上之事,都是事實。”
寧王卻是看着樑嫤道:“某知道,王妃乃是仁愛之人,從江東爆發瘟疫與王妃相識之時,一直到如今,王妃諸多舉動,都另某深深佩服。”
樑嫤謙遜一笑,似乎猜到寧王今日來是想說什麼。
“景王妃願意將自己的醫案印冊發行,不藏私,願將自己的心血拿出惠及天下百姓,便不難看出,王妃是真的心繫百姓之人。王妃不惜冒險遠赴涇州,深入戰場,更說明王妃乃是有勇有謀的女中豪傑。”寧王說到
此處,微微頓了一頓,才放緩了語調,一字一句道,“想來王妃定然是最不願看到,天下百姓陷入痛苦折磨、民不聊生的境地之中。”
樑嫤收起面上淡笑,一臉肅容看着寧王。
寧王也面色端正道:“我有心與國之宏圖,願效力與大周之大業,更願功在千秋!”
樑嫤和李玄意對視一眼。
寧王這話,便是在他們面前親口承認了,他願取太子而代之的心思了。
“太子爲人狠厲,喜怒無常,好大喜功,以某之見,太子絕非儲君的合適人選。這是與公,於私來說,魏王自小與景王不和,處處針鋒相對,太子雖表面維護景王,但魏王畢竟是其親弟,如今有聖上在,太子或會有所收斂,他日……若太子大權在握,以太子心性果真還能在容得下景王麼?”寧王緩緩說道。
這是來勸景王爲他效力了。
李玄意笑了笑,看着樑嫤道:“我雖景王,我家當家做主的卻是王妃!”
樑嫤頷首笑了笑。
寧王對她拱手,“倘若他日太子登基,必定是國之不幸,家之不幸,民之不幸!望景王妃早作決斷。”
胡凳坐着有些低,樑嫤許是坐得有些不舒服,便從胡凳上起身,“從江東之事,到後來的印書之事,只怕太子早就將妾身當做了寧王麾下之人。如今妾身嫁於景王爲妻,又有先前與常樂公主不和之事,想來太子早已將景王府摒除在利益之外了。王爺與妾身,一直在等寧王的開誠佈公,今日能等到,也是驚喜。”
寧王聞言,心下大喜,臉上也露出坦蕩的笑容來,拱手對牀上躺着的李玄意,和站在牀側的樑嫤深深一揖。
可謂大禮。
樑嫤連忙還禮,被寧王攔住。
各自表明態度,這便算是自己人了。
次日,樑嫤便派人將李玄意重傷的消息送到了傅將軍府上。
未到晌午,傅將軍便帶着禮物,帶着傅雅一道,前來景王府,探望重傷的李玄意。
讓管家接待傅將軍,並帶着傅將軍去見李玄意。
樑嫤接待同來的傅雅。
傅雅此次倒是未穿她平日裡喜歡的大紅衣裙,探望傷患,一席水藍色的長裙更顯得她嫺靜優雅。
但嫺靜優雅也只是她開口之前。
她一開口,便是抱着樑嫤的胳膊抱怨道:“總算出來了,被阿爹阿孃關了這麼多天,我都快不知道外頭的陽關是什麼顏色的了!”
樑嫤笑着推她道:“別貼着我,我怕熱!”
傅雅這才放開她的胳膊,“若不是你派人去說景王受傷的事兒,我還難能出來一趟呢!哀求了阿爹半晌,說你與我乃閨中密友,又提了你曾經在邊疆與他們一起作戰的事兒,他才放了我出來!”
想到自己被關起來的原因,傅雅興致勃勃的臉兒又垮了下來。
“景王他怎麼樣?聽聞這件事還和太子多少有關係?是真的還是誤傳?”
樑嫤笑了笑,“那行刺的舞姬原本是太子獻給聖上的。”
傅雅聞言倒抽了一口冷氣,“還真有關係呀?!”
樑嫤點了點頭道,“說不定還能和你有些關係呢?”
傅雅聞言,皺眉想了想,嘴角不禁微微向上翹起來,“這件事,如此關鍵麼?”
“究竟能有多關鍵,這個說不好,畢竟聖上的心思不好揣測。不過你阿爹的心思,想來應該比聖上的心思好猜一些吧?畢竟不管是太子還是寧王,與咱們來說都是外人,不是說旁觀者清,當局者迷麼?咱們外人考慮起來,就不會被親情私情所左右。”
樑嫤抿了口白水,懷孕以來她便不再飲茶,白水的味道實在寡淡,她捏了塊點心放在口中。
傅雅看着她的表情,若有所思。
傅將軍倒是和李玄意在房中長談許久,連午飯都是在景王府用的。
樑嫤和傅雅坐在一起用飯之時,傅雅連連感慨景王府的飯菜好吃,比他們家的廚子做的好吃多了。
樑嫤笑她道:“是你今日的心情好許多吧?整日裡關在繡樓之中,只怕珍饈佳餚到你面前也都成了劈柴棒子,沒有滋味了。”
傅雅連連點頭道:“被關起來的滋味真是不好受。每每我剛抱怨兩句,阿爹就要提起你,說你在邊疆之時,多麼能吃苦,邊疆條件艱苦,你女扮男裝,卻從來沒有叫過一聲苦,愣是相處那麼久,沒讓人察覺你是個女子!我阿爹對你推崇至極,只恨不得你是他閨女纔好!”
傅雅笑着打趣。
樑嫤跟着笑了笑,“我寧可去邊疆吃糠咽菜,也不想被關起來,沒了自由好吃好喝能算什麼?”
傅雅忍不住連連點頭,“正解!知我者景王妃是也!”
兩人笑鬧着,雖見面的機會不多,卻依舊是親密無間的至交好友。
待傅將軍從李玄意房中出來的時候,樑嫤平日裡午睡的點兒都過了。
傅雅不好獨自在景王府逗留,依依不捨的和樑嫤揮別,生怕她這麼一走,等着她的又是毫無自由的繡樓。
因李玄意如今也在家中,每日下午樑嫤便叫樂姬搬着琴來到正房外間,擺了琴彈唱。
肚子大了,她也不再畫畫,倒是時常瞧見院中風情不錯的地方,就請了上官雲娘去作畫,她在一旁看着,也算陶冶藝術情操了。
樂姬在外撫琴。
樑嫤陪着李玄意在裡間坐着。
李玄意擡手撫了撫胸口的傷,“夫人真是妙手回春,已經不怎麼疼了。”
樑嫤笑了笑,“你莫急,明日就該拆線了。”
李玄意點了點頭。
“今日你和傅將軍都說了些什麼?”樑嫤好奇問道。
“無非是做寧王說客嘛。”李玄意手撐着身子坐了起來。
樑嫤起身在他背後墊了個斑絲隱囊,讓他靠着舒服。
他目光落在樑嫤的肚子上,臉上露出和煦的笑來,“等不了多久,咱們家也該熱鬧起來了,待孩子出生,便將母親接過來住吧?她一個人住着,只怕也孤單。”
樑嫤點點頭,“我也這麼想過。你別岔開話題,你明知我想問,傅雅和寧王的事,有沒有希望?”
“你當初不是聽反對傅雅和寧王在一起的麼?怎麼,如今倒變成支持了?”
樑嫤微微抿了抿嘴,“那時候不是怕傅雅沒有想清楚麼,如今知道她是自己心甘情願,且咱們已經站在寧王的陣營裡,難道我能希望她嫁給魏王,將來成爲咱們的敵人麼?”
李玄意微微垂了眼眸,緩聲道:“只是不知道,聖上的心意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