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你?”皇后一面紅着眼睛落淚,一面搖頭,“我不會再讓你靠近我的妍兒!不會!我就是相信你畢竟是個醫者,都說醫者父母心,我以爲你再怎麼生氣,心中的善良都不會變!可你……真是太讓人失望了!”
皇后看着那又醜又孱弱的小孩兒,估摸真是傷透了心,鬆開拽着樑嫤衣袖的手,朝聖上跪了下來,垂淚道:“聖上,臣妾只有妍兒一個女兒啊!知道她總是要嫁人的,總是要離開父母的庇佑的,所以臣妾一向偏愛她!太子爲兄長,也多護着他。魏王雖小,卻也知道要護着姐姐。妍兒從小在宮中從不曾受過什麼委屈……可不曾想,長大了,卻是命途多舛!先是因着樑嫤,失去自己所愛之人……妍兒容樑嫤與她同嫁景王府,樑嫤卻是容不下妍兒與她共事一夫!如今妍兒另嫁他人,總算有了自己的孩子……卻又要受樑嫤所害……妍兒命苦啊!”
皇后說完,迴轉頭,一雙通紅的眼睛瞪着樑嫤,“你爲何如此狠心,一直不肯放過妍兒?她究竟如何得罪了你?”
樑嫤抿嘴只覺無語,想來這皇后不生氣的時候,也是個明事理的人,一生起氣來,這顛倒黑白的能力,倒是比常樂公主有過之而無不及呢!
這究竟是常樂公主不肯放過她,還是她不肯放過常樂公主都能混淆了麼?
“妍兒昏睡過去,還沒有醒,待醒來之時,瞧見自己辛苦懷胎,生下這般孩童,心中定是痛苦不堪。臣妾求聖上……求聖上將景王妃的孩子,抱給妍兒養!”皇后朝聖上叩首說道。
“你說什麼?!”樑嫤聞言,立時無法冷靜,擡腳靠近,並厲聲質問皇后。
皇后拿帕子抹去臉上淚痕,淡聲道:“想來如果有靈巧可愛的寧馨陪伴在妍兒身邊,妍兒心中的痛苦,定能減少不少!”
樑嫤咬牙切齒的冷笑起來,“原以爲皇后娘娘是通曉事理之人,不曾想,常樂公主胡攪蠻纏的性子如何養成也是有跡可循!”
這不敬之語,讓皇后臉色微變。
“聖上……”皇后轉過身,抱過宮人懷中襁褓,朝着聖上跪了下來。
樑嫤氣憤之下呼吸粗重,卻平息不下心中怒氣。
“這件事,等妍兒醒了……再問問妍兒自己的想法吧!”聖上有些疲憊的揮手說道。
他實在不想看到那個小小的襁褓,以及襁褓之中皺巴巴的小臉兒。
皇后等人帶着常樂公主的孩子退出了正殿。
樑嫤也跟着退到殿外,她拳頭攥的緊緊的,自己的女兒倘若護不住,她枉爲人母!常樂公主那種人,還能對她報什麼希望?
她醒來若知道能將自己的女兒帶走,以此來折磨自己和李玄意,她豈會放手?
樑嫤揮手讓白薇和阿醜靠近自己,低聲對她們兩人囑咐了幾句。
兩人聞言連連點頭。
阿醜正待離開,樑嫤又低聲囑咐道:“王爺見我一夜未歸,必然要進宮了,你且去截住他,
讓他與你同去!”
阿醜點點頭,快步離開。
白薇也不動聲色的隨着宮人溜進偏殿。
不多時,她便從偏殿裡頭出來,衝樑嫤點了點頭。
樑嫤心下稍定。
想要奪走她的女兒?!做夢!
她擡手輕輕撫上自己的小腹,那裡頭正孕育着的小生命似乎覺出了母親的不安,又將自己的不安反饋給母親。
樑嫤緩步在殿外的遊廊裡踱步,“不怕,不管是你,還是你阿姐,阿孃一定會保護好的,卻不讓人將你們離開阿孃身邊!”
聖上早朝會回來之時。
常樂公主才悠悠醒來,不知是蔘湯的緣故,還是聽聞了能將李寧馨抱到她身邊養的緣故,她臉色雖蒼白,眸中卻隱隱透着得逞的喜悅。
聖上前來看望她時,她掩面哭泣,指縫裡卻沒有什麼淚痕。
“這小小孩兒,和妍兒一般命苦,被人陷害,還未長成便來到這世上,也不知能不能在這世上好好活下去……妍兒痛心疾首……若是能將寧馨抱到妍兒身邊養着,妍兒必定對她如對自己的女兒一般疼愛,聊以撫慰妍兒心頭傷痛。”常樂公主哽咽着說道。
聖上聞言,沒有開口。
常樂公主又轉向樑嫤道:“景王妃,我知你最是善良仁慈之人,我很喜歡寧馨兒,一定會對她很好的倘若我的孩子能平安長大,我將來一定還會讓寧馨兒回到你身邊的,如今……就叫她在我身邊,讓我也能好好的做個母親,好不好?”
樑嫤擡眼冷冷看她,“你會好好的做個母親?”
常樂公主連連點頭,“我也不忍奪你所愛,你就當是憐憫我……畢竟倘若不是你留針在我身上,這孩子就不會早產……他若能在我腹中再多長些時候,也不會像今日這般羸弱……這本就是你欠我的,不是麼?”
常樂公主一反先前咄咄逼人的樣子,倒是可憐巴巴的哀求她起來。
樑嫤垂着眼眸,聲音十分清冷,“常樂公主的意思是,因爲我對你行鍼,導致你早產,才使得孩子出生的時候如此孱弱。所以……你要抱走我的孩子,是麼?”
皇后皺眉看着樑嫤,不知她心裡是何打算。
聖上冷眼旁觀,不置一詞。
常樂公主看了皇后一眼,點了點頭道:“這是父皇和母后都親眼瞧見的……孩子如果足月,必不至於如此。”
樑嫤點了點頭,轉身看着常樂公主帶進宮來的兩個侍女道:“常樂公主最後一次月信是什麼時候?”
杏雨和梨雲立即跪地。
梨雲還在猶豫,杏雨卻已經回答道:“二月初九最後一次月信,共五天,二月十四就乾淨了。三月中旬發現公主懷孕。”
樑嫤點點頭,“想來這件事聖上也是有印象的,顧家被查出借河運之便私斂錢財之時,正是四月初。”
聖上聞言,略點了點頭。
樑嫤又道:“二月十四月
信已經乾淨,女子妊娠週期爲二百八十天,只要在二百六六天至二百九十四天之間生產都算是足月生產。如果我沒有算錯,那麼常樂公主昨日開始生產,也已經是二百七十天了吧?如此,根本算不上早產!”
常樂公主聞言一愣。
隨手抓起牀邊放着的湯碗便向杏雨頭上砸去,“你這賤婢,定是記錯了!”
杏雨偏了偏腦袋,湯碗砸在她的肩頭,她疼的吸了口氣,但仍舊答道:“公主月信婢子都記錄在冊,不會記錯。”
“你!”常樂公主氣的直喘氣,“就算是二百七十天又怎麼樣?他生下來便孱弱你也是看到的,若是沒有早產……”
“若是沒有提前生產,他也是一樣的孱弱。”樑嫤打斷她的話道,“聽聞常樂公主有身子期間,心情一向不怎麼好,想來也是,顧家遭遇那麼大的變故,讓您每天開開心心的也不現實。可聽聞您爲了買新首飾衣服,將皇后娘娘貼補給您的補品,珍饈都當了,換首飾衣服。有身子期間,爲了保持身材,飯更是吃得很少。孩子在母腹之中,汲取營養,全靠母親供給。您連自己日常所需都供給不上,如何讓腹中孩子健康成長?”
皇后聞言臉色微變。
聖上垂眸,看不出情緒。
常樂公主瞪眼看向自己的兩個婢女,心頭砰砰跳的厲害。
“還有,據說公主在懷孕頭三個月,因爲孕吐的厲害,便吃過幾幅止吐的藥。是藥三分毒,孕吐本來就是正常現象,如果不是吐得太過於激烈,根本無須理會,公主卻是連吃了好幾副的藥。在胎兒成長初期,一切都未定型的時候,對孩子發育的不利影響,可想而知。這孩子能平平安安的生下來,並未畸形,且保有命在,已經實屬不易了!”樑嫤冷聲說道,“你爲了自己,根本不顧惜腹中孩兒!你這樣的人,根本就不配做個母親!”
偏殿之中,霎時一靜。
宮人們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幾乎落針可聞。
皇后的眼眶又紅了起來,只是這次,不知她是傷心還是被常樂公主給氣的。
常樂公主恨恨的瞪着樑嫤,“你,你胡說!”
“是不是胡說,當初給公主開過藥方的人,抓過藥的家僕,端過藥的婢女,都可以作證。至於公主懷有身子還不肯好好吃飯,想來顧家三房知道的人必然不少,若想查明,叫來一問就是!”樑嫤毫不退卻的說道。
皇后嘆了一口氣,轉身向外走去。
常樂公主見一向護着她的皇后都走了,心裡頓時慌了,“母后,母后別走!別聽她瞎說,不是這樣的!母后!”
“太后娘娘駕到——”
殿外此時卻忽然傳來一聲高喝。
殿中衆人都是一愣。
連聖上都起身向外迎去,聖上一向以孝爲先,太后又與他感情頗深。
除了躺在牀上的常樂公主,並伺候公主的兩個婢女之外,旁人都跟着聖上向外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