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的,應不應約和閻婆惜有什麼關係了?王倫啼笑皆非。但是一想,也難怪。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同爲麗香院的兩大臺柱,她們之間雖然很多時候都是聯袂而出----比如那次同文秋社結社典禮----但是肯定在明裡暗裡有一番競爭。
那晚閻婆惜對孫三四的排斥言猶在耳。
“這倒不是!”王倫趕緊開導,要是被她誤會就不好了,別沒吃到豬肉,先惹一身騷!
“原來官人約了學裡,那倒沒辦法了!”
中秋節得名於“三秋恰半”,其起源於唐,興盛於宋,宋太宗趙光義曾把中秋與新年、端午列爲三大節日,從此延續至後世。
那一天,太學要放假的。就一天時間,外地學子肯定回不了家,便成羣結隊地玩耍。他們在日間的時候會飲酒作詩,等到了晚上的時候,他們會登高賞月、通宵達旦徹夜狂歡,會有很多的活動。
在孫三四想來,王倫肯定不能免俗,這也是團建活動的一部分麼。
好吧,王倫正想着要不要說三皇子預約的事,見孫三四先替他說了,也就自然地點頭道:“正是,小可不知娘子前來,所以已約好三五同年去郊外登高,真是遺憾!”
他也是影帝級的人物,馬上做出一幅悔不當初的模樣。
中秋之時,北宋汴京人多出郊外登高,如倉王廟、四里橋、愁臺、樑王城、硯臺、毛駝崗、獨樂崗等處,都是宴聚的好地方。
“官人日間登高,奴家便在晚上等着官人罷了!”
沒想到她會這麼說,王倫趕緊推辭:“娘子切莫!小可與同年這一次遊玩,不知會到何時,說不定晚上還會熬夜玩耍,這樣冷落娘子如何使得!”
三皇子要夜宴,不知道玩到多久,讓人家苦等着成什麼?又不是自家老婆!
孫三四俏目一轉,沉吟一下道:“也罷,這是官人來東京過的第一個中秋罷?正好玩得痛快些。”
王倫只能表示歉意,真心實意的那種:“小可能得娘子擡愛,真是三生有幸!這遺憾只能留待將來!”
孫三四巧笑盼兮,雙眼有神:“官人和同年玩耍,定然會吟詩作賦。若是有一二新作,還望不吝讓奴家知曉!官人的幾首詩詞現在都在麗香院裡傳唱,來往的客人多有點名者。奴家的福祉,可都寄在官人身上!”
宋人娛樂活動太多,但傳世之作也就前期的柳永、二晏父子,中期的蘇軾、秦觀等蘇門人物多些。他們的作品好是好,傳唱度也高,但是長年累月聽着,慢慢的也就把激情磨平了。
然後幸虧出來個精通音律的名家周邦彥,這才讓青樓之上的樂曲更勝前朝。唯一不足之處,是他專一爲礬樓李師師而作。好樂曲都是先由礬樓唱響,然後再向東京其它青樓輻射,無形中便少了些新鮮感。
這也是礬樓生意冠蓋全東京的原因所在。原唱的作用很大,以至於有些性急的客人寧願多花錢去聽個首映,也不願意聽翻唱,哪怕翻唱得再成功。
這也是正理,後世還有知識產權保護呢,否則誰還願意創作?
孫三四的資源比閻婆惜強些,但是和礬樓的不能比,畢竟那邊有大詞家現場坐鎮,精彩迭出。這也就很好地解釋了爲什麼好幾屆金明湖詩賽後的“評花榜”上,李師師總能獨佔鰲頭。
大宗師在麼,諸神只能退而求其次,對第三名爭得你死我活。
因爲這裡面還有一個千年老二,香榭樓。一直名家輩出,但始終蓋不過周邦彥的光芒。
眼看明年春的日子將近,各青樓爲爭奪名家都是下了功夫的。像蘇過、賀鑄,就是麗香院委託同文館請來助陣的,花大代價就是爲了在明年春的比賽中躋入第一梯隊。
本來有戲的,可是蘇過突然退出,接着賀鑄也變卦了。聯想到蘇過和樑師成過往從密、其人又住在樑府享受二老闆待遇的事實,八成是香榭樓也有想法了。
衆所周知,香榭樓是樑師成的產業。
這樣一來,相當於把麗香院閃了一次。面對礬樓和香榭樓這兩個老牌青樓分別有當世三位名家助陣,麗香院別說想往前走一大步了,能不能保住目前的局面都未可知。
實在是押寶押太大了。
眼看得出頭無望,周邦彥、賀鑄、蘇過都是當世之豪,無人可以擢其鋒芒,於是有些人開始想到了王倫。
四首詩詞一出,風頭一時無兩。當然不乏有人說他的詩詞來路不正,是有槍手做好了來邀名的;或者見他並不敢以此投奔到朝中某位大佬手下----前段時間聽說三皇子的招攬都沒有應允,便又懷疑他江郎才盡。
但不管怎麼說,那四首詩詞確實讓他有了相當的名氣。
中秋,歷來是文人才思泉涌之日,常有佳作傳世。作爲國子監外舍的學生、標準的文人,王倫在這一天肯定不能免俗。
孫三四不相信他是浪得虛名,就憑那四首讓文壇爲之一震的水準可知他絕對是一塊璞玉,便藉着還衣服的名頭率先來找他,企望能在中秋之時再獲墨寶。
《綺懷》是從閻婆惜那先傳出來的,被她佔了頭籌;《菩薩蠻》是應和蘇過的,也是王倫的成名作;《鷓鴣天》嚴格地說是牢騷之語,被孫三四和閻婆惜先後獲得;《賀新郎》則是專爲閻婆惜和蘇過而作。
這一番操作,在很多人的心目中,閻婆惜在王倫的分量最重。她也沒否認,幾次歌唱時都自承得王青山親贈,這段時間因爲王倫而水漲船高。
只可惜自己和他並無深交,現在麗香院都在傳說王倫在閻婆惜那住了兩晚的事。對此,閻婆惜並不否認,讓這個傳說更加的香豔,無形中也增加了她的名氣。
王青山、山水郎睡過的名妓麼。
如果自己能第一手拿到王倫的作品?
一定可以壓制閻婆惜隱隱要壓自己一頭的趨勢!
只可惜這次要鎩羽而歸了。沒辦法,自己和他真沒什麼交情,對王倫的喜好也不夠了解,可能需要好好對待了。
而王倫則是不見兔子不撒鷹,沒好處的事,絕對不能廉價拋出箱底貨。
惜別了佳人,王倫託着白袍回到學堂,一路上不知道經受了多少豔羨的目光,甚至連唐學正都浮想聯翩了許久。
不過這還不是他最高光的時刻。快到放學時,又有人傳出話來,還有美女來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