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一派靜謐,小莉反倒一步也不敢邁出。
“他們人呢?”
“別管他們了。”
掃視一週沒看出異樣,婭婭倒膽子大些,直接走到房內桌邊,拾起了放置在桌上的攝像機。此時的小莉,仍舊待在門口。
“我,我就不進去了。”
婭婭只擺了擺手以示迴應,仍自緊盯着攝像機,不停地擺弄着它,一會兒,其上的顯示屏亮了起來。
“大家好,我是你們美貌,可愛又聰慧的戶外主播,婭婭......”
“砰!”
攝像機砸落在桌面。
看着婭婭逐漸目瞪口呆,直至變成一個木頭,雙手鬆脫,任憑攝像機滑落,兀自呆立,小莉神色一緊,立馬跑了過來。
“怎麼了?婭婭。”
來到近前,攝像機中的視頻還在播放,她無意間的一瞥,也呆立住了。
“這是真的......”
她的聲音顫抖。
那畫面中,是一片昏黑,連同鏡頭前的婭婭,也看着模糊不清。幽暗的月色下,她歡笑着,蹦跳着,從一間空房,跑到另一間空房,對着空無一物的角落,又是尋摸又是品論,好像那裡真有什麼東西似的。然後,她又跑到街上,對飄拂而過的微風,說長道短,彷彿她的對面正站着一個人。
整條空蕩蕩的商業街,只有她一人的說笑聲在肆意迴盪。
鏡頭一轉,關機前,婭婭和小莉看得清楚,一處滿是鐵鏽,結了無數蜘蛛網的燒烤攤,它的邊上,一圈破舊的桌椅,桌上空無一物,椅子上倒坐滿了人,都是他們團隊成員,不,還有一個椅子是空的。
長髮男,板寸男,小莉,王叔,再加上鏡頭內的婭婭,和扛着攝像機的黑壯男,六人,真的是六人!
如置身寒冬,視頻結束,兩女只覺手腳冰冷,涼意似乎要浸到骨子裡。是被嚇得吧?不,不止如此。在體會到這種感覺的下一瞬間,虛弱和飢渴也一齊涌上心頭。對了,事實上,自己從昨天下午到現在,別說吃飯了,連水都沒喝過。
一段視頻,點破迷障,兩女初一體會到自己當下的真實狀況,下一秒,即便脣乾舌燥,虛乏無力,也不由得全身盜汗,心慌不止,這是身體機能出現紊亂的徵兆。奇怪了,這不到一天的時間,不喝水不吃飯,不應該有這麼誇張的反應。
雙腿一軟,眼前發黑,兩人心裡一緊,顧不得想那麼多,立馬攙扶住對方,好險穩住了站立的姿勢。她們同時心生了一種恐怖的直覺,只怕自己倒在地上,就再也無力站起了。
“快,快去找他們!”
婭婭聲音沙啞得好似粗糲的砂紙互相摩挲,比她的狀態好不了多少的小莉,更是已經說不出話來,只得勉力點了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危局之中,她們同時想到了雲天他們。團隊自帶的飲水和食物,早在路上就消耗光了,而這裡一切的飲食,又都虛妄不實,眼下唯一能搭救她們的,唯有那一對奇蹟的少年。
兩相協助着,她們顫顫巍巍地走出房門,扶着牆一步一步,廢了半天的勁,來到了雲天他們所在房間的門旁。全程,走廊上的人似乎都沒有察覺出她們的異樣,或者說,她們真實的狀態,更無一人前來幫忙。兩女暗暗叫苦,直到站在門旁,這才鬆了一口氣。
這時的她們,自覺已經沒有多少餘力,連擡起手臂敲門都費勁得很,只得任憑自己倒向房門,寄希望於腦袋砸門的那一聲響,可以引得他們出來。身體傾倒,眼前即將陷入黑暗,這時,一雙溫暖且有力的臂膀挽住了她們。
似是迴光返照,身處於臂膀的環抱中,體內突然涌現無盡的生機,無窮的活力,飢渴和虛弱的感覺飛速消退,兩女意識陡然一清。她們睜開眼睛,看到了身旁少年那烏黑髮亮,隨風飄舞的碎髮,看到了門口少年那溫潤的笑容。她們看得癡了,竟心生了一種死在當下,也無遺憾的感覺。
這般念頭生出的那一刻,她們就見那溫潤少年忽地臉色古怪,低聲咳了兩下。似有感應般,兩女心生一種被人看光想法的感覺,一抹尷尬相伴而生,她們立馬收斂了思緒。
這邊,環抱她倆的少年,在聲音響起的同時,立馬扶着她們站了起來,而後果斷退開一步,似避之不及般拉開了距離。
見此,少女們心頭一陣惋惜,一陣懊惱,只恨擁抱的時間太短,只恨那溫潤少年的一聲咳嗽,竟未曾發覺,自己已然能夠穩穩站立的事實,或者說,所有念頭都撲在少年身上的她們,根本無心顧及這方面。
察覺到兩個少女念頭的雲天,失笑搖頭。
“我們兩要出去逛逛,要不要一起來?”
兩少女一愣。
“啊?額,好......”
“嗯。”
她們下意識迴應着,神情呆滯,好似大腦宕機,這番回答只是隨口應下,當不得真。而云天則不管這麼多,只微微一笑,便當先朝樓梯口走去。元一和兩少女緊隨其後,如提線木偶般亦步亦趨。她們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下一秒,她們的驚叫聲從樓梯口傳了出來,響遍整條走廊。
“我沒事了?!”
“好像我也是?!”
......
“此處爲一結煞之地,上不見天光,下無有生魂。你們所見,皆爲幻景,你們所感,皆爲幻覺,你們的記憶,皆被矇蔽。這便是那攝像師對攝像機中之怪象視而不見的原因。這也是你們以爲飲食俱足,不覺飢渴的原因。更是那策劃看不出文檔中的真相,於渾噩中將其刪去的原因。若非元一好心相助,你們也察覺不出那些個異樣。而在這一片虛幻之中,唯一稍顯真實的,只有這些個行人了。”
人潮涌動的街上,雲天閒庭信步,爲身旁兩女答疑解惑。
“而這些行人,也非惡鬼,而是常人魂飛魄散之後,殘餘下來的執念所化。常理論之,人身屬陽,人魂屬陰,這些個殘念,若與常人相伴,便會以其陰氣,虛耗肉身之陽氣,這便是你們睡了一覺,反倒精氣虧空的原因。”
“也唯有婭婭你一人單獨一個宿舍,未曾與那殘念相伴,所以才相對好一些。這,也是唯有你那宿舍進了蛇蟲鼠蟻的緣故。那些個小傢伙,只爲秋日裡避寒,這才躲進了你的宿舍,天性敏銳的它們,避開了殘念所在之處,卻又躲不過殘念主動找上門來,真乃時也命也。”
“呵呵,不過與之相比,說到底你們也好不到哪裡去。整棟樓的殘念,雖不在身邊,不也還沒過了一天,就把你們的身體給耗垮了麼?常言道,孤陰不長,獨陽不生。你們女生體質本就偏陰,那一點陽氣再被耗掉,真就離死不遠了。同樣的,那些個殘念,本就只是亡魂的餘燼,一點陰質罷了。正常情況下,也該迅速消散的,既不能存世這麼久,更無力重現生前模樣。”
“那現在這就不是正常情況了,因爲什麼?”婭婭道。
“是不是跟這什麼結,結煞之地,有關?”小莉道。
她們知道,在自己兩人剛剛在路上表明求救之意後,向來不吝幫助她們的兩個少年,他們中的雲天,說這些,就絕不是無的放矢,也不可能僅僅只是像上次一樣,就爲了給元一作講解。他這番話,很有可能關乎團隊其他人的生死。於是,婭婭順着他的話,問了出來。
小莉那邊,又聯想到雲天一開始只提了一嘴的結煞之地,想到這個東西如果不是沒什麼好說的,就是大有說頭,一時半會兒說不完,所以雲天這才一筆帶過,於是她問了出來。
事關緊要,兩女心思敏捷,好叫講解之人知曉,自己方纔那一番長篇大論沒有白費苦工。因而,她們的表現,猶如那向學的學子,甚討人喜,雲天見此,含笑點頭,轉而看向更一旁正默默隨行的元一。
“你來作答吧,這也是你的功課。”
“是,不過,我需要先去那百家宴一趟。”
“那便去吧。”
此話一說,兩女一喜。有大師相伴而行,那百家宴再也不值得害怕了,團隊其他人也有救了。
“那個,我那些同伴都去了百家宴,不知道現在怎麼樣。我們能不能快點?麻煩你們了。”
婭婭問得很沒有底氣,求人也要有個求人的態度,她深知這點。雖然人命關天,她是不問不行,而且,在這種緊急事態下,常人也不會在意這些細枝末節,但是這種高深莫測的大師,慣常都是心高氣傲之輩,受不得一點激,她自覺這麼逼迫,有些失禮了。那邊話一出口,這邊小莉也面色一緊,生怕大師一惱,甩手不幹。
因而,話音落下,她們兩雙眼睛,都緊緊地盯着兩個少年。
不過,出乎預料的,少年們並沒有一絲慍色。元一那邊剛看向雲天,想要看他的意見,這邊雲天已經開始點頭了。她們驚喜之餘,意識到,這倒也在情理之中,在兩女的印象中,兩個少年本來性情恬淡,樂善好施,自不會突然就改了性子,變成那種稍微有了一點本事,尾巴就翹到天上的丑角。說到底,是她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努力壓下心裡的彆扭,她們組織一番措詞,面帶微笑看向兩個少年,正準備道謝。然後,她們就愣住了。她們又揉了揉眼睛,然後,她們開始目瞪口呆。
兩個少年,凌空踏足,行至半空。
連同腦袋一片空白的兩女,周圍一羣人都傻傻地擡頭望着他們。
那邊雲天回身一招,兩女驚異地看到,自己也懸浮起來,於驚慌之中,飛到了他們的身邊。
見多了這類反應,雲天也不在意,料想兩女一會兒便會興奮地大呼小叫,他更不做無謂的安撫,只說了一句“出發”,一行人便化做一道長虹,直奔不遠處一座山頭。
長街之上,徒留下兩女的驚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