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兮點頭,拉着陸氏的手,道:“娘……總有天我們會回來報仇的,你……一定要保重自己,我們一起找到軒兒,然後再回來!”
陸氏笑着搖頭,道:“傻兮兒,走了就永遠別回來,如果找到軒兒,你們就相依爲命過日子,再別回到京城!”
白雲兮問:“那娘呢?”
“娘遲早要死的,你們姐弟倆還小呢,記住孃的話就好!”陸氏摸着白雲兮的頭,眼裡露出慈愛的神彩。
白雲兮點頭,乖巧地伏在了陸氏的身上,她也知道,事到如今,真正會疼她愛她的只有自己的孃親了。
陸氏又和白雲兮說了會兒子話,就走了。回到院子裡,她把杜嬤嬤叫過來,道:“嬤嬤,這是五千兩銀票,你收好,我如今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只有你了,你收好錢,我要打發你出府……你記得在十六那天去三裡庵等着兮兒,然後帶她逃跑,這些銀子雖然不多,但加上兮兒手裡的,還有那些首飾,應該可以變賣不少錢,夠你們倆下半輩子的了。離開京城後,要是能找到軒兒就帶他一起,找不到你就找個沒人認識你們的地方,幫兮兒尋個老實踏實的小戶,嫁了吧!”
杜嬤嬤驚訝地看着陸氏,問:“夫人,您這是做什麼?”
“沒辦法了,兮兒如果真嫁給了塞北王,她就是死路一條,不如做個平常婦人,還能安穩一生,依着嬤嬤你的能耐,定會給她尋個最好的歸宿,不求對方大富大貴,只要對兮兒好!”陸氏到了如今總算想明白了,富貴皆浮雲,不如尋個安穩日子踏實。
杜嬤嬤聽着她的話,就像在聽遺言一般,便知陸氏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她到底是看着陸氏長大的,心下不忍,渾濁的老眼裡落下眼淚來,哽咽地道:“夫人,您這是要……爲何不一起逃走呢?”
“我若一起逃了,那就逃不掉了,我還有更重要的事兒要做,只有我做成了這件事,兮兒才能擺脫這一切厄運,軒兒下落不明,恐怕已經遭了毒手,我不能再讓兮兒出事兒!”陸氏一臉沉痛地道。
杜嬤嬤嗚嗚咽咽地哭着,道:“可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小姐難道能逃得了追捕嗎?”
“我說了,只要我做得成這件事,她就無虞了!嬤嬤,你答應我,一定要好好地照顧兮兒,我可能就這麼個女兒留在世上了,你答應我!”陸氏突然跪了下來,哀求道。
杜嬤嬤見狀也慌了,跟着跪下來,道:“夫人,您這是折煞老奴啊,你快起來……快起來說話,夫人只要吩咐一句,老奴豈有不從的!二小姐是主子,我一個奴婢自然盡心竭力地照顧她!”
“不……我不要你把她當主子伺候,我要你當她是你的親孫女一般!嬤嬤,你是我的奶嬤嬤,我自幼喪母,雖然我們名爲主僕,實則嬤嬤在我心中堪比生母,你就當兮兒是你的孫女吧,她離開了之後再無親人,你就是她唯一的親人,你要照顧她,給她尋個好歸宿!”陸氏淚流滿面地哀求着。
杜嬤嬤一直點頭,道:“我答應你,奴婢什麼都答應你!夫人……爲何會落到今日的地步啊?”
陸氏閉了閉眼睛,壓下喉頭的苦澀,道:“都怪我當初不該一時心軟,留下了那對姐弟……若是趕盡殺絕,也絕不會有今日了!是我養虎爲患啊!”
杜嬤嬤聽了也是長嘆一聲,道:“夫人,現在說這些都晚了……哎……奴婢記得大小姐小時候也是很依賴夫人的,也不知怎麼就突然變了性子,處處與作對!”
陸氏已經無心計較這些了,她要的是白木槿死,這樣白雲兮纔有活路,否則白木槿一定會死咬着不放,讓白雲兮徹底翻不了身。
陸氏又叮囑了杜嬤嬤幾句,才道:“明兒一早,你記得進來,把我最喜歡的那隻花瓶砸了,我纔好發落你,你要離開白家,兮兒纔有救!”
“好……奴婢記下了!”杜嬤嬤忙點頭應是。
陸氏這才放心讓她離去。第二天,杜嬤嬤果然摔了那隻花瓶,清脆的響聲,引來了凝香苑一衆下人趕過來看。
接着陸氏就狠狠地一個耳摑子打了杜嬤嬤,還厲聲呵斥:“你這個老刁奴,如今連你也來欺我了不成?竟然打破我的花瓶,是要給我臉色看了?”
杜嬤嬤忙跪在地上,求道:“姨娘,不是……奴婢不小心的,奴婢真的不小心的!”
“你還敢說不小心,你分明就是故意的,就算我在白家沒有地位了,受盡屈辱了,也輪不到你一個老婆子來羞辱我,來人把這老刁奴拉下去,責打二十,然後趕出去!”陸氏當機立斷。
暖冬趕緊上來求情,道:“夫人,萬萬不可啊,杜嬤嬤伺候了您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怎麼能趕她走呢?”
陸氏哼了一聲,道:“她就是倚老賣老,居功自傲,以爲伺候了我一場,就能對我頤指氣使了,不要給她求情,誰若求情就一併打出去!”
暖冬看着陸氏堅決的態度,只是憐憫地看着杜嬤嬤,再不敢說話。杜嬤嬤哀嚎乞求,陸氏也不爲所動。
杜嬤嬤被打了一頓,便讓人擡着扔出了白府,衆人都以爲陸氏受了打擊,得了失心瘋,連自己的奶嬤嬤都要趕走,這不是自毀長城嗎?
暖冬過來給陸氏擺飯的時候卻看到陸氏拿着一個荷包暗自垂淚,她清楚地記得那荷包是杜嬤嬤今年做了給陸氏的生辰禮。
暖冬的眼裡閃過一絲暗光,才道:“夫人,莫要傷心了,還是要以身體爲重,杜嬤嬤犯了錯,您發落過了,若是心疼,過幾日召回來也就是了,想必嬤嬤也不會怨怪夫人的!”
陸氏下意識地就收起了那個荷包,道:“不許你多嘴,我是不會要她再回來的,你若是不服,便也走就好,所謂良禽擇木,我也不會怪你!”
暖冬趕緊跪下來,道:“奴婢不敢!”
“哼,罷了,你起來吧!我也沒說什麼,你下去吧,我沒有胃口!”陸氏冷冷地道。
暖冬只好悄悄地離開,沒想到迎面就看到瑩秋帶着她的丫頭過來了。這凝香苑如今也是不濟事兒了,守門的婆子什麼人也攔不住。
瑩秋對暖冬點頭致意,暖冬趕緊道:“奴婢見過秋姨娘!”
瑩秋虛扶了一把,嗔怪道:“你這丫頭,怎麼還跟我客氣上了,雖然如今我是姨娘了,但咱們姐妹的情分還在呢!”
暖冬只是笑,並不當真,道:“不知秋姨娘來凝香苑所爲何事?”
“哦……我是替侯爺過來探望陸姨娘的,沒你的事兒,你去忙你的便是!”瑩秋笑着道,語氣裡自然地帶了幾分高人一等的感覺。
暖冬欠了欠身,道:“那奴婢就不打擾秋姨娘了,奴婢告辭!”
瑩秋笑了一下,倒是很享受這種感覺,昔日的好姐妹,如今只能在她面前俯首稱臣,沒有什麼比這種優越感更讓人開懷的了。她多麼慶幸自己當初選擇了冒險,若非她聰明,現在嫁給了那個羅管家,也還是個下人,哪裡有今日的錦衣玉食呢?
瑩秋漫不經心地敲了一下門,道:“陸姨娘,你在麼?”
陸氏聽到外面的聲音,擡頭看到瑩秋,臉色立刻染上怒火,罵道:“你這賤蹄子,跑到我這裡作甚?快滾,我不想看到你!”
如今她已經身心疲憊,實在無心去應付上門挑釁的人,瑩秋對她而言,已經沒有意義了,她不想再爭寵,自然沒必要把這等小人放在眼裡!
瑩秋卻沒有走,而是笑着走了進去,似笑非笑地道:“陸姨娘,你臉色看起來很差啊?怎麼了?還在爲聖旨的事兒憂心麼?哎呀……不是我說你,這有什麼不好的,二小姐如今封了縣主,不日就成了塞北王妃,身價百倍啊,妹妹這不就來恭喜您了嗎,以後還要托賴姐姐你多照顧着我呢!”
陸氏怨毒地眼神掃向瑩秋,道:“滾……我不想再聽到你說話!”
“哎呀,姐姐,你這麼大火氣做什麼?我也是奉了侯爺的命令,來探望你的,侯爺說了,要我好生勸導你,不要做傻事,聽說你剛剛還發落了杜嬤嬤,把人都趕走了?侯爺怕你想不開,做了連累白家的事兒!”瑩秋以爲擡出了白世祖,陸氏總要收斂一些的。
沒想打陸氏上前一步,一個耳光扇在了瑩秋的臉上,罵道:“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教訓我了?滾……你永遠都不配和我平起平坐,以爲你成了姨娘,就真能爬到我頭上去?恬不知恥的小賤婦,若再不走,就休怪我不客氣!”
瑩秋見她到了這樣的地步還如此猖狂,哪裡忍得了,也跟着一個巴掌打回去,罵道:“你這個老女人,竟然還敢打我?如今的你也配麼?看看你這副鬼樣子,別說是我,就是連府中的下人也不如了……侯爺心軟,還念着你多年來的情分,可是想你死的人多了去了,你覺得你還有猖狂的資本?”
陸氏目眥欲裂,突然陰狠地笑了一下,道:“我沒有資本?你就有了?你這個蠢貨,你以爲自己是爲什麼能爬到姨娘這個位子?那是白木槿搞的鬼,她要利用你來對付我罷了,你到現在還以爲是自己聰明絕頂,呸……若不是白木槿,你哪有那個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