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郡王也不囉嗦,悄悄從袖口裡取出一張紅封來,藉着要拉汪公公手的機會,塞給了他,才笑着道:“在這宮裡,什麼事兒能瞞得住公公啊,何必和本王打馬虎眼兒呢!”
汪公公手指捏了捏紙封,也沒客氣,就順手塞進了袖口,才道:“王爺過獎了,皇上這會兒還未起呢,恐怕要煩勞王爺候上一會兒了!”
“不礙的,不礙的,公公自去忙就是!”楚郡王笑眯眯地道。
汪公公對楚郡王這種態度十分滿意,臨走前,才似不經意地道:“哎……這昨個兒皇上被陸老夫人拉着說了半晌,累着了,纔要睡會兒。奴才待會兒還要吩咐禮部和內務府去白府宣旨呢,就不陪王爺說話了!”
楚郡王知道這是汪公公給自己傳話,立刻道:“公公辛苦了,這要宣的是什麼旨意啊?”
若在平日,楚郡王必然不會不知道,可是昨個兒陸老夫人和白木槿離開之後,宮門就下了,所以這消息纔沒能傳出來。
汪公公滿臉喜慶的笑容,道:“當然是喜事兒了,寧國公好福氣啊,家裡就要出一位郡主了!”
楚郡王和鳳子涵立時都驚了一下,可是汪公公已經作了個揖,離開了,只留他們父子在殿外等着。
“皇上竟然要封白木槿做郡主?”鳳子涵眼裡一閃而逝的殺氣。
楚郡王瞥了他一眼,低聲道:“什麼話都別說,待會兒見了皇上,只管跟着我說話就是,不許再自作主張!”
鳳子涵趕忙低下頭,剛剛那句話要是被人聽了去,依着他的語氣,那皇上定然要不高興的,這可是質疑天子的命令,再嚴重一點兒就是欺君。
兩人沉默地等了約莫半個時辰,皇上才宣他們進去了,一進宣室殿,楚郡王就拉着鳳子涵跪拜在地,口中稱罪道:“皇上,臣弟帶逆子進宮請罪了!”
皇上彷彿剛剛睡醒的模樣,打了個哈欠,纔不慌不忙地瞄了跪在下面的兩人一眼,問道:“這七早八早的,愛卿們所爲何事啊?”
楚郡王連頭也不敢擡的樣子,誠惶誠恐地道:“臣弟教子不嚴,一雙兒女無端爲皇上添煩惱,臣弟於心難安,昨個兒皇上召見臣弟,臣弟一時半會兒還沒鬧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所以說了些不該說的,還請皇上恕罪!”
“哦?這麼說現在愛卿已經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了?”皇上不置可否地問了一句。
楚郡王趕緊回道:“是,昨日臣弟回府之後,問過了子涵和靈兒,纔將事情弄清楚,實在是兩個孩子不懂事兒,鬧了笑話,給皇上丟臉了!”
聽着好像是誠懇的道歉,但故意迴避了污衊白木槿清白的問題,而只一心要捧着皇上說,不得不說楚郡王聰明,這樣既可以安撫皇上,又能在待會兒皇上提出一些過分的要求時,有迴旋的餘地。
皇上聽他一直都在顧全自己的面子,面色也鬆了些,才道:“好了,起來再說吧,也沒有個外人,不必跪了!”
楚郡王和鳳子涵趕緊謝恩,雖然站了起來,但仍舊弓着腰身,看起來無比虔誠的樣子。
皇上又道:“既然你們來了,那這件事兒就先告訴你們一聲,今兒朕就要正式下旨封寧國公嫡長女白木槿爲安平郡主,待旨意宣了之後,你們一家子就去寧國公府謝罪去吧,子涵和子靈要當衆給安平郡主磕頭認錯,王妃也得去給郡主賠罪,將人當衆打得頭破血流,也太過分了些!”
皇上似乎輕輕鬆鬆的一席話,將楚郡王父子說的幾乎要吐血,他們原本以爲雖然要登門致歉,也不過是去說幾句漂亮話,哪知道皇上竟然來真的,要楚郡王世子和小姐下跪磕頭,還要王妃也去親自道歉,這不是羞辱他們一家子嗎?
楚郡王再好的修養,也受不了這樣的事兒,雖然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但落差未免太大了些。
鳳子涵緊握的手,青筋暴起,當即跪下,僵硬着聲音道:“皇上,臣不服!”
楚郡王一愣,他正在思考對策沒注意到自己兒子,竟然讓他當着皇上的面兒就說出這種不顧後果的話來,恨不得踹他一腳。
不待皇上開口,楚郡王趕緊踢了他一腳,罵道:“逆子,在皇上面前,有你說話的餘地嗎?還不快和皇上請罪!”
說完也趕緊跪下來,惶恐萬分地道:“皇上,臣弟該死,但是……如此做,是不是有辱皇室的體面?畢竟子涵是郡王世子,也代表着皇家的臉面啊!”
皇帝之所以如此寵信這個堂弟,就是因爲他會說話,會做人,辦事兒也挺有一套,能力不說多出衆,但至少不會讓他操心。
所以聽楚郡王這麼一說,倒是讓他也猶豫了一下,然後才道:“不至於,朕會先下旨封白木槿爲安平郡主,郡王世子給郡主磕頭,也是應當的,算不得折辱了他!”
皇上的話聽來是有道理,但這也不過是一種掩耳盜鈴的把戲罷了,哪有先封了郡主,就讓人上門道歉,那不是明擺着告訴天下人,這不過是皇上爲了顧全楚郡王府一點兒顏面,纔出此策,說到底鳳子涵還是要給一個女子磕頭認錯。
老百姓不知道這裡面彎彎繞繞,可是稍微明白一點兒的人怎麼會不明白?那鳳子涵和楚郡王府的臉兒是肯定要被踩在地上的,這事兒過後,楚郡王府在皇室之中可就要淪爲笑柄了。
本來就有許多宗室不滿楚郡王府新晉得寵,風頭蓋過了許多老牌的親王,大家平日裡和和氣氣,一方面是懾於楚郡王掌握着京畿十萬重兵,另一方面也是因爲給皇上面子。
但不代表大家就真的和他們好到可以一張桌子上吃飯了,想看他們笑話的大有人在,所以楚郡王絕對不能同意這樣的結果。
所以思索了一會兒,楚郡王才突然重重地往地上磕了三個響頭,聲聲有力,聽得皇上立刻將剛剛起牀的那股子昏沉勁兒都去了大半。
皇上趕緊道:“玉楚啊,你這是做什麼啊?”
皇上剛剛一直都稱楚郡王爲愛卿,這會兒一着急,便喊了楚郡王的字。
楚郡王一擡頭,竟然已經淚流滿面,剛毅的臉上,看起來有幾分滑稽,但卻讓皇上吃驚不小,着急地道:“玉楚,這……這……你可是哪裡不舒服?”
楚郡王抹了一把臉,才羞愧地道:“皇上,臣弟實在羞愧難當,雖然自知罪孽深重,但也請皇上體諒臣弟的一番憐子之心。子涵畢竟是臣弟的世子,將來要繼承楚郡王府家業的,若是讓子涵當衆磕頭下跪,那還不如皇上就下旨賜死臣弟吧,臣弟實在不忍啊!”
說着竟然也顧不得失儀與否,嚎啕大哭起來,彷彿真的傷心至極。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看的皇上不僅目瞪口呆,也陡然生出一些悲憫來。
“玉楚,你不必如此啊,朕不是說了嗎,先封白木槿做郡主,也……也算不得是羞辱吧?”皇上說話明顯有些底氣不足了起來。
聰明如楚郡王哪裡還不知道這真是自己扳回一城的最佳時機,又用力地往地上磕了幾個頭,才道:“皇上,父親之愛子,必爲之計深遠。臣雖然知道子涵做錯了事兒,臣寧願當着安平郡主的面兒,鞭笞子涵一百下,也不願意讓他下跪受辱,男兒膝下有黃金啊,皇上!若是子涵真的下跪了,那將來他如何面對天下人的眼光,如何再執掌楚郡王府?”
皇上看了一眼面色冷峻,一臉沉痛的鳳子涵,又看看這個痛哭流涕的堂弟,一時間也沒了主意。他已經答應了無雙,如果反悔,那就是自打嘴巴,金口玉言,怎麼能說改就改呢?
可是看着這個一直對自己忠心耿耿的堂弟哭成這副樣子,他也於心難忍。皇上眉頭緊鎖,昨日無雙表妹在自己面前老淚縱橫,現在堂弟又哭得東倒西歪,弄得他左右爲難,也恨不得大哭一場來搪塞了。
正不知如何是好呢,卻突然聽到外面汪公公的尖細嗓子喊道:“宣王殿下求見!”
一聽到鳳九卿來了,皇上眼睛一亮,九卿來的真是及時啊,要不然自己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安撫楚郡王了。
楚郡王父子一聽,互相對視了一眼,都不知道鳳九卿這麼早趕過來的目的是什麼?他們見到皇上才一炷香不到的時間,宣王就趕過來了,這可不像是巧合!
不過眼下也容不得他們做主,皇上一擡手,道了個“快請”,宣王就邁着瀟灑自在的步子,進了宣室殿。
並沒有給皇上行跪拜大禮,腰才彎了一下,就被皇上阻止了,急切道:“九弟,你來的正好,快勸勸你王兄,看看他一大早跑過來跟朕哭,朕也沒法子了!”
鳳九卿一副受驚過度的表情,看着楚郡王和鳳子涵,好半晌才問道:“王兄,這是怎麼了?不是九弟我說你啊,你這哭相也未免太難看了一些,難怪皇兄被你嚇着了,快些別哭,也怪我,身上沒準備帕子,快快快……誰借個帕子給本王!”
皇上一愣,完全不知道鳳九卿這是怎麼勸的人,可是再看看楚郡王,竟然還真就沒哭了,並且很自覺地用袖子揩乾淨了臉,纔對着他道:“皇上恕罪,臣弟失態,讓皇上受驚了!”
楚郡王心裡氣的不行,但不得不止住哭,誰讓這鳳九卿一來就說他哭相難看,把皇上給嚇着了?這驚嚇聖駕的罪名,他可擔不起,若繼續哭下去,他保證,鳳九卿肯定會將他安個御前失儀,驚擾聖駕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