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絕不會相信陸氏能有這份能耐,不僅能買通羽林衛的人,還能想出這麼妙的計策,居然能瞞過宣王,本事可不是一般的大。陸兆安嗎?不像是,陸兆安也沒那麼大能耐。
其實也不是很難猜,白木槿笑了一下,將證據好好地擺在了那個托盤上,然後道:“皇上……臣從始至終,一直都沒打算要辯解。證據多與少,對臣來說沒有區別。不過是在臣的心裡,多割上幾刀罷了!”
白世祖這回可沒打算保持沉默,他彷彿好心地提醒道:“郡主,這證據可不是爲父拿出來的,難道王爺也會冤枉你不成?”
王爺自然是不想冤枉白木槿的,可是人有失手馬有失蹄,王爺也不能保證百分百沒有差池啊。
“父親……不必再說了,難不成父親真想要女兒的一具白骨才能消去心頭之恨嗎?”白木槿眼神清亮,像是在笑,去無端讓人看到了憂傷。
白世祖躲閃開來,那樣一雙眼睛,他真的不敢直視。做下這些事兒,他不是沒有愧疚,不是不感到心虛的,他也怕,怕女兒死了之後,這樣的眼神會一直纏着他,在午夜夢迴時成爲最大的折磨。
陸氏卻溫婉地道:“郡主,你父親從未想過要你的命啊,你就認個錯,服個軟,你父親一定會向皇上求情,從輕發落,咱們還是一家人,好不好?”
鳳九卿卻笑着道:“夫人,這可不是你想從輕發落就能從輕發落的,你們若沒有做好失去郡主的準備,就不該來這裡,如今到了這裡,就不要妄想皇上會從輕發落,濫用巫蠱之術,必死之罪!”
一句話就定了白木槿的死罪,不僅陸氏和白世祖驚訝,就連皇上都有些爲難了,白木槿可是他封了沒多久的郡主,又是自家表妹動用了先皇令牌,就這麼處死了,他如何向無雙交代呢?
皇上遲疑地問道:“九卿,這件事兒……是不是?”
他明明記得九卿之前似乎還有些護着白木槿的意思,怎麼這會兒倒是要落井下石了?白木槿這事兒做的的確過分了些,可是要說從輕發落也不是不可能的。
鳳九卿笑了一下,才道:“既然皇兄有意從輕發落,本王也不好置喙,不如就問一下寧國公夫婦,究竟郡主該亮個什麼刑吧!”
皇上點點頭,算是給白世祖一個機會吧,畢竟是自己的女兒,他若開口求情,自己也就順坡下驢,不必爲難了。
白世祖看了一眼陸氏,才道:“死罪可免,但是郡主畢竟犯下了國法,臣以爲……先褫奪郡主誥封,貶爲庶民。然後……”
皇上追問道:“然後如何?”
“然後當施以鞭刑,以儆效尤!”白世祖終於說完了這句話,卻覺得額頭有汗冒出來。
話音剛落,就聽得白虎堂一衆人的吸氣聲,全都震驚地看着白世祖,不知他怎麼能如此狠心,鞭刑,那一百鞭子下去,一個嬌滴滴的小姐,還能有活路嗎?剛剛還說不想要女兒死,這會兒就要下黑手了。
白世祖看到衆人的反應,趕緊解釋道:“臣不是要打一百鞭,請皇上改爲五十,小懲大誡,希望她日後能改過自新,重新做人!”
白世祖的話音剛落,就聽到白虎堂外,響起了一陣鼓掌聲,緩慢而清脆,然後就聽到陸老夫人的聲音,她極諷刺地大笑道:“好好好……真是個好父親,讓老身感動啊!”
衆人一驚,看到陸老夫人來了,才重新坐下來,這個場合,陸家人不出現,倒是有些奇怪了,怎麼能看着自己外孫女受難也不管呢?
陸老夫人朝皇上一拜,道:“老身只是過來看個熱鬧,還請皇上自行論斷,不必理會臣妾!”
皇上一看陸老夫人來了,哪裡還能真當她不存在,趕緊道:“來人,賜座!”
陸老夫人謝了座,就穩穩地坐在了皇帝的右下手位置,還真的就一言不發了,只是那看着白世祖的眼神,卻讓人不寒而慄。
皇上咳嗽了一聲,喚回了衆人的注意力,才道:“陸老夫人,你剛剛在白虎堂外應該聽得明明白白,此事你有何意見?”
“臣妾豈敢有意見,就請皇上做主吧,要鞭打郡主,還是要殺她的頭,都由皇上了!”陸老夫人倒是大義凜然的樣子,彷彿真的不在乎皇上如何判罰。
皇上拿起驚堂木剛剛準備開口,連陸氏和白世祖的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兒,白雲兮偷眼看白木槿的眼神已經變成了幸災樂禍,只可惜……
“慢着!皇兄,不必着急,臣弟的證據,還沒拿完呢!”鳳九卿適時開口,阻止了皇上的驚堂木。
皇上一愣,看着手中的驚堂木,才無奈地看着鳳九卿,就像看着自己頑皮的孩子一樣,道:“九卿,你什麼時候能不那麼貪玩?朕差點兒就要下旨了,你再晚一些,可不就鑄成大錯了?”
金口玉言,若是皇上下了旨,再有什麼證據也沒用了,皇帝是不能收回成命的。否則朝令夕改,誰肯臣服?
鳳九卿抱歉地朝皇上笑了笑,不過怎麼看都是敷衍的意思更多一些,皇上也不在意,趕緊揮揮手,讓他拿證據。
鳳九卿對着殿外道:“阿忠,上來吧!”
接着就看到鳳九卿的貼身護衛阿忠,走了上來,手裡還拎着一個人,走進來之後,就將人扔在了地上,像扔一塊破布一樣。
阿忠朝皇上叩拜完之後,便道:“皇上,就是此人昨晚在羽林衛手裡換走證據的,屬下和王爺當場擒獲,當時在場的人還有好幾位,這份就是王爺蒐集到的真正的證據!”
說着就從袖口裡拿出來那份被人換走的證據,遞了上去。白世祖等人的臉色變得慘白一片,看着地上已經抖成篩子的人,他們的心也跟着顫抖了起來。
皇上仔細看了那些證據,和剛剛呈上來的簡直就背道而馳。這上面也同樣是那些管事的供詞,上面陳述了陸氏如何侵吞寧國公元夫人的財產,吞了多少,甚至連賬目都清清楚楚地羅列了出來。還有一份當年元夫人的嫁妝單子,並且說明了現在又少了哪些嫁妝,裡面還有御賜之物。
第二份也是那黑匣子的來歷,卻不是白木槿身邊的人,這木也不是近來採購的,而是老國公去世之前就已經買下了,與老國公的棺木底料相同,也就是說,這些小匣子是用老國公留下的底料打造的。
而打造的工匠,所見到的人卻不是白木槿或者她的丫頭,而是老國公夫人身邊的人。皇上的眼神越來越冷,越來越憤怒。
他看着白世祖,冷笑道:“寧國公,看來昔日是朕小看了你啊,論智謀,論殺伐決斷,你不比老國公爺差多少,這樣的計謀都能想得出來,堪稱天元的棟樑之才,一直在工部,委屈你了!”
白世祖冷汗連連,若皇上這番話不是在此時說,而是在別的什麼時機說,他一定會興奮地連飯也吃不下,可是現在卻是害怕的幾乎要跪地求饒了!
可是他知道不行,那份證據既然已經拿出來了,他就不能不出最後的殺手鐗了,因爲此事已經不能善了,不是白木槿死,就是他死!
他涼薄地看了一眼白木槿,心道,都是你逼得,九泉之下,見了你母親,可千萬別叫屈,哪有爲人子女者,如此逼迫自己的父親?坑害自己的親人的?都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爲父心狠!
白世祖直直地跪下去,並沒有認錯,而是堅決地道:“皇上,此事是不是真的,光憑死物可無法證明,王爺先後拿出兩種證據,若是臣沒有猜錯,這份肯定是爲郡主洗脫嫌疑的,前後反差如此大,難道皇上還能信嗎?”
皇上怒極反笑,道:“你真是好機變,依你看,什麼才能作爲證據呢?朕應該信什麼呢?”
“信人,臣可以請出曾經打理亡妻嫁妝的管事,讓他當堂對峙,還可以請出一人,證明郡主的確陷害了舅老爺家的女兒,壞了她的清白,又斷送了人家的姻緣,最後將罪過推給了小女白雲兮!”
白世祖彷彿並不怕皇上不相信自己,對自己要提出的證人倒是信心十足的樣子。
皇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讓白世祖額頭的汗又多了一層,不過比起這點兒害怕來,他更擔心的是脖子上這顆腦袋。
皇上道:“你的意思是宣王在欺騙朕,故意要陷害你嗎?”
白世祖趕緊低頭,道:“微臣不敢,只是……宣王殿下似乎和郡主頗有交情,他又前後兩次提供的證據不同,恐怕……恐怕難以服衆!”
鳳九卿在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突然咧咧嘴,露出森森的白牙,彷彿是一頭雄獅正在逗弄自己的獵物一般,隨時準備撲過去將白世祖撕成血淋淋的肉片一樣。
白世祖嚇得哆嗦了一下,覺得實在摸不清這位王爺的脾氣,明明平日裡像個紈絝子弟,偶爾有彬彬有禮,臉上掛着令人眼暈的笑容,可是骨子裡似乎又狡猾到了令人恐懼的地步。
鳳九卿又恢復了常態,道:“皇兄,既然人家不肯相信咱們羽林衛蒐集到的證據,又不相信本王親自抓到的賊,那就讓國公爺自個兒好好地證明一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