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朝廷臉色鐵青,轉身負手而立,根本就不搭理林逸,他現在心裡也相當矛盾,放林逸就此離去的話,他心有不甘,畢竟是因爲這小子他們蘇家和凌家的關係才鬧到了這麼僵的地步,據消息回報,這小子還讓凌千縱最得力的扈從郭慶吃了個癟,那位凌家大少這會兒恐怕已經氣得罵娘了,要是他將這小子做掉幫凌千縱報了仇,蘇家和凌家的關係說不定還有轉機的可能。
可要是不放的話,林逸現在又是他們蘇家將蘇老太爺從鬼門關拉回來的大恩人,他蘇朝廷又怎麼能做過河拆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爸爸,爺爺這次能夠安然無恙,林逸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難道你還想把他永遠留在這兒嗎?”蘇千沫趕緊站出來幫腔道。
蘇朝廷仍然保持着那個負手而立,四十五度角仰頭的裝逼姿勢,沒說放,也沒有說不放。
蘇禾瞥了眼蘇朝廷叫到院子來的那羣鷹犬,不由得在心裡暗暗嘆息了一聲,蘇朝廷這個蘇家現任的家主和老家主蘇萬象比起來差了可不止一星半點,格局觀狹小,氣量也小,更缺了老太爺掌權時的那種跋扈和囂張,蘇家現在的實力和凌家的確有差距,但也還遠遠沒有到俯首稱臣的地步。
“林逸小兄弟,我送你出去。”蘇禾輕輕拍了拍林逸的肩膀,轉過頭看了看滿臉猶疑的蘇朝廷,故意拉高嗓音道,“我蘇禾之前說過,你要是能把老太爺救活了,我這剩餘不多的下半輩子任由你驅使也無妨,今天你要是想留下來的話,我蘇禾好酒好菜招待你,如果你不想留下來的話,誰也擋不住你!”
蘇朝廷猛地回過頭來,雙目赤紅地瞪着這個口出狂言的扈從,真想衝上去把這個身材瘦小,脊背還有些佝僂的糟老頭子一把掐死,不過他知道蘇禾的身手和狠辣,最終還是沒有說出拒絕的話來,主人沒有說話,院子裡的那些個鷹犬自然也不會傻到自己衝上去招惹這個武力值超變態的老頭兒,只不過不少人都在心中感嘆這個名叫林逸的小子撞上了鴻運,此刻在他身旁貼身保護的保鏢可是煙海市乃至整個江南都名聲赫赫的天字號保鏢蘇禾啊!
“蘇伯伯,告辭了。”林逸衝着蘇朝廷微微欠身,大步流星地往院子外面走去,蘇禾桀驁一笑,遠遠跟上。
“請等……”白空明本想叫住這個竟然會御龍仙針的傢伙,但是他方纔察言觀色,發現蘇朝廷和這小子好像並不釘對,而且怨恨頗深,最終他還是忍住沒有叫出聲來,心裡滿是遺憾和哀怨:“這臭小子,就算你現在不方便和我交流,但好歹留個電話或者地址,老子改天也好來拜訪你啊……不,是拜訪你的御龍仙針,這一已經失傳許久的傳奇針法。”
“他的那什麼狗屁御龍仙針真的有那麼厲害?”蘇朝廷目眥盡裂地望着林逸與蘇禾離去的背影,近乎咬牙切齒地問道。
白空明微微一怔,趕緊收回了思緒,滿臉敬畏道:“我在我們國醫堂燕京總部的藏書閣裡面見過有關御龍仙針的記載,此針法頗具傳奇性,堪稱杏林絕技,相傳在明朝中葉就已經失傳,直至幾十年前再度出現,那唯一會施展此針法的中醫瞬間名躁杏林,但後來又傳那唯一會此針法的中醫神秘失蹤,有說他隱居起來的,有說他死於非命將此傳奇針法帶進棺材的,我以前還以爲是好事者杜撰,沒想到這個世上真的有這種傳奇針法!”
“這麼牛逼?”蘇朝廷不屑一笑,癟了癟嘴譏諷道,“這麼牛逼的針法怎麼不三兩針就把老太爺給扎醒過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白空明倒還真回答了蘇朝廷這個問題,他皺着眉頭想了想,說道:“這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在明代的一些鍼灸醫籍中,就曾有提到過“不省人事”和“不識人”的鍼灸治療,如《神應經·諸風門》,但所指多爲中風昏迷或重症中暑等,與蘇老太爺的情況有所不同,而現代首次報道植物人鍼灸治療的在1989年,以頸部督脈穴爲主,配合其他體穴,取得了一定效果,不久又有用頭皮針配合體針治療的臨牀文章出現,近年陸續有這方面的資料發表,如採用經絡導平之法等。”
“真有此事?以前怎麼沒有聽你說起過?”蘇朝廷臉上佈滿驚駭,但卻是沒有一絲絲的喜悅。
“說來汗顏啊!”白空明輕聲嘆息道,“自從接觸到蘇老太爺的病症之後,我就一直專注這方面的研究,可是在鍼灸治療植物人方面,現在全世界都還在探索階段,沒有絕對成功的案例參照,況且我之前也說過,像蘇老太爺的這種情況,要是沒有豐富的臨牀經驗和高深的針法,貿然嘗試的話,很有可能得不償失,豐富的臨牀經驗我白空明自問不缺,但是高深的針法……”
白空明嘆息着搖了搖頭,也顧不得蘇朝廷是否忌諱,又猛地擡起頭來,雙眼熾熱道:“今天那個叫林逸的小友所掌握的御龍仙針倒是杏林稱得上最高深的針法了,但他年紀尚小,我不知道他的臨牀經驗是否足夠,況且御龍仙針共有九層,也不知道他練到第幾層了。”
蘇千沫心中大喜,也不管不顧她平時很注重的禮貌禮儀,搶着問道:“白教授,也就是說如果林逸的臨牀經驗足夠,對那什麼御龍仙針的掌握也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他就能把我爺爺救醒過來了?”
“不敢保證,但也不是沒有希望。”白空明沒敢把話說得太滿,謹言道,“況且針法掌握在那位小友手上,而且他今天也算是接觸過蘇老爺子了,大致的情況已經瞭解,到底有多大的把握恐怕只有他最清楚,我不敢胡亂揣測。”
“太好了,我這就去問他!”蘇千沫歡樂地打了個響指,開着那輛mini cooper就追了出去。
蘇朝廷神色複雜地伸着手,想要把蘇千沫叫回來,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得了口,李嫂在一旁會心地笑着,抹了抹老眼之中的淚花,問道:“老爺,你有沒有發現小姐已經好久好久沒有笑得像今天這麼開心了?”
蘇朝廷爲之一怔,沒有回答。
……
蘇禾本打算把林逸安全地送到院子外面就行了,可是林逸是被綁來的,根本就沒有開車……其實就算林逸不是被綁來的,他也沒有車,於是蘇禾又只好開車把這位小爺送回去,誰叫他救了蘇老太爺呢,別說是開車把林逸送回去,就算叫蘇禾爬着把林逸馱回去,他也……他還是要猶豫的,這未免也太侮辱人了吧?
一路上,蘇禾的話很少,除了給林逸一張他的名片,說了句“謝謝,以後有事找我。”之外,就沒有再說其他的了,而林逸對這個今天憑一串檀木佛珠就將他打得人仰馬翻,還把水果刀抵在他脖子上,差點兒抹了他脖子的老頭兒很是忌憚,也就沒有敢主動說話,只是偏着腦袋望着車窗外旖旎的海灘風光,一棟棟精緻的別墅,心中暗罵這些有錢的狗犢子怎麼這麼會享受?
“小子,我們家小姐追你來了。”久久不說話的蘇禾斜眼看了看後視鏡說道,言語之中竟然還有一絲調侃……這個老不正經的傢伙。
林逸偏過頭看了看後視鏡,果真發現後面有一輛玫瑰紅的mini cooper正在追趕他們,他沒有叫蘇禾停車,反而將雙手枕在腦後,半躺在副駕駛的座椅上,很欠抽地說道:“她來追我關我什麼事?她要追就讓她追去。”
其實林逸說這句話是很違心的,他此刻多麼想立即跳下車去,鑽到蘇千沫的那輛mini cooper上,深情款款地望着蘇千沫那純情的面孔說:“親愛的,你是在追我嗎……什麼?不是?……沒關係,我追你也行!”
可是他不敢,以前他只知道蘇千沫的家裡有錢,但是他沒想到蘇千沫的家裡竟然這麼有錢,他在走出蘇家府邸的時候回頭望了望蘇家的別墅,差點兒沒被驚得暈了過去,太大了,太豪華了,太夢幻了,太遙不可及了。
林逸不知道是心裡那個叫自尊還是叫自卑的傢伙在作祟,他此刻很害怕面對蘇千沫,這個夢幻到有些不真實的女人,而且他發現,自從遇上蘇千沫以來,他的世界已經完全被攪亂了,令他無法掌控甚至無法承受的事情越來越多,或許,他這隻癩蛤蟆本就不應該闖進這個天鵝的世界,應該老老實實地滾回自己的臭水溝去。
滿嘴放屁!
林逸狠狠地鄙視了自己一番,然後坐起身來,豪邁地喊了聲:“停車!”
推開車門,林逸對着後視鏡整了一下自己的頭髮和領子,昂首闊步地往蘇千沫那輛正開過來的mini cooper走去,他在心中暗暗對自己說:“我是癩蛤蟆,可老子就是想要吃天鵝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