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工廠外,塵土高揚,數量警用越野車如同一頭頭猛虎向廢工廠狂奔而去。
“停下來!快停下來!”譚中孔突然拿過對講機將整個全速奔襲的車隊叫停了下來,神色凝重地望着黃振海說道,“好像……好像情況有變!”
“我也覺得有些不對勁兒!”黃振海仔細地聽着由廢工廠裡面傳出來的聲音,緊鎖着眉頭說道,“好像林逸又失手了……他不是已經把田子項挾持在手中了嗎,怎麼能這麼不小心又讓田子項給逃脫了呢?”
“你問我,我怎麼知道?”譚中孔沒好氣地白了黃振海一眼,“現在我們只能繼續等待,靜觀其變……馬上命令車隊後撤一千米,這裡距離廢工廠實在是太近了,要是讓田家父子發現了,恐怕會對我們的人質不利!”
“車隊全部往後撤退一千米!”黃振海拿出對講機重複了一邊譚中孔的命令,於是已經快要奔赴到廢工廠門口的車隊又調轉車頭,揚起一陣塵土,灰溜溜地撤退了回去。
……
廢工廠裡面,田子項、田正龍父子掄着棍子輪番上陣,將綁在水泥柱子上的林逸和譚小俊早已肆虐得滿身血跡,奄奄一息,兩父子正坐着休息的時候,一個小羅羅卻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
“少爺……我們剛纔在廢工廠的南邊發現了警察的車隊正向我們狂奔過來!”那小羅羅跑過來還沒站穩身形就驚慌地說道。
“現在到哪兒了?”田正龍“蹭”的一聲站起身來,驚恐問道。
“我……我……我還沒有說完呢!”那小羅羅弓着身子,大口大口地喘了幾口粗氣兒,這才接着說道,“可是……可是不知道什麼原因,他們中途突然又停了下來,現在又撤退了回去!”
“幹你大爺的,你他媽的就不能一次性的把話說完?嚇死老子了!”田正龍沒好氣地將那小羅羅一腳蹬飛,心中不禁有些疑惑,譚中孔怎麼會知道在林逸挾持了他老爸的時候發起強攻,而在林逸失手之後,又立馬下令撤了回去……難道他知道這廢工廠裡面所有的情況?
想到此處,田正龍猛然想起了他放在衣兜裡面的微型耳麥和微型攝像頭,釋然笑着將其掏了出來,握在手裡一陣後怕道:“老爸,剛纔可真是太懸了,就因爲這小玩意兒,差點兒就讓林逸和譚中孔外面的大部隊來個裡應外合了!”
田子項看了看田正龍手中的微型耳麥和攝像頭,揉着被林逸掐得通紅的脖子訓誡道:“我時常教育你,凡是一定要小心謹慎,我們現在可是提着腦袋在和譚中孔玩兒,稍有不慎就會把小命都丟了啊!”
“我知道了,爸爸!”田正龍點了點頭,又將攝像頭對準着自己,舉着耳麥說道,“譚市長,實在是不好意思,讓您的強攻計劃落空了,我之前就跟你說得很清楚了,如果一個小時候拿不到我們想要的東西,我就要撕票了,現在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如果你還是不願意跟我們合作的話,那就等着給你的兒子收屍吧!”
說罷,田正龍還故意把攝像頭轉到了林逸和譚小俊的方向,讓譚中孔親眼看了看林逸和譚小俊現在的悽慘模樣,這才又把耳麥和攝像頭收了起來。
“還有差不多半個小時,接下來就看譚中孔那老傢伙怎麼選擇了!”田正龍聳了聳肩膀,掏出煙盒坐在了田子項的旁邊,父子倆抽着煙開始了並不算漫長的等待。
“林逸,對不起,都是我連累你了!”譚小俊蠕動了一下身子,擰着腦袋望着滿臉血跡,已經看不清面孔的林逸,很是歉疚地說道。
“自……自家兄弟,你還跟我說這個?”林逸艱難地擡起了頭來,可被血水模糊了的雙眼使得他看不清楚譚小俊的模樣,於是他又無力地將腦袋垂了下去,懶得再看。
“看來我們今天得死在這兒了!”譚小俊苦澀地笑了笑,語氣倒還算是淡然。
“或許吧。”
林逸艱難地牽動了一下面部肌肉,勉強算是擠出了一個笑容,事到如今,其實他談不上害怕,因爲在來這裡之前,他就已經想到了這種結局,也早就害怕過了,當下也只是有些遺憾。
遺憾他和譚小俊的友誼即將因爲死亡而終結,遺憾他還沒有給蘇禾報仇,手刃了那個倭國忍者,遺憾他還沒有治好沈詩蔓和譚雅晴的病,遺憾他還沒有將他神醫爺爺傳承給他的醫術發揚光大,遺憾他還沒有給他的神醫爺爺帶回去一個孫媳婦兒……
遺憾他還沒有給蘇千沫一個限期是一輩子的承諾……對了,他總歸還是給蘇千沫留下了一封書信,可遺憾的是,他將看不到蘇千沫看到那封書信時的神態反應了。
總歸遺憾的事情太多,現在無論是悔恨還是期許也於事無補,不過有一件遺憾的事情,林逸覺得他現在就可以把它瞭解了——他還欠譚小俊一個真相,一個他與譚小俊相交的真相!
“小俊……”林逸再次擡起頭來,即使他現在看不清譚小俊的臉,可他還是那麼專注地看着,“小俊,或許我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有一件事情,我必須要跟你說清楚!”
“什麼事兒?”譚小俊亦擡起頭來問道。
“我騙了你!”林逸毫不掩飾地說道,“其實我從來就沒有打算幫你追沈詩蔓,後來我主動找上你,並且和你成爲朋友,那是因爲我想借你的身份,扭轉溫田之戰的局勢,還故意惹事讓你在紅星電玩城捱了頓暴揍……對不起,我利用了你!”
當說完的那一刻,林逸只覺得心胸豁然開朗,他終於將他與譚小俊兩人之間的那層折磨着他的屏障捅破,他不解釋,也不企求原諒,因爲在這一刻他終於覺得在他和譚小俊的友誼之間,他們倆終於站在了同一個高度上,至於這個朋友還能不能繼續做下去,他等待着譚小俊的回答。
良久的沉默。
“我還以爲是什麼大事兒呢,原來就這破事兒啊!”譚小俊終於釋然笑道,“你小子未免也太低估我的智商了吧?當初在紅星電玩城鬧事,以及後來我找我爸告狀的時候,我的確是被矇在鼓裡,可當後來我知道你身份的時候,難道你認爲我還想不明白你利用了我嗎?”
“那你爲什麼不揭穿我?”林逸笑着問道。
“有這個必要嗎?兄弟嘛,本來就是用來互相利用的,不彼此出賣都不錯了!”譚小俊笑道,“其實我剛剛想到你利用了我的時候,心裡還是挺窩火的,不過我真的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後來又知道你還在給我妹妹治病,我就完全沒有火氣了,至於你說你從來沒有想過幫我追沈詩蔓,這我倒沒有想到……你小子也太損了吧?不帶這麼欺騙哥感情的,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對沈詩蔓也有意思?”
林逸笑着沒有回答,只是很認真地問道:“那我們還能繼續做朋友嗎?”
“不能!”
譚小俊毫不猶豫地給出了答案,停頓良久之後才繼續說道,“無論你最開始接近我的目的是什麼,甚至之前的種種都可以忽略不計,單衝這次你能到這裡來救我,我就不要和你做朋友……因爲我要和你做兄弟,可以交心換命的兄弟!”
當林逸聽到譚小俊說出“不能”這兩個字時,他熾熱的心瞬間冷卻了下去,華麗麗地碎得跟餃子餡兒似的,可當譚小俊把話說完,他絕望的臉上終於再次綻開了笑容,笑着流出了眼淚,鹹鹹的浸入到傷口裡,連疼痛也渾然不知。
“你小子太壞了!”林逸欣慰地笑罵道。
“這是對你的報復,誰叫你從來沒有打算幫我追沈詩蔓的呢?”譚小俊很“幽怨”地說道,“害得我還天天期盼着從你那裡傳來好消息呢,原來你小子壓根兒就沒有當回事兒……對了,你聽過有個故事嗎?”
“什麼故事?”林逸問道。
“有個富二代想要追一個漂亮姑娘,於是他就叫花店的一個男店員每天都去給那個漂亮姑娘送一大束玫瑰花,堅持了好幾個月,後來……後來你猜怎麼樣了?”
“那個漂亮姑娘終於被富二代給泡到了?”
“錯!那個漂亮姑娘後來他孃的被那個花店的男店員給泡到了!”譚小俊說及此處,很不齒地白了林逸一眼,“這個故事諷刺的就是你們這種人!”
“我靠,你不就是想罵我嘛,至於這麼拐彎抹角的嘛?”林逸一陣汗然。
“那好,那我就罵直接點兒……林逸,我幹你大爺的!”
“要不要這麼直接?”
……
兩人在此時此地竟然還能談笑風生,如果忽略此時的背景和他們身上的傷痕和血跡的話,還以爲這哥倆兒是在清吧裡面吹牛侃大山呢——難道他們當真不怕?
林逸和譚小俊此時的輕鬆狀態,無疑加劇了田正龍心中的怒火,他起身走了過來,冷笑着說道:“死到臨頭了,虧你們還笑得出來?”
林逸和譚小俊對視一笑,揚起頭說道:“一世人,兩兄弟,有何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