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被挖了眼睛。”童樑皺眉道:“爲什麼要把眼睛挖走呢?”
我苦笑道:“原本只是發現一口水井,接下來又是兒童性侵案,到現在變成了挖眼案,這小學夠複雜啊。”
一旁的校長早就嚇尿。是真的嚇尿,因爲我回頭瞥見他褲襠溼了。
我跟童樑無奈地看着他,心想雖然這案子兇殘,但是這好歹是個爺們兒吧,咋嚇成這德行。
童樑向他走過去,剛要問話,卻見王校長嗷一嗓子扭頭跑出地下室,動作之快,實在不符合他肥胖的身形。我就見一隻球一樣的玩意兒呼嚕嚕滾出了地下室,跟點了火的風火輪一樣。
童樑皺眉道:“算了,讓他去吧,咱們也趕緊上去找這位孫主任,怕是凶多吉少了。”
民警們跟着童樑出了地下室,開始在學校範圍內搜尋。我也跟在童樑身後幫忙。沒多會兒到了下課時間,不少小學生圍在二樓的欄杆上觀看樓下來的警車。
我們幾個遍了學校,最後在學校鍋爐房裡找到了孫主任的屍體。跟林乾爹一樣,他也被人挖去了雙眼,只是這雙眼估計沒在手裡,而是被放在小木匣子中。走進鍋爐房,我見一具中年男性的屍體橫躺在巨大的鍋爐下,從鍋爐接縫裡不斷噴出的熱氣撲到屍體上,感覺薰出了一股說不出的臭味。
我捂着鼻子忍着噁心跟童樑上前去看,近距離看的時候,覺得那屍體軟趴趴的,好像肉已經開始融化,或者說被蒸熟。看到這裡我已覺噁心萬分,於是立即撲出去吐了個昏天黑地。
孫主任被殺,這個消息瞬間傳遍學校。畢竟鍋爐房附近人來人往,住校的學生和課間休息的老師學生經常去打水。屍體發現的時候正是課間,驚嚇到了一羣小孩子。
爲了維持秩序,同行的民警都去幫老師看管學生了。童樑給市局打了電話之後,簡單調查了一下孫主任的背景。孫主任主要負責政教處的工作。這個所謂的政教處十分中國特色,比如進行一些愛國愛校洗腦教育,定期組織一些愛國主義思想活動,比如看個地道戰地雷戰啊,去烈士陵園掃掃墓什麼的。當然,也包括違規處罰等等,管的事情比較雜,也比較多。
在等市局刑警隊到來的時候,童樑詢問了一下週圍的老師和學生對孫主任的印象,或者他平時是否與人有什麼過節。
但是老師們的意見都“有所保留”,只是說孫主任敬業愛崗,爲人比較嚴格云云。幾乎衆口一詞。但是孩子們就不同了。不少小孩表示孫主任太嚴厲,經常打罵學生,甚至有時候還將違反校規的同學扣留下來抄寫校規,晚上才准許回家。
有些學生的家長認爲輕度規格的打罵有助於“教育”出優秀的小孩,所以並不予追究。至於被罰在校的學生,多半都是家長在外務工沒空管的孩子,或者家長做小生意,一天到晚都不怎麼回家的。也沒人來追究。
“那麼受罰的學生一般是男生還是女生?”童樑聽了孩子們的話,突然問道。我驀然想起於小琪事件,心中明瞭童樑是在懷疑孫主任是兇手。
但是孩子們卻說,男生女生都有,一般是男生多。這個回答讓我們有些失望,似乎孫主任也未必就是性侵兒童的變態。
童樑將孩子們遣散,把自己女兒叫了來:“童小乖,你跟你們政教處主任熟麼?”
“不熟啊,我又不違反校規校紀。”童小乖冷哼一聲,似乎對這位孫主任有點不屑。
童樑也看出來了,於是問道:“你好像對你們老師有點意見?”
童小乖撇嘴道:“也不算有意見,只是有一天我看他打人打太狠了,就頂撞了幾句,結果他就罰我打掃了一個月的廁所。”
“打人?打誰?”童樑皺眉道:“被罰這麼慘,怎麼沒跟我訴苦啊?”
童小乖說道:“老爸你不是說,少年當自強麼,吃點苦算啥。掃廁所就掃唄,除了臭點也不累。以前你早晨喊我起來拉練,一跑差不多小半個天津市區下來了我說過什麼。”
臥槽,姑娘我敬你是條漢子!我心中簡直肅然起敬。
童小乖想了想,說道:“對了,他打的就是我們班的同學,叫卓一航,是個男生。”
“還卓一航,練霓裳呢?”我笑道。
童樑和童小乖都沒理解我的幽默,想看白癡一樣看了我一陣子。我尷尬地收起笑容,心想這就叫秀才遇上兵,幽默不能懂。
童樑沉吟半晌,說道:“走,我們去找這個同學問問。”
童小乖訝然道:“老爸,我證明他不可能是殺人兇手。卓一航長得那一點兒,連我的個頭還沒有呢。”
“我不是懷疑他是兇手。”童樑說道:“我是想多找幾個人問問,找點線索什麼的。反正市局的法醫還沒到,現在我們還沒法判斷死者死因。鍋爐下熱氣蒸騰,屍體早就被破壞了,單靠我肉眼去看,看不出什麼。”
於是童小乖帶我們到了她班級門口,將卓一航同學給喊了出來。等她喊出卓一航,我才深切感覺到童小乖所言非虛。
卓一航個子還不如童小乖,瘦瘦弱弱,頭髮有點長,校服穿在他身上空蕩蕩的像一面小旗幟。
但是這個小孩兒倒是長得很清秀。尤其一雙大眼睛,看着我們的時候水汪汪很無辜,帶着點怯懦的神色,讓人有點心疼。
童樑蹲下身將那孩子拉到跟前,擡手挽起他的校服袖子。小孩兒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縮回手去。童樑見狀將那孩子的胳膊拉回來細看。我也低頭看去,但見那孩子的胳膊上居然橫七豎八遍佈傷痕。
“卓一航,誰打的?!”童小乖先不淡定了。
小男孩撇撇嘴不說話。童樑皺了皺眉,說道:“是不是你們學校的孫老師?”
男孩子一驚,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隨即又趕緊搖了搖頭。
“這到底是還是不是啊?”我苦笑道。
童樑再度問道:“是不是他打的?他經常打你麼?你別怕,如實說。”
男孩子擡起漂亮的大眼睛盯着童樑半晌,臉上驚恐的神色褪去,正要開口說話,我卻聽到一道冷冷的斷喝聲響起:“你們放開他!”
就在這一瞬間,我見一道黑影如鷹隼一般斜插入童樑跟這小男孩中間,一把抱起男孩子就要走。童樑下意識地去搶,那人卻反手給了童樑一拳,直衝面門而去。
童樑趕緊退後,跟那黑衣男人過了兩招,這才站定。此時我纔看清抱走孩子的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男人,瘦高個,神色冷然,但是樣貌不錯,氣質很特別。乍一看有點像黑夜出行的公孫白,但是仔細一瞧,又覺得很不一樣。
“小子,身手不錯啊。”童樑笑了笑,問道:“你誰啊?”
“一航的哥哥。”那人冷熱道:“你們幹什麼?”
“你這有點保護過頭了吧,我們是警察,就孫主任死的事情多方瞭解麼。”我解釋道,心想這哥哥一臉煞氣的模樣不像是個善茬。
“他什麼都不知道。”那人冷冷說道:“你們以後不要騷擾我弟弟。”
“卓一航有哥哥嗎?”童小乖此時說道:“你真是他哥哥?你不是騙小孩的壞人吧?我聽說他家裡只有奶奶!”
“是我哥哥。”卓一航那小孩難得地開口說道,聲音很小,也帶着幾分怯懦:“哥哥叫卓風。”
黑衣男人也不等這孩子多說,直接給他抱走。小孩兒頻頻回頭看我們。
“什麼玩意兒啊,”我冷哼道:“問幾句話而已,好像我們要虐待他弟弟似的。”
童樑看着兩人的背影,沉吟道:“也許這個人知道些什麼,回頭我去查查這個叫卓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