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經歷這一系列大小事件之後,咱總算是罪名也洗脫了,鏢貨也找回來了,真兇也被軍隊追緝中……
到了這份上,我不去和王子云吃飯喝茶聊天,還有什麼好折騰的?
有!
譬如我現在跟蹤着的這個人。
他是誰?
一個如風擺柳的曼妙身影,正娉娉婷婷的走在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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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他就是這次事件中唯一一位‘女角’,梨(nv)園(zhuang)紅(da)伶(lao)雲秀。
爲什麼我要跟蹤他?
別急,大家很快就會知道的。
卻說那雲秀走得不緊不慢,一路穿過西二大街、綠杏大街、鬍子廟街,最後拐入銅頸葫蘆小巷。
小巷盡頭,是一座自帶院子的兩層小樓,樓面顯得有些破落:門邊長着雜草,地磚都裂開了,瓦片上積滿了泥灰,藤蔓沿着外牆攀緣而上……
這個地方如果不是沒人住,那就是住的人毫無整理維護這棟小樓的心思或能力。
難道他就住在這裡?
嗑嗑。
嗑嗑嗑。
嗑嗑嗑嗑。
嗑。
嗑嗑。
雲秀有節奏的敲了一會門,但沒等人迴應,便自行推門而入。
吱呀……
門軸早已鏽蝕,門扇亦已龜裂。
他匆匆消失在陰暗破落的樓道內。
我輕吐一口氣,從隱蔽處閃身而出。
擡頭仰視,眼前這一棟平凡的破落小樓,竟然散發着陣陣陰冷肅殺之氣。
我突然有種奇異的感覺——無論這兒的主人是誰,我似乎都不應該去招惹他。
哪怕遭受高枕等人一連串的暗算,哪怕面對成千上萬的秋山軍將士,我都未曾有過如此心虛膽怯的感覺。
太可怕了。
但我能就這樣調頭回去麼?
不能!
不是因爲好奇、更不是因爲逞強,而是因爲……徐浪、張橫、銅三爺、凌則虛他們的下落,應該就着落在這棟小樓裡。
在天涯村遭遇螻蛄王的時候,我已經想明白了:這次事件的幕後黑手並非一個,而是兩方:其中一方當然就是鷹神宮,而另外一方(也就是螻蛄王這一方),現在咱們也知道了,卻是蟄伏多年的天魔教殘黨。
那麼眼前這棟小樓,究竟屬於哪一方?
我雙足交替輕點,噗噗數下便踏着牆壁躍上了二樓外檐。
出現在我面前的,是二樓幾扇洞開的窗戶。
我眯眼往屋內一掃,陰影間隱約可見若干傢俱陳設,到處一片骯髒凌亂。
嗯,似乎沒有人。
我彎腰低頭,正要跨窗入屋,腿擡到一半,眼角微抽,腳尖硬生生懸在空中。
好險。
差點就着了他的道!
什麼,你問是哪條道?
你沒看見窗臺下、角落中、桌腳間,那一根根、一條條、一張張,白乎乎、黏糊糊、顫呼呼的……蛛絲蜘網?
嘿嘿,千萬別以爲幾張蜘蛛網沒什麼大不了,倘若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這些看似東一張西一塊,張羅得到處都是的蜘蛛網,其實全部都有某個點連接在一起,從屋角到牆根,由房樑至地板,錯綜複雜的蜘蛛網恰好形成了一張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天羅地網!
你說這是巧合?
說不定還真是。
舉個例子吧:那天我騎着馬在街上跑,突然有人跳出來驚了馬,馬一撅蹄子把我甩飛出去,沒想到我人在半空碰到晾衣杆把衣服給扯開了,我整個人撞進窗戶掉在牀上,牀上恰好躺着一個玉體橫陳的少婦……
沒錯,這就是我之所以沒穿衣服和隔壁老王媳婦一起躺在牀上的原因。
巧不巧?合不合?
但別人可以當這是巧合,我不能。
這就好比一個猜大小的賭局,猜大的贏面大,猜小的贏面小,那麼你要賭哪個?
如果賭注是你的小命呢?
所以,有些東西是不能賭的。
但賭徒不會同意這個說法。
據說每個人骨子裡都有‘賭性’,大家都喜歡‘賭’的刺激,但爲什麼不是每個人都能被稱爲賭徒?
因爲‘賭徒’的心裡總會有種感覺:我輸得起。
是的,不是‘我會贏’,而是‘輸得起’。
只有一個人認爲自己‘輸得起’的時候,纔會無止境地沉迷賭博,直到有那麼一天,他會發現自己連做人最基本的底線都輸得一乾二淨。
回到正題——雖然沒有任何確切證據說明眼前這一屋子蜘蛛網是某人精心佈置的陷阱,但爲了自己的小命着想,果然還是認慫一回,換條路走。
換哪呢?
左思右想,我擰腰後翻,身形凌空一折,已從二樓穩穩落在地面。
嗑嗑。
嗑嗑嗑。
嗑嗑嗑嗑。
嗑。
嗑嗑。
按照之前雲秀敲門的節奏又敲了一遍。
嘿,這何嘗又不是在賭?
這一輪敲完,我伸手正要推門,突然眉頭一皺,腦海中閃過了一個細節:雲秀在敲完門之後,伸手推門之前,他的腳以某種奇特姿勢頂住了門檻。
咱也依樣畫葫蘆。
當腳尖頂上門檻的時候,我感覺到門檻表面有些東西在無聲移動。
有機關!
說不定敲門什麼的只是障眼法,腳下這個動作纔是進門的關鍵。
希望沒猜錯罷。
吱呀一聲,我推門而進。
什麼也沒有發生。
門後是一條陰冷幽深的樓道,狹窄且悠長,就連最輕微的舉動也能在這裡引起巨大回響。
我定了定神,邁步向前。
吧嗒。
吧嗒。
我走得很慢,很輕,很穩。
這裡沒有機關,至少我沒有觸發機關。
這裡似乎也沒有暗哨,畢竟以我今時今日的武學修爲,已經很少有人能瞞過我的感知從旁窺候。
本來像這種外鬆內緊,機關重重的險要之地,是不應該沒有暗哨的,但我隱約感覺到,這正正符合小樓主人的風格——實力絕高,爲人狂傲,行事偏執,對自身極端的自信,對別人極其不信任。
此人到底是誰,人未現身,光是週遭事物的風格便能予人偌大壓力。
莫非……他就是那傳說中的鷹神宮主人,鷹神?
想到這裡,我心頭一陣狂跳,連腳步都變得有些不穩了。
正當我驚異不定的時候,突然隱約聽到一把熟悉的聲音隔牆傳來,仔細分辨,原來是雲秀在說話。
“……事情經過便是如此。”雲秀的語調十分恭敬,“父親,天鷹堡之事,確實是孩兒失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