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
我大吃一驚。
“你這饅頭……哪裡來的?”我問。
“撿的。”落魄書生道。
“是不是那邊?”我指着廚房一角問。
“沒錯。”落魄書生點頭。
“用來藥老鼠的。”我平靜道。
“呸呸呸。”
落魄書生翻下竈臺,連饅頭帶口水都吐了出來。
“你……你早說啊。”落魄書生的臉色很不好看。
“亂撿東西吃,這是給你個教訓。”我淡淡道。
“教訓我?”落魄書生冷笑,“你是誰啊?敢在鷹爪門裡教訓我?”
哦?
老實說,剛開始看到這個書生的時候,我還以爲遇到了什麼世外高人。
可仔細一看,就知道不是。
爲什麼?
因爲這個傢伙年紀頂多比我大幾年,比鄭則應該還小一點,大概十五、六歲吧。
不過這廝身型頎長,臉面又太邋遢,驟眼一看還真不太認得出年紀。
所以,他絕不是什麼世外高人,最有可能的身份,就是這鷹爪門裡某位高層的後輩(兒孫、子侄、徒弟)。
但問題是……這裡可是鷹爪門總舵啊,一個大幫派的臉面所在,又怎麼會讓一個小輩這般胡鬧?
“你又是誰?”我也不跟他客氣,呵斥道:“敢在這廚房裡頂撞我?”
一邊罵,一邊將目光投向胖丁,想了解一下這位書生兄的底細。
嗯?
旁邊空蕩蕩的,哪還有胖丁的身影?
“是不是想找幫手?”落魄書生捲起縫縫補補的衣袖,“晚了——告訴你,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救不了你!”
“楊少爺。”見到這個情形,負責監視我們的那兩位勁裝大漢趕緊過來勸架。
楊少爺?
看來我剛纔的猜測沒錯,只是不知道這傢伙的長輩,在鷹爪門裡的地位究竟有多高?
“你們別攔他。”我冷笑道,“沒見過中毒的人還這麼活蹦亂跳的。”
“哦,對……我中毒了。”落魄書生愣住。
他突然倒地,捂住肚子翻滾起來。
“這……這……”兩個勁裝大漢驚得滿頭大汗,高聲嘶喊起來:“來人吶,救人吶。”
喊了幾聲,圍過來幾個砍柴挑水的雜工,在附近溜達的狗爺也搖着尾巴趕來了。
所有人都手足無措。
“我去叫門主……”有個勁裝大漢急道。
“別,直接去叫大夫。”另一個勁裝大漢道。
“慌什麼,不是有我在麼。”我摸下巴道。
“你?”勁裝大漢們露出了懷疑的目光。
我也不理會他們,自顧從竈臺邊上的籃子裡拿走幾枚雞蛋,蹲在落魄書生身旁,一隻手輕輕按住他的肩膀。
這一按,他頓時動彈不得。
“開口。”我說。
落魄書生正痛得咬牙切齒,哪肯開口。
沒辦法,我只能一巴掌扇在他腮幫子上,趁着他嘴巴歪開的時候,一把將雞蛋連殼塞進他的嘴裡。
一般來說,這樣塞進去的雞蛋能把人噎死。
但我有內功!
氣勁透過手指源源不斷注入蛋殼中,將蛋液逼入落魄書生的喉嚨。
片刻之後,他開始劇烈嘔吐。
其實,如果我直接用神農勁(殘篇)幫他驅毒,更快更有效,但一來我不能輕易展露武功,二來……
我也樂意讓這傢伙多受點苦。
“吐完就沒事了。”我站起來,拿過毛巾擦手。
“真的?”兩個勁裝大漢面面相覷。
“假的。”我說,“沒吐完也沒事。”
兩個勁裝大漢頓時鬆了口氣。
落魄書生吐完,在地上躺了一會,突然一骨碌爬起來,對我吼道:“用雞蛋解毒,這我也知道,還用你救?”
這時候我已經把手擦乾淨了,瞥一眼地上的嘔吐物,聳肩道:“毒還沒全解,如果不想接下來的幾天肚子疼,就去抓點甘草、魚腥草和地黃,煮水喝三次。”
“你……”落魄書生聽我這麼一說,頓時傻眼。“你不是廚子麼?”
“廚子就不能懂醫術麼?”我理直氣壯的說,“沒聽說過藥膳?沒見識過食療?告訴你,不懂得醫術的武林高手不是一個好廚師!”
落魄書生沉默。
片刻之後,他頭也不擡的,灰溜溜離開了廚房。
狗爺嗚嗚兩聲,也跟着走了。
“散了,散了,沒什麼好看的。”其中一名勁裝大漢驅散圍觀的雜工,又對他的同僚道:“這事情我得去稟報連副門主,你留在這裡看着。”
“快去快回。”另外那名勁裝大漢道。
很快,廚房裡就剩下我和那名勁裝大漢兩個人。
“李六哥是吧。”我趁機和他套近乎,“剛纔那位,究竟是誰家的少爺?”
“你剛來,不知道也正常。”李六低聲道,“那位是楊魚楊少爺,這鷹爪門裡,誰都得讓他三分,哪怕是少門主……”
看他欲言又止的表情,我從旁邊拉來一張長凳,讓他坐下,又拿過不知道誰放在門邊的水煙筒和菸絲,點上火。
反正左右無人,李六也就放開了,對着水煙筒吸了幾口,煙霧繚繞,空氣中瀰漫着一股辛辣的味道。
“你該知道,我們鷹爪門除了門主,還有兩位副門主吧?”李六道。
“鷹爪、鷹目,鷹喙?”我道。
“沒錯。”李六點頭道,“鷹目,就是連副門主,鷹喙,就是楊副門主。”
楊副門主?
原來如此……
“可既然是楊副門主的公子,那怎麼搞成這副模樣?”我好奇道。
“他故意的。”李六遲疑了一下,“這事……我告訴你,你到了外面可別亂說啊。”
“放心吧,江湖人稱鐵口無言,不造謠,不信謠,不傳謠——說的就是我。”我道。
“其實這事也不是什麼秘密,門裡誰都知道。”李六道,“楊副門主……根本就沒成婚。”
原來是私生子?
“是不是這位楊少爺從小在外面生活,後來才認祖歸宗?”我道。
“你怎麼知道?”李六驚訝道,“楊少爺確實是前幾年才住進來的。”
“這還用說?”我嘆息道,“肯定是他覺得楊副門主虧欠了他,所以故意調皮搗蛋,自暴自棄,要丟他爹的面子嘛——這種故事聽得也不少了。”
“這你可就說錯了。”李六搖頭道。
“居然不是?”我意外道。
“當然不是。”李六道,“楊副門主……並不是他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