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爲一步,三步爲一丈,三丈又三尺,是爲十步內。
十步之內殺一人,十拿九穩莫用問。
如今尚在十步外,且進三尺分生死。
生分死線若天塹,陰界陽限方寸間。
咿……呀……
卻說恍惚間,仿似白馬過隙度秒如年,一連串意義不明的念頭在我腦海飛速掠過,說時遲那時快,我弓腰擡腿,邁出了最爲關鍵的半步。
“吒!吒!吒!”
黎九耀突然發出幾聲厲喝。
搞矛?
我頓時心生警兆,這半步才邁出四分之一便急急收住。電光火石間,只覺四周氣勁涌動,殺意凜冽,數道惡狠狠的黑影從兩側亂石枯木後方疾撲出。
有埋伏!
唰唰唰。
剎那間,空氣中寒光交錯,刀影縱橫。
我足尖一踮,身形疾退兩尺五寸三分。
唰唰唰。
刀風破空,揚起數縷微塵。
我定下神來一看,原來是六名身手矯健的刀盾兵,且一個個精氣內斂,內功修爲均在三十脈以上。
以我今時今日的功力,這樣的修爲自然垂手可破,但這六人並非各自爲戰,而是互相護翼,組成了一個滴水不漏的小型戰陣……
也還是沒什麼卵用。
這個小型戰陣真正的威脅在於——十步外冷眼旁觀的黎九耀!
以目前的距離來說,想躲避無形無影的武意攻擊,本就是一件極艱難的事情,何況加上這幾名刀盾兵的騷擾?
只要稍微露出半分破綻,黎九耀的箭之武意馬上就能把我射個對穿。
“嘿嘿嘿。”到了這個時候,我只能硬着頭皮冷笑。“黎將軍你剛纔說過什麼來着……哦,對,只要待會殺死我,再把這幾位弟兄滅口,你就能理直氣壯的對別人說,你黎九耀是單槍匹馬打敗我九州飛鷹!”
黎九耀沒有說話,只是眯着眼睛盯住我。
反倒是那幾名刀盾兵中有人耐不住性子,呵斥道:“住口,我們黎將軍豈是這種人!”
“別囉嗦,穩住。”另外一人沉聲道。
這個六人小戰陣,就如一堵銅牆鐵壁,穩穩擋在我與黎九耀之間。
我又瞥了一眼黎九耀,他還是沒動靜。
有點奇怪啊。
不管了,先破了這道關口再說。
主意既定,我雙臂一振,沙沙沙沙,全身木葉繚繞,迅速化作一副厚重覆面戰鎧。
衆刀盾兵見狀,不禁面面相覷,露出驚訝的神色。
但他們終究是百裡挑一的精銳戰士,很快就鎮定下來,其中爲首一人更以刀身擊打盾側,喉嚨發出嗬嗬之聲。
噠噠……嗬嗬……
其餘五人依法施爲,聲音低沉且厚重,節奏古老而激盪,竟似在吟唱一首遠古戰曲。
“裝神弄鬼!”
我冷哼一聲,衝過去揮拳砸向其中一面盾牌。
嗡……
盾牌上出現了一道明顯的凹痕。
而握持這面盾牌的兵士,更是因爲拳勁衝擊而身形趔趄,眼看就要往後摔倒。
但在千鈞一髮之際,其餘五人迅速往他背後一攏,五面盾牌齊刷刷遞出,穩穩抵住了該名兵士的雙肩、背、腰、臀……
“喝!”
六人腳步同時後踏,在地面留下了六個淺坑。
一人受力,六人同解!
“嘿!”
他們矮身移位,變動的陣形迅速恢復原貌,等待防禦下一波攻勢。
我不由得心中暗歎——面對這樣的戰陣,只要組陣的人數足夠多,哪怕武功再高,修爲再深,也會在循環反覆中被活活耗死。
這就是江湖中雖然高手如雲,卻終究無法與官府抗衡的原因。
不過,前提是……人數足夠多!
區區六人想來阻我?插標賣首而已。
我二話不說,由下而上,再度抽出一拳。
嗡嗡嗡……
這一拳的力道更大,衝擊更強,盾牌上出現的凹痕亦更深更惹眼。
“喝!喝!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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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名刀盾兵足影交替,移形換位,再一次施展那拆招卸力的竅門,將我的拳勁層層化解。
他們又成功了。
如果……他們的對手不是我。
我立即轉拳爲爪。
斷鷹十三式之開膛!
五指如鉤,倏然刺入盾牌,深達寸許。
我收握五指,猛地一拉,已將盾牌奪了過來。
有一件事諸位或許不知道,那就是作戰中的盾牌,通常是綁在手臂上的,不但省力,更能有效避免盾牌意外脫手。
眼前這幾位並不是例外。
所以我這一奪,不光盾牌,連帶着持盾的人也來了個四腳朝天。
“彪哥!”其餘幾人紛紛驚呼,急忙往前搶人。
咔嚓!
我反手一爪,又擒住了一個,連盾帶人舞得密不透風。
剩下四人被逼得連連倒退。
從攻出第一拳開始,我始終貼着刀盾兵行動,表面看是他們妨礙我,實際上,我反倒在利用他們阻擋黎九耀的攻擊。
當然,黎九耀並沒有發動攻擊。
是沒有找到機會?
還是他另有所圖?
我與他之間的距離,早已突破十步死線!
此時的局勢相當微妙。
由於刀盾兵們的存在,我沒辦法全力對付黎九耀,與此相應,黎九耀亦是諸多掣肘,難以對我下手。
如果刀盾兵們突然消失,會發生什麼事?
嘭!嘭!嘭!
在我連番衝擊之下,刀盾兵們東倒西歪,潰不成軍。
九步、八步、七步……
“行了,都退下。”在相互距離縮短至五步的時候,黎九耀終於發話。
“是!”一衆刀盾兵毫不遲疑,立即棄刀疾走。
只走了四個,還有兩人在我手上哩。
我左看看,右望望,雙臂一甩,把手上兩個‘人盾’遠遠拋了出去。
過程中,黎九耀沒有絲毫反應。
阻礙盡去,我是不是可以出手了?
我沒有出手,黎九耀更是垂手而立,顯得毫無防備。
看似和諧的局面,氣氛卻逐漸變得尖銳。
尖銳似針,刺痛着我的神經。
“黎將軍,你這陷阱也佈置得太明顯了罷?”我啞聲道。
“沒錯,本將確實佈下了致命陷阱,你敢不敢過來?”黎九耀微微一笑,並沒有否認。
我眉頭一皺。
黎九耀會不會是在唬我?
不像,因爲這一場戰鬥,倘若不算外圍那數萬精兵,本就是我更具優勢,黎九耀想擊敗我,肯定得有多手準備。
重點是——他準備了什麼?
我長長吁一口氣。
然後往前邁出了半步。
譁!
彷彿潑墨塗漆一般,整個世界突然改變了顏色……
貌似變成周更了啊……